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68、智谋

　　残烛如豆。简陋的禅房时时有风贯入，穆生端了一个火盆进来，将刚煮好的蒲公英汤放在桌上，他偷眼看了看李媛，只见她脸色虽然还是惨白，但神情已经好转很多，不像刚来时的满脸怒气。穆生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关好。
　　宋秋盛了一碗绛红色的汤水送到李媛手中，李媛双手捧着，呆呆问道：“公子说我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这话要是说在我父亲还握有兵权时，也许我还相信，可是现在兵权已失，李家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宋秋没有直接回她，而是指着佛像前到的供果问道：“小姐说着桌上的供果是谁的？”
　　李媛看了一眼：“自然是供给佛祖的。”
　　“那佛祖可能吃得半口？”
　　李媛一愣，宋秋淡淡说道：“小姐久在军中，你以为兵权是什么？”
　　李媛噎住，从小以来她认为父亲理所当然就是西北忠义军的主帅，父亲便象征着生杀予夺的一切军权，却从来没想过为何他的父亲能掌有这些。
　　宋秋朗声道：“所谓兵权，现有兵后有权！兵者为何？人也！权着为何？用也！小姐以为朝廷的一纸官书就可以让西北军就此服服帖帖？”
　　李媛叹了口气：“这些年朝廷已经在忠义军中安插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皇上的眼线，父亲来者不拒，而且全都委以重任。”
　　“这一是因为大将军襟怀坦荡”，宋秋接着说道：“二是因为大将军心中成竹，知道他们谁都不可能兴风作浪，所以照顾朝廷面子罢了。”
　　“时移世易”，李媛语气低哑：“现在我李家已经不同往日，父亲短时间无法开口行动，昭奕……唉……昭奕又断臂消沉。且不说那些朝廷派去的人暗中捣乱，忠义军内部也不是全然没有风浪，父亲毕竟年纪大了，谁来继承忠义军一直是个问题，这几年父亲有意栽培昭奕，虽然昭奕的能力在军中出类拔萃、有目共睹，但毕竟他从军日短，军功尚浅，一时之间难以服众。不瞒公子，我已经听到西北军中传来的消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宋秋笑了笑：“大军换帅，若没有人心惶惶、议论纷纷才是奇怪呢。这些都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小姐不必费心。”
　　“唉……”李媛叹道：“忠义军是父亲一手带出，很多将领兵士跟着父亲浴血沙场、马革裹尸，亲眼看着忠义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就这么拱手让人，实在心有不甘，而且我也担心这些老将的身后之事，他们虽然与父亲和我有主仆之分，但彼此之间却亲同一家，父亲现在成了这个样，我不想那些叔叔们一生辛苦却老无所依。”
　　宋秋说道：“小姐此刻烦恼的比起朝廷此刻担忧的，真是小巫见大巫。正所谓心寒冻三尺、将不易解封。正如小姐所说忠义军是老将军一手带出，即便是安插了耳目，但想要仅凭朝廷封授就想改易其主，那是痴人说梦！除非朝廷选定的人要么军功显赫，能与您父亲匹敌，要么就是深为你父亲所信任，亲授军权。从现在看来，这样的人似乎还没有出现。”
　　李媛点点头。
　　“所以小姐根本不用烦恼军中之事，”宋秋大手一挥，将落入矮几上的一片木炭灰扫掉，语气轻松道：“更何况朝廷要西北的兵权并非只是要打压你李家。现在大周朝看似平稳，但内存波澜，皇上即位以来寸功未立，毫无建树，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听说祭天之时，礼部连个像样的赞奏都写不出来，便是朝臣不说，百姓也颇有议论。而且不管皇上承不承认，你们李家都是他巩固皇权的靠山，只不过这个靠山太大，他想靠，却有力不从心。现在突然有了这个机会，皇上正好可以拿西北军开刀，进而将一直以来独立于大周各州郡之外的西北并入管辖，以此向朝臣示威，向百姓证明他并非是个孱弱无力的皇帝。所以，无论谁接掌西北军，其实都是皇上派出的傀儡，皇上要用西北军就必须先施厚恩，收买人心，所以一年半载之内，西北军的待遇只会比以前更好，没准儿你父亲一直操劳的军功无所封、杀敌无所赏的问题正好此时就一并解决了呢。”
　　“那一年半载之后呢？”
　　宋秋笑道：“那便需见机行事了，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卸甲归天呗。”
　　听他这么一说，李媛叹道：“果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听公子这么一说，这段日子压在我心中的包袱算是松了松。”
　　宋秋摇摇头：“小姐错了，你若松了心头的包袱，真等到皇上把人心都收买光了，西北军瓦解了，那么皇上转过头来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你姐姐，然后再以祸乱后宫之名一举铲除你们李家，再由你突破，将成安王也一并绞杀，因为这有这样，皇上才能高枕无忧。”
　　李媛皱眉，觉得宋秋是在危言耸听。宋秋轻笑道：“小姐你又摇摆不定了！高处不胜寒。从古至今，赶尽杀绝从来都是帝王本色，仁慈宽容那都是史书上写给后人看的。宋某冒昧猜想，今日小姐深夜突然而至，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这委屈多半与您父亲有关，想想您父亲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朝廷可曾有半分怜悯？那日府中出事，南衙十六卫就隔着一条大街，飞骑营也距离不远，他们可曾出手相助？！哼，应该是巴不得你父亲就在那场刺杀中殒命吧！”
　　李媛咬了咬牙，她不愿回忆当日情景，就像不愿再回想今日父亲在殿上受辱一般。宋秋说的没错，是她一次一的软弱摇摆害了父亲。可是若想自保她现在也还没有半分头绪：“公子，你刚才所言即是！可是西北远在千里之外，我即便是王妃，但王爷一直远离朝政，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宋秋道：“宋某从未在军中效力，所以敢问小姐，如果发动一场战争，千里奔袭的时候，军中最需要的是什么？”
　　李媛皱眉沉思，突然眼睛一亮：“粮草！”
　　宋秋轻轻点头，目光中露出一丝笑意：“再问小姐，西北忠义军安营扎寨、日夜操练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
　　“还是粮草！”
　　“那粮草从何而来？”宋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李媛答道：“西北多为不毛之地，百姓农耕仅仅够军队不到一半的粮草，还从中原购置。”
　　“那中原的粮草又产在哪儿呢？”
　　李媛仔细想了想：“我听父亲说我们吃的都是江夏的稻米，用的都是并州的棉布。”
　　宋秋对着李媛摊了摊手：“你瞧，这才仅仅是粮草，还有兵器铠甲、冬日用的棉被毡毯、夏日用的竹席……维持一个军队绝非只要一个大将军和成千上万的兵士就可以的，所谓兵权还要依附这么多的事情，而每一件事情应付不周，都会给军队带来致命的问题！”
　　李媛叹道：“父亲果真是不容易啊！”
　　宋秋点头：“也只有你的父亲能够在朝廷没有半分钱补给的情况下，苦苦支撑这么久！”
　　“原来父亲坚持西北自理就是为了能养活西北军，不至于太过受制他人。”
　　“可惜，皇上和朝廷却看不透这个道理，皇上只知道害怕养虎为患，而朝廷有多是一群相互攀比的戚戚小人”。
　　李媛疑问：“那这些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宋秋对着李媛一笑，几分邪气，几分揶揄：“原本没有关系，不过小姐已经先下手为强，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先机！”
　　“我？！”李媛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宋秋点头：“江夏望族夏氏的当家主母名叫费金玉，夏费联姻几乎将江夏三分之二的土地归入夏氏”。
　　李媛眸光一亮。
　　宋秋接着说道：“并州望族武氏的老太君和大夫人都姓费，还有宁州善制铁器，大周军队所有的一半兵器都在宁州百炼坊锻造，不过百炼坊的老坊主已经去世多年，你可知现在百炼坊的主人姓什么吗？”
　　李媛喜出望外：“原来公子说的是费家！”
　　“不错！是费家”，宋秋黑漆漆的眸子带着赞叹的笑意看着李媛：“本来这些和小姐没有半分关系，可是因为您慷慨地给了费家小姐一个李氏儿媳的名分，所以您成了费家的大恩人。我想只要你开口，费家便是赴汤蹈火也义不容辞吧！宋某好奇的是，小姐对费家的慷慨施恩只是出于您天然的怜悯之心，还是已经早就想到了日后费家能有所用？”
　　李媛轻笑：“公子如此机智，您觉得是哪种呢？”
　　宋秋嘴角含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媛，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无论如何，小姐都是胜者。现在要做的便是让这场胜利来得更痛快些！”
　　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发亮。屋中的火盆也烧的差不多了。宋秋从禅塌上站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道：“天亮了。”
　　李媛从背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宋秋有如此经天纬地的计谋，为何会投靠于她？！若有一日，宋秋弃她而去，她又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写这么一章太累了，写这种动脑子的文太累了，这章从早上写到深夜，本来就不富裕的脑细胞啊，死伤一片！各位亲爱的读者们，就算是为了给我这个码字的苦逼一点儿安慰，也留点儿言，交流交流启发启发，让我知道俺不是一个人在白白战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