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镜前梳妆忆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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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柳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窗外还黑沉沉地，却能听得见细微的扫地洒水的声音，她的嗓子还有些干疼，不自觉地咳了几声，就听见床边有个声音轻声道：
“世子妃醒了，喝杯茶吧。”听上去是东儿的声音。
白文柳先是一惊，才反应过来现在她在大炎朝，做了回有身份的人，是有人上夜伺候的，不过她还是不大习惯，她可不想每天醒来先被吓一跳，于是接过茶杯几口灌下，在递还茶杯的时候说道：
“我这次落水受了惊，有些动静就睡不安稳，以后你们上夜就在外间吧，听见什么动静要进内间门的时候先通报一声。”白文柳找了落水当借口，也算是能说得过去。
东儿应了声，外间有个小榻，睡着总比内间的脚踏舒服些。
“现在什么时候了？”白文柳睡得久了，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回想了一下，似乎这个身体的原主也是个结实的姑娘，毕竟是将门虎女，一手鞭子耍的也是虎虎生威，好身体就是本钱啊，尤其是在这个不知道医疗是什么水平的朝代。
“现在卯初刚过，世子妃要起了吗？要不要在躺会儿养养？”东儿回答着。
白文柳理了理思维，她不太清楚卯初究竟对的是哪一个点，仿佛是五点或者六点的样子，不过好像是这个时代该起床的点儿了，身体也没什么不对劲，就随口吩咐一声要起床了。东儿走到外间交代了些什么，回屋后扶了白文柳坐起来，服侍她穿衣服。
白文柳看着东儿的动作，觉得她对着自己的时候恭敬但不拘谨，而西儿呢则是欢乐跳脱仿佛什么话都敢说，又凭着原主留给自己的目前还稍显混乱的记忆，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可以信赖的，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也算是上天待她不薄了。
东儿忙上忙下的系着各种带子，白文柳留神看着这些衣服的穿法，只要套好了袖子，再找对带子并不太难穿，稍微摸索一下，以后还是自己穿衣服吧，虽然都是女的，虽然自己已经穿了中衣裤，到底不太好意思。
白底连枝梅花的长褙子，下裙也是相同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浅红色的宫绦，显得白文柳整个人挺拔高挑生机勃勃，不过才十六岁，想让人暮气沉沉倒也不大容易。这一身在新嫁娘的身上或许显得有些素淡了，但白文柳的父丧母丧都不到百日，这样的打扮也不失礼于人前。
坐在窗前的梳妆镜前，白文柳的长发直垂到凳子以下，她从来没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只能交给别人打理了，外间走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体型微胖，穿着得体，头发微有些花白，笑容很温暖亲切，看上去像极了白文柳在现代的姥姥，这应该就是程嬷嬷，白文柳在混乱的记忆里搜索出了这个身影。
程嬷嬷是个苦命人，她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侍女，用尽全身的积蓄赎了身嫁了一块长大的程木匠，他们夫妻和白文柳的父母是邻居，十几年前西胡出兵进犯大炎边境，她的丈夫和儿子一怒之下统统报名参军，与白文柳的父亲白启编进了同一支队伍，共同上阵杀敌去了。程嬷嬷就留在家里拉扯年幼的孙子喜旺，与白文柳的母亲胡氏经常相互帮衬着，那三个孩子也打着闹着一起长大。直到五年多以后，白启带着朝廷的封赏回乡接妻儿，也给程嬷嬷带回了丈夫和儿子的骨灰，本是要埋在前线的，白启从死人堆里面找出这一对父子的尸首，按着他们闲聊时候说过的话，将尸体焚化了装在陶罐里，带回了家乡。
程嬷嬷大哭一场，安葬了她的亲人们，带着喜旺一定要跟着白家离开这个伤心地，于是就一同进了东都，胡氏是个小户人家长大的女子，虽也认得几个字，但到底不会管家，程嬷嬷见这样就留在白家做了管事的嬷嬷，孙子喜旺跟着少爷白文渊读过几年书，不过他似乎对读书兴趣不大，倒是极爱侍弄些花花草草的，于是就被送去山上跟有经验的花农们学艺。
白启夫妇真心把程嬷嬷当个长辈敬重，程嬷嬷也实心实意的为白家打算，虽没有卖身为奴，但这种介于主仆与至交之间的特殊情谊远比一张纸来的牢靠，八年来她兢兢业业的为白家打理着庶务，直到白文柳十六岁出嫁，被带进王府作了陪嫁嬷嬷。
程嬷嬷上前接过东儿手里的梳子，细细的为白文柳梳着满头秀发，她的手很温暖动作很轻，抚弄的白文柳很舒服，就坐在镜子前一阵阵的犯迷糊。
镜子里是一张和她在现代挺相似的脸，只是要显得稚嫩很多，还好是这样，要不每次照镜子肯定都反应不过来，白文柳努力梳理着目前和她还不太兼容的原主的记忆，要赶紧适应啊，这可是王府，弄错了什么可不是好玩的。
这个白文柳八岁的时候才进了东都做了大小姐，不只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家庭都和整个东都的名门圈子格格不入。白启是个平民出身的将军，虽有个秀才的名头，但秀才当了兵也被当成个莽撞人，后来靠着拼命官阶越来越高，却一直没有停妻再娶也没有纳妾，整个后院只有胡氏一个女人，哥哥白文渊喜欢读书，也有些才气，前几年科举上了榜，许是因为年轻，抑或是因为做武官的父亲，倒也没怎么被重用，做了个小小的光禄寺典簿。
白文柳则与哥哥完全不同，是个尚武任性的姑娘，母亲温柔软弱没什么存在感，而父亲又格外宠爱这个与他一个性子的女儿，也就没下过狠心教她规矩。以致于白文柳在东都里提起来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她粗鲁不通文墨不知理之名世家皆知，曾经在春花宴上提着鞭子追着镇国公的嫡次子跑了三条街，只因为他趴在内院的墙头上盯着一个世家的小姑娘不放，把那个面皮极薄的姑娘急的只哭。
有这个威名在外，而白文柳本人长的又算不上绝色，况且白家也没什么根基，到了该说婆家的年纪自然没什么大户人家来提亲，白启夫妇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别人看不上他家闺女，他们还觉得那些乱哄哄的后宅配不上自家千金呢，只一心等着上山学艺的程喜旺回来，就和程嬷嬷结个亲家——这话胡氏和程嬷嬷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当成个玩笑说过，后来白启封了官，程嬷嬷就再没有提过。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有不测风云，白启夫妇先后离世，锦亲王和白启本就是袍泽兄弟至交好友，而白启又是为救自己而死，热血一哄上头就拿儿子的终身大事报了救命之恩。皇上和锦亲王虽不是一奶同胞，却也极爱这个一心上阵杀敌，让自己无后顾之忧的弟弟，再加上侄子秦恪己生母死得早，继母张罗他的婚事到底有些束手束脚，生生给拖到十八岁尚未定下来。见锦亲王跪在殿前泪流满面的请求赐婚，就把白文柳这个三品官之女赐给了锦亲王世子做正妃，这可算是麻雀变凤凰了。
白文柳想到这里不禁一声叹息，这是报恩吗？先不说自己穿越过来这个非典型事件，就说生长环境极其简单的白文柳，那个一生气就能提鞭子打人的姑娘，还真的就适合嫁给程喜旺这样的实心眼傻小子，嫁个豪门大户，现在还作了天家的媳妇，这不是要人命吗？
提鞭子打人？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眼熟，白文柳恍恍惚惚的觉得原主曾经穿着鲜红的嫁衣，抄着鞭子抽过谁来着，好像打的还挺狠，而且被打的人还是个女的，怎么想不起来了？
白文柳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扯动了程嬷嬷手中正在编结的一缕头发，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程嬷嬷赶紧松了手，给白文柳揉了揉扯疼的头皮，轻声说：
“小姐都嫁人了还是这般好动，这样可不好……”一边说一边继续编着头发，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知道你从小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要干什么就必须马上做了，一刻也不能等，这要是嫁个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嫁进了王府还这样可不行啊，进了这高门大院，每说一句话都得细思量，每做一件事都要过三遍脑子。”
程嬷嬷把全部的头发都梳光编好，给白文柳紧紧的挽了一个三环高髻，又在正中插上一支凤衔珠的步摇，镜子里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这个发型衬着白文柳的小脸和小巧精致的五官并不难看，但怎么看怎么别扭，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她试图做个严肃的表情，端出些“正室范儿”，不过沉静而温柔的双眸和自然上扬的唇尾却总是给人一种未语先笑的和善模样，真是没有气势，白文柳暗自叹了一声。就听见做着收尾工作的程嬷嬷继续说着，程嬷嬷一直管白文柳叫小姐，听上去颇有些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味道：
“不过，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人人都说世子是个极重规矩的人，断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况且书房里的那个女人也并没有名分，小姐何苦自降身份跟她一般见识呢？还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闹出鞭打世子通房这样的事情，怎么说这也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啊。”
这句话一出，白文柳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图像终于联系起来了，她是用鞭子抽过一个人，新婚之夜，挑了盖头，白文柳还没来得及看清秦恪己长得什么样子，他就被人簇拥出去敬酒了，直到深夜也没有进新房，穷极无聊又饿得半死的新娘子在窗前听见人咬耳朵，说是世子去了前院的书房，要他的通房素蓝伺候醒酒了，看样子打算歇在那里。又累又饿的白文柳一下子怒火中烧，提着鞭子穿着嫁衣就去教训人了，当着新婚丈夫和几个侍卫的面，狠狠的抽打了那个娇弱的一身蓝衣的女子，惹得丈夫大怒，新婚夜就歇在了外间的软榻上。连第二天去主院见礼都没有等她同行，这才让白文柳在赶去主院的路上，莫名其妙地落了水，救上来皮还是那个皮就是瓤换了个瓤。
哦，天呢……白文柳只觉得浑身脱力，穿过来就在水里也就罢了，居然嫁的男人还有通房，这是古代有个通房也就罢了，居然原主还当着丈夫的面充分展现了暴力的一面，好吧，丈夫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肯定差到负分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白文柳以手扶额，觉得还是晕过去的日子好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镜前梳妆忆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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