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弃》思夜童

24、第二十三章 王府浮生尽日闲

　　没有男主人在，就算是娘家哥哥来，出嫁了的妹妹也不能陪着聊太久，因此不到一个时辰，白文渊就告辞离开了，就这样还是锦亲王特意关照过的，此次一别，大概是两三年以后才能再见了。白文柳靠在内间卧房的窗边，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在现代，一家多是一个孩子，哪个都是宝，娘家婆家随便回，没人会说什么，而在古代，出嫁了的女儿，卷走娘家的陪嫁以后，没什么大事，多回几趟娘家都不和规矩，再别提还有远嫁的，有可能就终其一生再也没见过娘家人。

　　“奴去也，莫牵连。”虽不是她远嫁，但看着那个青衫白靴的背影远去，白文柳觉得她能理解贾探春站在渡口上的心情。

　　那之后的日子极其平淡，白文柳每日卯初起床，卯正去听松院请安，因为世子也不在府里，大多数时候她会主动留下来陪德太妃用早膳。德太妃人老了就爱个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惜三个孙子长大成人了的都有差事要忙，还小的那个又更喜欢黏着他的生母，孙女倒是个乖巧讨喜的，可惜生母的身子骨又不好，也不能常来陪她。本着聊胜于无的原则，德太妃就只能和这个原本看不上孙媳妇说说话，没想到这一说倒是觉出几分趣味来。

　　白将军虽没怎么用规矩约束过这个女儿，但也不是毫无原则的骄纵，该懂得道理她都懂，只是人被父母和哥哥宠的有些过于单纯直爽，却并不任性，做错什么事情也会及时改正，这不听说前些天连鞭子都收起来了（放着也没用，现在的白文柳根本耍不起来）。不会的事情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抓个人就问，在露出一副“啊，原来是这样，你真厉害”的崇拜表情，让人不自觉地就想把所有的压箱底技艺都教给她，用了整整十天的功夫，才换回一个针脚细腻的光面暗纹荷包，塞着满满的冰片和菊花，说是能提神明目。不感兴趣的东西也不藏着掖着，比如要她跟着一起去小佛堂上个早课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能皱成一团。

　　这样的简单明媚是德太妃许久都没有见过的，饶是心里暗自挑刺这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大宅门，却忍不住对白文柳越来越和颜悦色。也罢也罢，不就是单纯了些吗，又不是个傻子，只要没有什么坏心眼，手段心计总能教会的，德太妃一个人的时候抚摸着那个挂在床头鼓囊囊的荷包，任命的叹息着，表情却很快乐。

　　这样的变化被白文柳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就知道老人家抵挡不了这种简单的攻势，尤其是德太妃这样风风雨雨了大半辈子的人，聊天的时候多耍耍宝，老人家都是需要陪的，感情也就这样陪着陪着就出来了。或许一开始白文柳对德太妃的好有些不能言说的功利性，最大家长的认同就是她在内院里的一个护身符啊，可是二人相处时间日长，倒是生出几分真心，或许真的把她当成奶奶了吧，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个好事。

　　与此同时，白文柳和秦嫣的关系也向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小姑娘很喜欢白文柳送的生日礼物——一对转色琉璃花瓶，大炎朝有很高超的琉璃烧制技术，这样的花瓶虽然细致精巧，却并不贵重，拿来送给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十三岁少女刚刚好，送礼的人不会觉得寒碜或者心疼，收礼的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这些天秦嫣在聊天之中知道白文柳要开始练字，就自告奋勇地来当小先生，锦亲王府对女孩子的教育并不松懈，要不是闺阁笔墨不能外流，秦嫣早就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了，尤其是那一手小楷，写的是秀丽端方，异常规整。

　　秦嫣每天用过晚膳后，伺候孙侧妃喝了药睡下，就在米字格描红纸的第一列上认认真真地写偏旁部首，第二日用早膳前送到知明院让白文柳跟着描，约莫午时前后，若是秦嫣得空，就来知明院东厢书房亲自给白文柳指点一二。书房里面除了启蒙读物还有些藏书，白文柳又在书房外间的软榻上添了柔软的褥子和靠枕，最适宜歪着看杂书，小姑娘经常在这里一坐就到用晚膳的时候。

　　大炎朝习惯一日吃两顿饭，一顿在辰时，另一顿在申时，中间相隔大约七八个小时，虽说在王府里面用不着做什么体力活，可还是会饿的啊，于是白文柳就在午时和未时之间加了一顿点心时间，吃的都是切成小块的糕饼点心，一口一个，方便干净，再酥脆的东西也不会吃的一地渣滓，最合适边看书边享受。

　　秦嫣是受过标准的淑女教育的大家闺秀，行走坐卧各有仪态，古代的书籍又珍贵，恨不能翻开之前都沐浴更衣焚香斋戒过，因此她一开始极不习惯白文柳这样歪着看书，还一边看一边吃东西。后来，渐渐受不住诱惑也跟着懒散起来，虽然还是不习惯吃着点心看书，但是靠在软乎乎的迎枕上看书真是一种享受。

　　书是从前院世子的小书房搬回来的，因此里面也没什么话本小说之类的，白文柳很早就翻过一遍，作为内里一个二十五岁的轻熟女，她还试图找到点羞羞的读物，未果。因此她只得和“学坏”了的秦嫣头挨头靠着看游记、史书、诗集甚至天文和历法，乱七八糟的看下来，也勉强了解了一些这个时空。地名和历史白文柳都完全不熟悉，技艺和风俗倒是与中国古代相差无几，吏治和行政区划与哪个朝代都不像，更像是明清和唐宋的杂糅，诗词什么的倒是很熟悉，作者什么的也没有变过，只是前面缀的朝代白文柳都没有见过，得了，以后要是遇见穿越者不得不写诗震惊众人的时刻，还是凭着高中时候的古文化底子自己写吧，那些她记得住的诗句，在这个世界也已经都是名句了。

　　呃，要不抄袭毛爷爷？这个念头刚出来，白文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算了吧。想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自己都受不了，还别说让自己干这样的事情了。

　　白文柳轻抚手臂上鸡皮疙瘩的动作让一边的秦嫣注意到了，她放下手里的书，下了软榻，打算把屋子中央的炭盆往软榻那里移一下，她们两个人窝在书房读书的时候，一向不留人伺候，倒水添茶之类的事情都是自己动手，眼看着秦嫣打算自己动手移炭盆子了，白文柳连忙出声拦住了她：

　　“唉，你别乱动，小心火星子燎了裙子。我不冷的。”白文柳知道是自己的动作让秦嫣误会了，炭盆子烧的那么旺，银霜炭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添，哪里会冷。

　　秦嫣不好意思的抬头笑了笑，又回到软榻上看书。

　　白文柳却看不进去了，偏过头偷偷打量着小姑娘，虽然是一样的在软榻上看书，秦嫣坐的很正，只是略靠着迎枕，双手捧着书，低头细细地看，不吃东西，不把书翻得稀里哗啦地响；而自己则是像没骨头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身上虽然没有点心渣滓，可书页上却布满了油油的手指印，纸张被捏的皱巴巴的，也难怪每次秦嫣看着自己手里的书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文柳略有些羞愧，在她的时代，书籍并不罕见，想什么书书店里面有的是，要是找不到还能去网上买，每次都还有打折的活动；可是这个时代则不同，虽有印刷术，可是印制一本书也是耗资不菲，普通一点的殷实人家都买不起一架子书，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秦嫣自然爱书惜书。

　　白文柳悄悄地放下了手里的书，出去洗干净了双手，叫人撤下了小几上的点心，换成秦嫣爱喝的茉莉菊花茶，在一室的茶香中，两个人继续静默的看书，还是一样的悠闲恬淡。

　　不过，此刻千里之外的秦恪己，可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过渡章节，下一章改了半天还是不太满意，就先不放出来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