《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85、爪牙

　　见李媛始终避重就轻，皇后心里记恨也只能作罢，西北战事就先放一放再说吧，她本也做好了碰软钉子的准备。想到这儿，皇后脸上又重新堆起笑容：“虽说是家宴，但就咱们几个孤零零坐着也怪没趣，不如再找些人来助兴！”

　　皇上点头：“皇后倒是提醒了我，最近朝中内廷提拔了一些年轻官员，朕一直没时间好好与他们见上一面，不如今日借着成安王的喜事一并宴请了，成安王也可帮朕识人断才。”

　　成安王拱手道：“皇上美意，臣不敢推辞。”

　　皇上朗声道：“宣文华、宋秋、少康、丁鹏、马辉入殿随侍！”

　　不一会儿，四人觐见，叩头平身后，垂目躬身站在殿中。皇上指了指成安王一家，说道：“这是成安王，朕的亲哥哥。今日是他和庶王妃成婚谢恩之日，朕正好借此机会，宣召诸卿，共叙君臣之乐，你们落座吧，不必客气。”

　　四人行礼谢恩，坐在了成安王一家的对面。李媛抬头眸光看似不经意地在对面四人脸上划过，与宋秋相视之时，两人平静地没有一丝异样，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皇上开口道：“既然今日是成安王的大喜之日，那朕就不宣兵夺主了！成安王，不妨你出个题目考考这四位才俊？”

　　成安王谦虚推脱：“皇上也知臣向来不喜欢在正经事上动脑筋，让臣来考这些才俊，未免羞辱了才子。”

　　皇上笑道：“今儿是家宴，朕借了你的喜气，理应由你出题，再说谁让你考他们正事了，你就大胆的问吧，让朕也听听你每天琢磨的那些不正经的事是什么！”

　　成安王不便再推辞，他皱紧眉头，使劲想了想，又看了看李媛和夏侯蕙，一脸的茫然。成安往凑近李媛问道：“王妃可有题目了？”

　　李媛笑着摇摇头：“王爷都想不出来，我更不知道了。”

　　“庶王妃呢？”成安往伸长脖子看向夏侯蕙，夏侯蕙也是连忙摆手。刘承犹豫了半天，终于不再推托，笑道：“好吧，那我就献丑了。刚才皇上问我整日琢磨的事儿是什么，其实无他，不过‘安乐’二字。所谓安，便是家宅安宁、心平气和；所谓乐”刘承笑了笑，脸上全是浪荡神情：“哈哈，若说是醉生梦死太过轻浮，但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为过。”

　　刘承说完，众人神情倒是平静。皇上思量了一会儿，叹道：“安贫乐道、醉生梦死，虽说庸碌无为，但也无可厚非。”

　　此时，坐在最后的马辉站了起来，先是对着众人行礼，然后说道：“安贫乐道、醉生梦死乃亡国之相！”

　　他一开口，众人都有些惊讶，这句话不仅冲撞了成安王，还否定了刚才皇上的那句“无可厚非”，不过好在皇上找他们来并非为了歌功颂德，他需要的就是这些即年轻又一无所有、一无所畏的新鲜血液。

　　马辉也深谙这一点，他无畏说道：“农人安贫乐道，便田地荒芜，农耕荒废；工匠安贫乐道，则百业不兴，守战无具；可是最可怕的，还是士族安贫乐道、醉生梦死，这样以来，朝政必然荒废、大道必然逆行！所以，对于士族来说，庸碌无畏便是对朝廷社稷最大的懈怠！”

　　马辉能言善辩，说得慷慨激扬。一番数落竟然让成安王有些灰头土脸。见王爷被羞辱成这样，夏侯蕙本能地生气，想也不想开口道：“安贫乐道有什么不好？！若是大家都能安分守己，那皇上治理天下也会容易许多！”

　　谁也没料到一个女子会突然说话，而且还语带怨气。马辉一时愣住，有些不知该继续辩论，还是忍住。

　　气氛顿时僵住，这时李媛微微笑道：“其实这安贫乐道后面还有一句，是‘恬于进取’，说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甘于忍受平苦，而非不思进取。”

　　马辉一下愣住，丁鹏举杯笑道：“王妃真是博闻强识，居然连早已被人遗忘的韦彪传都能记得。”

　　李媛笑道：“丁校尉言重了，我之所以知道韦彪还是因为父亲，他一生都以韦彪为榜样，一心为国、淡薄功名，无论受到如何境遇，都能不怨不悲、坚守本性。校尉大人也知韦彪，想必与我父亲也是一样！”

　　丁鹏礼貌地笑了笑，李媛点头回礼，来去之间，多了几分亲近。

　　她说这话时，皇后一直盯着她，目光寒厉、表情甚严，皇上也皱起了眉头，似有不解又仿若惊讶。

　　李媛说完，目光划过众人回到自己桌前，拿起酒杯凑在唇边浅酌了一口，她姿态悠然典雅、神情从容淡然，仿若刚才马辉制造的所有尴尬都不曾发生或，不禁令众人叹服。

　　这时，少康起身道：“若真是安贫乐道却也罢了，最怕的是醉生梦死之间暗度陈仓。”

　　少康果然犀利，他语音未落，皇上和皇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突然，成安王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完之后，他才慢声开口：“这世间最难辨别的就是何为‘醉生’，何为‘梦死’。也许在这位才俊眼里，醉生梦死之人都有暗度陈仓之嫌疑，所以宁可让他们梦死，也不能醉生！”

　　少康波澜不惊，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既然王爷问何为醉生梦死，有三句话足以概括，那边是有才不施、有勇不为、有心不用。”

　　此时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即便是夏侯蕙这样涉世未深的闺中女子也嗅到了浓重的火药味，可是她不敢再妄自言语，这个少康绝非刚才那个马辉，他有备而来，而且来之必胜。不可否认，少康说得都是皇上、皇后的心里话，也是刘承一直以来的处事状态。皇上与他本为兄弟，可兄弟之间最怕的是有一个能力卓绝的哥哥和焦头烂额、无可倚重的弟弟，一直以来，刘承虽然不施才、不勇为，对朝堂政事也从不用心，可是朝中废弟立兄的声音却总是不灭，兄弟两人貌合神离已是尽人皆知。现在少康突然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他要的就是给成安王一个警告。

　　李媛盯着少康，眸中含着冷意，她第一次见他，便被他的才华折服，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傲气十足的男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卓绝。他不过是皇上与皇后的爪牙，李媛甚至预料到，这个爪牙就是用来对付刘承和自己的。一旦抓住时机，他会用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将他俩置之死地。

　　宋秋终于开口：“臣愚见，其实今日争论的这些要向解决，也不过四个字，那边是各司其职。权职不明，则无章可循。进吧，则越人权限、招惹口舌，退吧，则无可作为、庸庸碌碌。这进退之间，无心之人便醉生梦死，有心之人便暗度陈仓。”

　　皇上点头道：“承议郎说得有理！”众人立时平静了下来，鸿门宴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说下去也就没意思了。

　　皇上换了一副笑脸，继续道：“今日咱们只是坐而论道、就事论事！彼此之间不要介怀，来，这毕竟是成安王和两位王妃的大喜日子，咱们还是敬他们一杯！”

　　从麟德殿出来，夏侯蕙气愤道：“那个叫少康的是谁？真是晦气极了！”

　　李媛笑了笑，神情不以为然：“不要生气，他不过略有口才罢了。”

　　夏侯蕙还是愤愤不平：“那也不能见人便乱吠啊！别让他栽倒我手里，哼！”

　　此话一出，李媛一顿，下意识看向刘承，刘承也眸光一闪，嘴角露出笑意。三人走出皇宫坐上马车，大家都是一言不发，不过刘承和李媛的沉默更有一种默契和等待在里面，而夏侯蕙的沉默则像她的年龄与心智一般，清浅却又躁动。

　　回到府中，刘承撇下夏侯蕙，直奔李媛房中。

　　“媛儿”，刘承终于开口：“你可认识坐在少康下手的那个人？”

　　李媛没有回答。刘承疑惑：“你说出了他是丁校尉。”

　　李媛颇有深意地笑道：“你也听到了，那皇上和我姐姐也定然听到了！王爷，我当时只顾着和他说话，并未看到帝后的表情，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和你一般惊讶？”

　　刘承眯起眼：“你是故意的？”

　　李媛笑道：“他叫丁鹏，是这帮新提拔的才俊中少有的武将，听说这人很不寻常，很有大将之才！”

　　“是吗？！”刘承这才明白：“当时你突然说出他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与他相熟呢！”

　　李媛得意道：“不仅如此，丁德校尉的官职还是皇上今天才晋的呢，吏部都还不知道！我那是脱口而出，就是要让帝后有和你一样的感觉，以为咱们与他往来密切！皇上和我姐姐本就多疑善妒，这下子定然会更加小心翼翼！”

　　刘承赞叹道：“媛儿果然足智多谋！”

　　李媛看向刘承：“现在夸赞还太早！今日席上，少康咄咄逼人，咱们不得不防！宋秋沉稳老练，可皇上现在更需要的是能撕咬的猎犬，所以他要出头也非轻而易举！丁鹏不必说，马辉莽撞，也不在话下！可是还有一人，就是坐在第一位的那个一直一言不发！我冷眼去之时，正好与他对视，只觉得仿佛一道寒光刺来，让我心悸了好半天。”

　　刘承道：“若没记错，他应该叫是皇上口中所说的文华，你先莫惊，我这就派人去查！”

　　李媛点点头，长叹一声：“今日这顿鸿门宴，咱们好歹全身而退。细想起来，咱们得大于失，至少明白了下一步该如何筹谋”。

　　刘承笑着走过去，伸手轻轻抚在李媛肩膀上：“这都是你的功劳！”

　　李媛身子突然僵直，冷冷说道：“我累了，王爷也赶紧回去吧，庶王妃还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