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67、拔剑

　　李媛说完之后，行五体投地之大礼，匍匐在地上久久不起，既是恳求也是逼迫。高台之上的帝后果然皱起了眉头，皇后匆忙开口：“发兵打仗那是军国大事，小妹切不可意气用事，快起来吧。”
　　李媛依旧跪着：“父亲身为骠骑大将军，手握丹书铁劵，乃先帝亲封大周开国之臣，为大周尽忠四十余载，荡平天山，西驱蛮夷，战功赫赫、威名莽莽，征伐攻占无不代表大周威仪，安民建业播撒的都是大周天恩。我身为女儿陪伴父亲坚守西北，虽为女子，亦能感受到战事艰难、存命不易，世人仰望的战功背后是西北将士的累累白骨和父亲的满身伤痛，夜半时分，大漠胡茄孤声呜咽，诉不尽的是思乡之切，三十年戍边，其中孤苦莫能为言所道，我们凭得只是一片赤胆忠心！皇上皇后位居高堂，心怀天下，普天之下都是大周子民，看到忠勇之臣却被残害至现在这个模样，若是动无衷，那便是伤尽了西北将士的心！所以今日皇上若不答应立即发兵西北”，说到这儿，李媛突然将重重磕头：“李媛便跪死在朝堂之上！”
　　她这番话慷慨激扬，让人无法反驳。皇上一下子被逼到了必须答应的境地，这实在出自意料之外，现在满朝上下只推荐出一个庞勇，此人虽然早在军中，但从未有过战功，只不过口口相传罢了，他能不能出任西北军的大将军，皇上心中并无把握，本想着再观察一段时日，那知李媛竟然殿上突然将了一军！
　　李媛还是爬跪在地，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地板。皇上额角突突跳动，半晌他终于开口：“骠骑大将军乃国之股肱，你不必请命朕也不会坐视不管！征战攻伐牵扯巨大，能代替你父亲的大将军还在物色，所以你要容朕些时日，待将军选好，朕立即下令出兵！”
　　“李媛谢主隆恩！”
　　……
　　张太医满身疲惫地从太医院出来，他刚过了不惑之间，可形容却如花甲一般，两鬓斑白，满脸疲态。他的府邸在城西，半生首领太医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荣华富贵。伴君如虎，张太医一辈子小心翼翼，可惜还是为逃过宫廷中黑暗的阴谋诡计。
　　府中的轿子抬着他踩着星光往府里走，无论如何皇后假胎的事已经过去了，可是想想被自己亲手毒害的孩子……张太医忍不住长叹一声，唉，世道艰难，他不过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能有什么选择！
　　“张太医应该是春风得意啊，为何要叹气？”
　　轿子突然停下，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响了起来。
　　张太医吓得连忙掀起轿帘，只见李媛就站在外面。张太医赶紧起身出轿，对着李媛行礼道：“参见王妃。”同时四下打量，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抬到了一处凋弊破旧的院中。
　　李媛冷笑：“张太医可是冷吗？为何如此战战兢兢？”
　　张太医“噗通”一声跪在李媛面前，悲叹道：“老朽枉为医者，要杀要剐听凭王妃处置！”
　　李媛声音如刀：“哈，我还不知张太医居然是不怕死的！”
　　张太医抬起头，怔怔看向李媛。李媛目光中充满愤怒，声音也变得凄厉：“你们给我父亲喝了什么药？！”
　　张太医的脸色在月光下变得如灰土般可怕，他抖着嘴唇道：“乌头。将……将乌头和入舒胸丸中，由内廷送至王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
　　“半年前，内廷开始向李老将军送发丸药，便是在西北时也不曾拉下。两个月前李老将军返回临州，内廷便又在丸药中加了黄蝉的茎汁，依旧每日送入府内让老将军服下，直到……直到校尉大人成婚那日早上”，张太医说完，泪眼模糊地看向李媛：“这些事压在我心头每时每刻都让我坐立难安！李老将军春秋高义，我作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求王妃今日便给老朽一个痛快！”
　　李媛双手紧紧扣着腰间月影，眼泪在眼眶中仿佛要燃烧起来，想起父亲竟然忍气吞声吃了半年自己亲生女儿送来的毒药，李媛恨不得立时将眼前这个人和她恶毒的姐姐剁成齑粉！
　　“这件事都是我姐姐一手做的吗？”
　　张太医犹豫了半天才回道：“老朽不敢虚言，每次都是皇后着王嬷嬷吩咐，可是……内廷给大臣送药需得……皇上首肯。”
　　言外之意已经了然。李媛的愤怒和怨恨已经被眼前不得不见的残忍点燃，她竭尽全力地忍住喷薄待发的杀气，看着张太医始终低垂的脑袋说道：“张太医，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我不愿弄脏了我的手！”
　　张太医身子一个哆嗦。
　　李媛接着开口，声音低哑但却无比坚定：“虽然现在我的父亲身体和心智已经不复当年，但我们李家绝不是你所说的‘强弩之末’，你，包括你的家族，只要我想，现在就可以取他们的性命！不过死何其容易，你想一了百了？！没那么简单！张太医，你也是饱学之士，孰对孰错，你比我分得清！”
　　张太医突然大哭起来：“王妃啊！您今日在朝堂上的一番话语说得老朽无地自容！李老将军……冤枉啊！”
　　李媛忍住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说道：“忠义之士不得善终，禽兽不如者却居庙堂？！天下可还有这样的道理？！”
　　张太医爬在地上呜呜痛哭，李媛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说了我只要一个真相。”
　　说完李媛转身就要离开，张太医突然站起身，哑声道：“王妃，我对不起你们李家，对不起李老将军！皇上和皇后已经铁心要李老将军和校尉大人的性命，连您……也并不安全！您一定要从长计议啊！”说完，他突然猛地飞奔，一头撞在院墙上，脑浆迸裂。
　　李媛回头看向头脸模糊的张太医，眼眶里久久滚动的眼泪瞬间滑落。
　　……
　　云居寺。
　　虽然料到李媛还会回来找自己，可是宋秋没料到她竟来的这么急。大半夜的，李媛突然造访，显然不是来看昭儿。后院禅房中，李媛坐在禅榻上，眼眶发青、形容憔悴。
　　宋秋迈步进来，看见她的样子瞬间一愣，回头吩咐穆生道：“去把晾晒好的蒲公英煮一锅热汤拿来。”
　　李媛听见他说话，转眼过来，目光幽暗犹如深渊。
　　宋秋从她笑了笑：“小姐这么着急前来，所为何事？”
　　李媛看着他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也罢，不如我来替小姐说”，宋秋走到李媛对面坐下，深邃的眼睛稳稳注视着她：“你终于被你的姐姐激怒了，你发现一味自保只能让你和你的父亲伤的更重，所以，你想报仇，反制其身，对吗？”
　　李媛狠狠点头：“不错，你说的对！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付出比现在更重更惨的代价！”
　　宋秋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拍手道：“你终于醒悟了，希望小姐能永远记住今天坚决的心情。”
　　李媛目光黯淡下来：“我不懂他们为何咄咄相逼，非要分出生死才肯罢休。”
　　宋秋轻笑：“小姐长居西北，一定猎过狼。猎人追踪雪狼时，历经艰苦甚至丢了性命，不也是只求个你死我活吗？”
　　“可我们不是狼群，而是至亲之人！”李媛暴跳起来，瞪圆眼睛看着宋秋，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何姐姐会这么痛恨父亲与自己，为什么要用那么歹毒的手段去对待自己至亲的人！
　　宋秋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因为你的敌人时时刻刻惧怕着你的强大。”
　　李媛愣住：“强大？！我吗？！我居然强大？！哈哈……哈哈……我若是强大就不会让李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宋秋反问：“我没有开玩笑，小姐不仅强大，而且是大周朝最出类拔萃最有势力的女子，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战时你的姐姐，甚至整个大周！”
　　李媛踉踉跄跄，几乎要跌坐在禅椅上，摇头道：“宋秋，你定然是疯了！”
　　宋秋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急切道：“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做别人豢养的猎犬，我需要的是你的野心！可惜小姐你总是举棋不定、唯诺不堪，所以为了你的野心我等了半年，也许你会认为是我疯了，但是你记住”，宋秋一双眸子如鹰一般锁住李媛：“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去争取才能得到，委曲求全，一味退让只能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而且害人害己！你以为你父亲的一切都是你姐姐和哥哥一手促成的吗？不！至少不全是！多少次机会面前，如果你表现的强硬一些、果敢一些、无情一些，也许今日你的父亲依旧是那个横刀立马、威震天下的大将军，而非现在这般任人宰割！”
　　李媛被他突发的激愤吓住，抖着嘴唇说道：“我……我该怎么办？”
　　“走投无路的雪狼面对猎人时会怎么办？”不待李媛回答，宋秋语气灼灼地说道：“亮出锋利牙齿，而非摇动毫无用处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