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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南淮行实实虚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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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南,鱼米之乡,秦恪己也去过几次南淮,可惜前几次都恰逢春夏时节,鸟语花香、草长莺飞连风吹到脸上都带着软糯和温柔,谁能想到一到冬天会这么难熬?许是今年冬天实在太冷了吧,秦恪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想到整个南淮不知道有多少灾民流离失所,不由得暗叹一声,抬脚进了他们下榻的野道边小客栈,正撞上冻得在屋里跳蹦子的三皇子秦怀义。
“这是什么天气啊,都能冻死人了。”秦怀义看见秦恪己进来,开口抱怨道,脚底下狠狠的跺了两脚,震得旁边茶几上的茶碗跟着抖了两抖。
“我问过客栈老板了,这里几年都没有冻死过人了,你穿那么厚也就能长点冻疮罢了。”秦恪己端起音叉般嗡嗡作响的茶碗,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舒服的喟叹出声,他丝毫没把秦怀义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俩哪个不是五岁开始习武,到现在也有了十年的功底,冻是冻不坏的,但是总归不太舒服。
这南方的天气真是奇特,冷起来不像东都那样滴水成冰、寒风肆虐,哪怕像今年这么冷的天气,早上泼一盆水出去都没有结冰,可是却让人觉得寒气入骨入髓,北方虽冷,往屋里面一躲,点一个炭盆就换了一个世界;而南方则不同,潮湿阴冷,冷起来没处藏没处躲的,因为连衣服都湿乎乎的,还有哪里能取暖?
另外,秦恪己和秦怀义出发前商量了半天,改变了计划,炎武帝让他们轻装简行,为了行动方便和探查出真实的情况,索性就掩盖了真实的身份带了暗卫先行一步,明面上的侍卫跟着工部的车驾在后面慢慢的晃,横竖南淮地区多得是商队,也没什么人有兴趣打听这几个青年男子是做什么的。不过,这样一来秦怀义出东都的时候带着的华贵温暖的毛皮大氅就自然不能穿了,只得在路上随意卖了几件御寒的棉衣,不甚合体不说,吸了南方的潮湿空气,只觉得沉甸甸冷冰冰的,也不很暖和。
秦恪己从包袱里面翻出一件不知什么材料的披风,颜色灰蒙蒙的不很打眼,摸上去有些扎手,穿上倒是格外温暖,偶遇一次大雨,才发觉这披风还有防水的作用,比旁人身上的油布衣效果都好,虽然有些不透气,但是目前他也用不着透气。这披风就被当成了宝贝片刻不离身,有时候不得不露宿野外,还可以拿它当被褥使,好用极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件披风,想是当时觉得用料不够考究就随手放起来,说起来,这次的包袱皮也是个好东西,不论外面空气多么潮湿,内里的衣物还是一样干燥,素蓝这次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两样东西,都很合用,回去要好好地赏她。
这一路上秦怀义没少觊觎这件披风,可惜他比秦恪己略矮一些,这披风又宽大,秦恪己穿着都将将及地,要是让他穿,就直接拖地上了,于是他只好在屋子里面依靠跺脚人工取暖。
“不过今年可不一定,天气这么冷,南淮地区还没从水患中缓过神来,又遇见了严冬,怕是不容乐观啊。”秦恪己放下茶碗,眉头紧皱。
秦怀义停止了对房间地板的摧残,坐到秦恪己身边的椅子上,也端了一杯茶水,说道:
“情况或许没那么糟呢,听锦二说大约明天就能到南淮州西北边的泗水城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秦恪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窗外,月亮还没有升起,天空黑沉沉的,心里默默盘算着日子,南淮州离东都城不近,他们晓行夜宿的赶了八天的路,明天就能进入南淮州了,在没看见实情之前,想什么都是白想。两天前,投宿的时候有官差模样的人打听过有没有东都来的车驾,听他们形容,就是工部的车马,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打了一个时间差,要不顶着工部采买的名头来,估计也被人欺瞒了去。毕竟,这官场上谁不知道工部右侍郎就是锦亲王世子呢?
第二日申时刚过,一行六个人到了泗水城,今日寅时,锦一和三皇子的暗卫念一就出发来探路了,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城门口的茶棚里面听人吹牛,裹着破旧的棉袄,真的就像走脚的马夫一样,他们俩已经坐了很久了,不过并不显眼,因为城门口挤挤挨挨堆的都是人,茶棚里面都坐满了,多得是和他俩一样午时来此,至今没有进得城门的人。
秦恪己跳下马,跺跺微麻的双脚,就看见锦一带着念一迎了上来,大声说道:
“大少爷,这可不是小的偷懒啊,实在是官爷查的严,这么些人都没进去呢。”说着话锦一用手背擦擦鼻子,把露出棉絮的棉袄往紧里裹了裹,一副畏畏缩缩死没出息的样子,配上他平凡的面孔,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暗卫头领。
“哦,查什么啊,没听说有逃犯啊……”秦怀义在身后插嘴,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等的烦躁的农夫打断了:
“查什么,查有没有灾民进城,说是都城里有大人物要来,要是灾民数量太多会影响地方官的政绩,昨个就赶了好多灾民出去。这几个月都好几次了。”农夫踹了踹脚边的大筐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嘟囔了句什么,身边一个年纪相仿的农妇扯了他一把,低声说道:
“你不要命了,官爷就在城门那,瞎说什么。”说罢扫了秦恪己他们一眼,陪了个笑脸,低下头去。
“不是听说灾民安置点就在这里面吗?怎么还往外赶人?”不知道人群中的谁问了一句,惹来了几声嗤笑,却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七嘴八舌的说起出城进城难给他们带来了多少不便。
秦恪己和秦怀义对视了一下,心往下一沉,怒火腾腾地起来。他们出发前都看过明里暗里各种渠道送来的消息,知道泗水是南淮州最西北部的小城,是南淮州少数没有河流过境的城镇,因此受灾并不严重,户部拨了大笔的银两在这里建安置所,把受灾较重的几个城镇的居民暂时安置于此。如今为了那一点面子上的政绩,四处驱散灾民,是真真的可恶,但是这样大的事情一定不是泗水城一地的地方官敢做出来的,隐瞒灾民数量,粉饰太平怕是整个南淮州官场的共识。
本以为用工部采买的名头能掩人耳目,却不知这里的官员一个个做贼心虚,估计只要是东都来人,前几天都得驱赶一次灾民,不管来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甚至是不是只是路过。
酉时城门要落锁,城里的居民由里正或者邻居作保,终于在日落之前回了家,还有一些要外地人没来得及查路引,守城的官兵不耐烦的嚷道:
“让你们不早点来,今天不让进了,不让进了……”话虽然这么说,却站在门洞里,没有立即关城门。
锦一和锦二都是混过江湖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请示了秦恪己以后,就笑嘻嘻地排开堵在前面的众人凑近城门,对着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人低头哈腰地说:
“我家大少爷第一次出门做生意,约了人明儿一早在城里接货,军爷行个方便吧……这是路引。”
小头目腆着肚子单手接过路引,手一撮,就露出了路引后面的一张小面额银票,舔舔暴裂的嘴唇,呲出了一口黄板牙:
“我说是谁呢,这不是黄家米店的管事的吗,你家少爷怎么这时候出来了,赶紧进去,别让少奶奶久等了。”
锦一掉头挤出人群,引了秦恪己他们进来,几个人顺利的通过了城门。
有了他们带头,几个有急事的人也了塞钱变成了什么酒楼的少东、布店的老板,进了城门各位“老板”,相对着苦笑一下,各自拱拱手四散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