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十四章 如听仙乐耳暂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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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柳一直觉得自己是有膀子力气的人，平时扛个米面油煤气罐什么的上个五楼不成问题，结果今儿才知道，扛个毫无意识的男人走几步都难，难不成是原主体力不如自己？不可能啊，她可是能挥鞭伤人的将门虎女，那个鞭子白文柳玩过，别看细细巧巧的，要挥舞起来还真费劲。那只可能是这个男人太重了。
白文柳弯下身子将秦恪己的手臂越过脖颈，搭在自己左肩上，第一次尝试根本没站起来，还差点闪了腰，第二次咬咬牙不顾身上的酸软拼命用力，才把人从地面上拖起来些许，右手赶紧从背后伸到他的腋下，连拖带抱地才将就着能移动。
她踉跄着沿着猜测的河道走向向上游走了几十步，尽量离开灰马踏出的蹄印，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壁下，这地方因为背靠山壁，前有参天的巨松，所以并无积雪，河道的尽头露出一小块凹地，料想在丰水期是一处小水潭。
白文柳小心翼翼地把秦恪己仰面放在水潭里，那水潭极小，凑合着容纳了他的上半身，双腿就只能摆在河道里，姿态便有些扭曲，看上去就不很舒服，好在他此时没有知觉，任由白文柳摆弄。
放好秦恪己，白文柳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在他们的来路上打了几个滚，一则是为了让毛毡上多挂些灰土，二则是稍稍掩盖一下行迹，虽然滚过以后的地面看上去也不是很自然，但总比适才一道拖拽形成的深痕要好得多。再加上松林里本就比外面昏暗一些，那些人又在马上，急着向前追，应该不会注意到那么多。
白文柳把披风脱下来给秦恪己盖在身上，她的披风短小了些，只得又往他露出的腿上胡乱扔了些枯树枝子和石块，还想踹一脚周边的大树好落下点积雪，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马蹄声越来越近，只得作罢。她团起身缩进一棵枯死的松树的树洞里，这里面不知道住过什么小动物，一股刺鼻的腥臊味中人欲呕，树洞委实太小，她的半截小腿还露在外面。
他们俩的藏身之处都经不住细看，只能祈求追击的人会被灰马带的再远一些，那样就算他们回过头来找人，范围也不至于太狭窄。
一队人马呼喝着从不远处疾驰而过，震得枯枝积雪从树上簌簌地落下，白文柳的心跟着马蹄声一起跳动，双耳充血，耳膜不断的鼓动，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似乎连抱膝这个动作都做不了，露出树洞的半截小腿变成了大半截小腿。她突然想起什么，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千万不要陷进去，千万不要陷进去”，若是有人跟他们刚刚一样被别了马腿摔下来，万一这里留下了几个伤兵，只怕他们被发现的几率就要大大提升。
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抑或是那条河道实在太狭窄，追兵呼啸着过去了，叫喊着“快追就在前面”之类的话，并没听见有翻下马的响动，白文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爽，你们这群坏人都没事，为什么我们的马就偏偏伤了腿？！
白文柳仔细竖着耳朵听着，若他们跑得远了，就出去拽上秦恪己捡最崎岖的路走，可没想到那群人只是绕了个圈就回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他妈的，跑哪去了，快给老子找。”
“用匹破马骗我们，要是给我找到，绝对饶不了他们。”
“那马受了伤，他们准没跑多远，大家散开了找。”
坏了，被发现了，白文柳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对秦恪己，他们说要抓活的，可是自己呢，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恐怕会生不如死。许是恐惧到了极点，她反而放松了，伸手取下了头上的乌木钗，在树洞内磨了磨，抵在左侧颈动脉上，她现在可算是理解了古代的姑娘们为什么要带发钗，在治安不稳定的年代，闲的时候装饰，一旦出事了，还能勉强算个武器，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不至于死的太凄惨。
她用一条胳膊使劲抱着双腿，尽量往树洞里缩，屏息听着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躲在这里，也不知道秦恪己那边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有不长眼或者说太长眼的人踩到他？白文柳脑子里一片混乱。
忽然间，她听见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人大喊一声：
“别躲了，我看见你们了！”
白文柳先是一惊，而后就放心了，他们两个人分开躲着，而此人这么说显然是为了诈他们出去，也就是说秦恪己那边也没有被发现，不过放下的心没多久又被提了上来，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旦有异动准会被发现，这样细致的搜索，总会被找出来。白文柳觉得这会是死定了，她就像瓮中的那只甲鱼，门里关的那只狗。
正在这时，外面一下子乱起来，马蹄声响成一片。
“快跑，他们有救兵！”伴着这样的声音，追兵呼啦啦的全都走了。
没过一会，白文柳又听见了马蹄声，这次比刚刚的声音还要大，怎么还有一波？秦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这找了这么多人来围追堵截。
除了马蹄，还有诡异的哨声，三短一长的吹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什么人互通信息。这群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响着哨声停留了半晌，接着有人叫了几声：
“世子、世子妃？”过了一阵见没有回应，也就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哨声保持着同样的节奏原来越远，但一直没有断过。
白文柳听见这个称呼，不是没想过出去的，但是又怕这是追兵们新的招数，权衡半天，最终没敢出去。她不知道的是，这种特质的哨子用这样的频率吹奏是锦亲王府府兵寻人时的信号，而知道的那个，呃，此时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干涸的水潭里。
就这样又躲了约莫两刻钟，松林彻底的静了下来，白文柳把自己从树洞中挤出来，原先进去的时候太紧张，出来才意识到那个洞口实在是太小了，以致于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多了不少伤口，夹棉的袄裙也刮破了，露出几丝雪白的棉花，发髻上固定用的玉钗和乌木钗先后被拔，一头乱发蓬蓬松松，沾着不少树洞里的污物，真是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白文柳出了树洞，先往山壁那里看，见自己的披风还在那里没人动过，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随便把乱糟糟的头发别到耳后，跑过去掀了披风，秦恪己还好好地躺在那里，胸口略有起伏，以显示这个满身是血的人还活着。
白文柳把披风给秦恪己系上，这么个高大的男子套着女式的披风显得局促而搞笑，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方才把人弄出水潭的时候，觉得他的身体冰凉，面色是却不自然的潮红。这天寒地冻，外加失血过多，他的大氅又被白文柳拿去进行失败的诱敌计划，也只能用女式披风凑合了。
两个人，啊，不对，应该是一个人拖拽着另一个人沿着山壁一侧的羊肠小道往上攀爬，白文柳选这条路的原因是大队人马在这条路上走不快，但是显然，他们也走得挺慢的。
白文柳一边走，一边仔细听周围的响动，听见马蹄声就停住不敢动，等没了声响才又小心翼翼的上路，就这么挑最难的路走走停停，一直走到黄昏时分，她只觉得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累得抬都抬不起来，只知道是一直在往上爬，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而秦恪己的状况更惨一些，他重伤后陷入深度昏迷，路上被白文柳数次不小心摔在地上都没能醒来。身上的伤口不断裂开，因着他比白文柳高出不少，这一路上双腿几乎都在地上拖着，先被灰马拖，又被白文柳拖，裤腿早就磨烂了，双腿血淋淋的。白文柳撕了中裤外面系着的厚棉布中裙给他包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要被磨破了。
白文柳觑着眼睛看他腿上的伤，不敢再走，选了一棵枯树把人放下，自己也喘口气歇会。
天色渐晚，又下过雪，山里面的风很硬，吹得人骨头都冰了，刚刚只顾着闷头爬山，不仅不觉得冷，反而出了一身汗，现在被风一吹，白文柳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她一直在密密的松林间穿行，也不知道山下怎么样了，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听见马蹄声，现在整座山似乎都空了，所有的声音都极其遥远。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一直无声无息的秦恪己呻+吟了一声，白文柳连忙俯下身，本以为是他醒了过来，却听他模模糊糊的叫着，很难受的样子，探手一摸，果然是发烧了。
勉强支撑到现在的白文柳再也撑不住，重重的坐到地上，缓了一会，爬过去在秦恪己的怀里掏着，试图找到点什么得用的药，东儿归置的药都在包袱里跟着马车一起不知去向了。翻了半天，除了被血打湿的火折子一无所获，这期间秦恪己还在难受的呻+吟着，许是心理原因，白文柳觉得她手下隔了好几层衣服的肌肤越来越烫，灼烧的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正哭的伤心，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有女鬼啊，有女鬼在哭啊……”声音稚嫩而颤抖。
白文柳听着这古龙风格十足的惨叫声，终于感受到什么是传说中的“如听仙乐耳暂明”。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十四章 如听仙乐耳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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