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72、自来

　　就在李媛握着父亲的手轻声细语时，屋外传来了清越的笛声，李媛站起身走到屋外。
　　那笛声并不优美，甚至都不连贯，但李媛却是听得深陷其中。抬眼过去，昭奕左手独臂举着笛子，五指微动只能吹出粗糙的几个音，但他还是努力吹着，用了最大的心思。
　　笛声停下，昭奕看向李媛，整个人笼在月影里显得清瘦又没落，再不是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低声开口，带着轻微的颤抖：“不似往常了，媛儿莫怪。”
　　李媛忍住眼泪，笑着说道：“你怎么不吹箫了，那首《天边月》多好听！”
　　昭奕笑了笑：“今日是你的生辰，箫声太过凄切并不应景，还是笛声欢快的多！我练了好久，但始终吹得调不似调、曲不成曲。”
　　李媛微笑着走近昭奕，抬头对上他的漆黑如墨的眸子：“谢谢你！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昭奕挤出个酸涩的笑容，将眼眸慢慢转开：“你喜欢便好！”
　　李媛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心里撕扯般得疼痛。曾几何时，这只手臂挽着缰绳带着自己驰骋在茫茫大漠，这只手臂挥舞长剑所向披靡于万人之中取上将首级，也是这只手臂握着洞箫站在月色中的辽阔戈壁上吹奏着呜咽的洞箫……在李媛心中，昭奕是她最可信任的兄长，最无所不能的师傅，是除了父亲之外她最重视的人，甚至她宁愿自己断了一臂也不愿让他受这痛楚。
　　就在李媛呆呆望着那袖管时，昭奕心里也不好受，他连忙闪身，装作无事一般说道：“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个”，昭奕从腰间摸出一个物件抵到李媛手中：“短笛是我刻得，能训鸽子和隼，你留着玩吧。”
　　李媛忙接过来，昭奕是雕刻的好手，从前他雕的红柳木根还曾经被西域商人出过上百两的天价，这个小小的短笛为竹质，只有大拇指般大小，竹子表面被细细打磨光亮，涂着蜜一般腻润的颜色，上面刻着一只飞在菊花从中的鹌鹑。李媛疑惑抬眼，昭奕低声笑道：“安（鹌）居（菊）乐业，寓意平安喜乐”。
　　昭奕脸上这一抹难见的笑容让李媛心情也畅快起来，她将鸽哨挂在脖子上放入衣襟：“等到咱们回了西北，我一定用这哨子再训一只白隼！”
　　昭奕看着她，下意识叹道：“回去？！咱们还回得去西北吗？”
　　李媛微颤，心中压了很久的话再也忍耐不住：“昭奕，若是有一天我让你再回西北，你可愿意？”
　　昭奕一愣，坚定摇头：“我不愿意！此生此世，我再也不会离开大将军和你半步！”
　　李媛苦笑：“你是怕我和父亲会有危险吗？若是真有危险，即便咱们寸步不离也逃不过生死，相反，若有倚重，便是千里之外也能保护我们周全！”
　　昭奕叹道：“我已经是个废人，如何还能带兵打……”
　　“不许你这么说！”李媛情不自禁伸手按在了昭奕唇上：“你不是废人！你瞧，即便是一条臂膀，你不是照样能够吹笛子刻鸽哨吗？假日时日，你一定能够再次横刀立马踏飒大漠，还是那个我永远仰慕的昭奕叔叔！”
　　昭奕眸中的漆黑突然慢慢涌起了灿若星辉的光芒，他握住李媛的手一直拉到胸口处：“你真的想让我回到西北吗？”
　　“嗯！”李媛重重点头：“临州虽是故乡，但是个乌七八糟令人生厌的地方！只有西北才是咱们的根基，那里的茫茫大漠、巍巍天山才是家！我一定会回去的！”
　　昭奕深沉看着李媛：“好！那我就回到西北等你！便是等一辈子，等到天荒地老我也甘愿！”
　　突然间李媛觉得气氛变得不一样了，昭奕深邃的眸子似乎含着她从未听过的千言万语和不同以往的无限深情，李媛身子一颤，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低眉时，只见阿姜的身影模模糊糊站在远处。
　　……
　　成安王府。
　　李媛满身疲惫回到王府，却见自己小院内烛火亮着。她抬步进门时，刘承正在烛火前提笔做画。李媛惊讶道：“王爷怎么还不休息？是在等我吗？”
　　刘承笑道：“你回来了？”
　　李媛脱下大氅，走近书桌看见刘承刚刚画的竟然是自己，而且是多年前的自己，那眉目之间全是生涩，而且自己还穿着男装。
　　刘承放下笔：“这大约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的模样。”
　　李媛好奇：“是吗？”
　　刘承点点头：“你跟你父亲刚回京不久，你装成小厮跟着你哥哥在京城到处闲逛。”
　　李媛笑了笑：“王爷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当时腰间佩着的玉坠子。”
　　刘承看着李媛：“若说一见难忘似乎有些夸张，但你的确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李媛眉头轻皱：“王爷又要说我看起来便足智多谋、沉稳内敛吗？”
　　刘承摇摇头：“真好相反，第一次见你，你和你哥哥骑马走着，你的眉目神色骄傲又热烈，像是难以驯服的……小豹子！”
　　李媛哈哈笑了起来：“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夸赞’我！”
　　“是真的！”刘承扮住李媛的肩膀：“那时候我就想，驯服这个女子一定比驯服天下还要有趣！”
　　“那恭喜王爷，您已经把我‘驯服’了”，李媛语带玩笑：“我现在是你的妻子。”
　　刘承摇摇头，认认真真看着李媛：“这世上没有人能驯服你，你依旧是当年那头小豹子，只不过学会掩藏自己的锋芒。”
　　李媛推开他的手：“不早了，王爷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刘承松开手，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看着李媛的背影，低声道：“我今天了就在这儿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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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有想到朝廷发兵的消息会来的这么突然，皇上下旨封庞勇为归德大将军，即刻挂帅出师，彻底剿灭西北残存蛮夷。李媛坐在窗边怔怔想着，归德大将军只是从三品，庞勇如此受皇上倚重，为何只封了个从三品的官职？！大周朝谁都知道西北忠义军的大将军最少也应该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才可担任，从三品的官职如何能号令心高气傲的西北诸军？！
　　消息一出，哗然的还有满朝文武，原本那些痴心巴结、见风使舵的官员都齐齐转了眼色，一时间门庭若市的庞府也清静了下来。
　　下午时分，刘承从宫中回来，一见李媛便急切说道：“媛儿，那点着羊脂玉的簪子果然没在内廷赏赐的名册中。”
　　李媛略微皱眉：“那这簪子要么是庞勇僭越，私自藏有，要么便是……内廷私下赠予。”
　　刘承压低声音说道：“这簪子虽未在赏赐的名册中，我却见李太妃簪这一支，听太妃身边的老嬷嬷说，这簪子是羯族王子进贡的，一共两支，分别赏赐给了李太妃和你姐姐。”
　　此话不言自明，那簪子定然是姐姐私下赠送的，可见庞勇和姐姐关系不同寻常。李媛定了定神说道：“那王爷准备怎么办？是告发吗？”
　　刘承摇头道：“我怎么会傻到要去告发？！切莫说当日只有你注意到了那么小小一枚簪子，便是大家都看到了，只要庞勇死不承认，咱们也无可奈何。退一万步说，便是他承认了又能如何？现在皇上正是用他之际，断然不会因为一枚簪子就要了他的命！更何况……”刘承看了眼李媛：“你姐姐足智多谋，既然敢将簪子给他，那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当下，我们最好静观其变。”
　　李媛笑了笑：“静观其变？！那怎么成，我正准备去会一会庞大将军呢，毕竟他要代我父亲执掌西北忠义军，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拜访一番。”
　　刘承一愣，下意识说道：“你不怕你姐姐知道，又给李家惹来麻烦？”
　　李媛冷笑：“怕？！我正大光明，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不仅要拜访他，还要以我哥哥的身份宴请他！我要让临州城和天下人都知道，我李家襟怀坦荡，一心为公！”
　　刘承目光炯炯看着李媛，眼眸中充满赞叹。
　　……
　　一辆蒙着暗黄色顶棚的马车停在归德将军府门口，小环上前通报，不一会儿将军府正门大开，庞勇带着夫人急匆匆小跑出来，垂肩低目站在马车旁请安道：“见过成安王妃！”
　　小环掀起帘子，盛装而来的李媛缓缓起身，握住小环的手稳稳走下马车，对着庞勇和孙氏笑道：“庞将军，庞夫人，今日我不请自来，还望两位不要见怪。”
　　庞勇依旧垂头低目，恭敬道：“王妃大驾光临，直觉蓬荜生辉！”
　　李媛笑容亲切，声音低婉：“听闻大将军即将挂帅西北，我一来是为了向将军道喜，二来也是为了给将军送礼。”
　　“送礼？！”庞勇疑惑抬头，不料看见李媛时却刹那愣住。眼前之人螓首蛾眉、目光皎皎，不仅容姿华贵气质天成，而且还……与一人颇为相像。
　　见庞勇怔怔看着自己，李媛莞尔一笑：“难道庞将军不欢迎吗？”
　　庞勇立时窘的颜面发红，赶紧低下头，深深躬身道：“微臣不敢，恭请王妃入府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