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朱二两

11、第十一章·瞎话

　　有句古话说得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可唐三七却觉得这句话应该换成：唯宋琛与女子难对付也。

　　宋琛从杂物间搬出一张沙发床，摆在客厅一边，意思就是让唐三七睡在这上面。

　　唐三七不满地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那个房间是空的，为什么不给我睡？”

　　只见宋琛猛地抬眼死盯着唐三七，“那房间里边都是我的宝贝，你不许进去！你爱睡不睡，给你张沙发床都是奢侈了，你这只鬼就知足吧。”

　　喂喂喂，不带这么人鬼歧视的啊！

　　唐三七坐在沙发床边，正试图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琛对唐三七几乎是赤裸裸的愤恨眼神根本不在意，看了看时间，换了身舒适衣服，准备弄晚饭。

　　宋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只有二十天是安稳呆在家的，其余时间不是在警局就是在犯罪现场。难得的悠闲时光，再加上现成的新鲜牛肉，宋琛忽然嘴馋想吃牛肉炒饭。

　　“喂，鬼，你吃不吃东西的？”宋琛边洗手边问道。

　　“我现在是人，当然要吃东西的。”唐三七走到宋琛身边，很认真地说：“我有名字的。我真名叫唐三七，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宋来，反正就是不叫鬼。虽然你是扳指主人，但是也不能对我这么无礼。”

　　无礼？估计只有从这只千年老鬼嘴里才能听得到这么文绉绉的词语了。

　　宋琛瞧了瞧他，“宋来，宋琛，不知道的人真以为我们是双胞胎。”

　　“这样不是正好，你就不用为我向他人多做解释了。”

　　宋琛想了想唐三七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也不跟他争辩，“你先坐会儿吧，我炒个饭给你吃。”

　　唐三七嫌坐着无聊，向宋琛讨了扳指坐在沙发床上跟它聊天。

　　是试图跟它聊天。

　　扳指还在闹别扭，从警局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跟唐三七有过交流。

　　唐三七露出那种好抱歉好讨好的笑，“扳指，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扳指依旧不理他。

　　“好扳指，你难道就舍得看我独自在外流浪？”唐三七很温柔地抚摸着扳指，就连声音都是柔柔软软的，“你主人家可比棺材大多了，不过容我一只鬼而已，又不会怎么样。你就不要生气了。”

　　扳指微微闪了闪红光，你就不应该说谎话骗我单纯的主人！

　　“诶诶，我说谎是不对，可你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你主人他到底哪里单纯？”唐三七嫌弃地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宋琛，声音低了低，“要说脾气差没礼貌，那我倒是承认。”

　　扳指红光忽闪忽闪，好像非常生气，死鬼，我不许你说我主人的坏话！

　　“得得得，我不说还不行吗？”唐三七嘴巴撇了撇，“可你瞧瞧他，洗了碗筷洗菜刀，洗了菜刀又洗砧板，都折腾了快一刻钟。就他收拾东西这德行，这饭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主人爱干净还不成？哪像你这只千年都没洗过澡的鬼，真脏！

　　唐三七呲牙咧嘴，就像被人活活戳到还没结痂的伤口，“扳指，你见主忘友！枉费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现在居然帮着你主人损我！”

　　我只是说实话，你确实千年都没有洗过澡了啊。

　　唐三七听不下去扳指的种种吐槽，扮凶狠状将它埋在黑漆漆的靠枕底下，然后换上一脸笑嘻嘻去找扳指主人谈谈天说说地。

　　目的是重新建立自己伟岸的好鬼形象。

　　宋琛似乎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他抖了抖肩，继续埋头认真洗饭铲子。

　　唐三七不怀好意地在宋琛身边转来转去。他实在饿得慌，在得到宋琛的允许后拿了个苹果，往自己还带着血迹脏兮兮的衣服上蹭了蹭，就开始吃起来。

　　“宋琛，你记不记得自己前世的事？”唐三七坐在餐桌边，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啃着大苹果，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不记得。”宋琛想都没想就回答。

　　他听到宋琛的话，转转乌溜溜的眼睛，放下大苹果，开口前先长叹了口气，“阿宋，你就这样将我忘得干净了？”

　　宋琛终于舍得抬眼看他一眼，“什么？”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可见你如今竟然完全不记得我，我真的是难过啊。”

　　“难过？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唐三七见宋琛上了钩，故意望着天花板幽幽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宋琛毫不留情地插了句。

　　呃！唐三七刚努力挤出来的悲痛情绪顿时消失了一半。

　　“那年城里疠气横生，很多人都感染了瘟疫，死的死，跑的跑。”唐三七表情哀伤地低着头，就差泪奔，“我是药铺的少爷，跟着我爹去给感染瘟疫的人看病施药。我在一堆病怏怏的人中瞧见了你，你水汪汪一双大眼睛盯着我，好生可怜。我问你家中情况，你说爹娘姐姐都死了，就剩你一个人。我实在不忍心就带你回了家，好心收留了你。”

　　宋琛半信半疑地看着唐三七，却不提问。

　　唐三七皱紧脸，“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时整天跟在我后头，一口一声哥哥叫的好让人心软。你还记不记得你生病难受时我给你熬的药。你还记不记得那枚玉扳指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唉……想你现在也是记不得了。”

　　“接下去呢？我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死的？”

　　“你最终还是因为瘟疫没了性命。我也因为想你成疾，一病不起，也跟着你去了。”唐三七看宋琛有点相信的样子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瞎话编的倒是真顺溜。

　　被埋在靠枕下面的扳指，听到唐三七的话，忽然非常激烈的闪烁着红光。红痕贯穿于整个透碧的玉身上，似乎在表达着什么情绪。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一声一声地喊我‘哥哥’时的模样。”唐三七抬手抹抹眼角，“多么凄美哀婉啊，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感人至深伤人肺腑。”

　　宋琛眼一瞥，看着唐三七的样子，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来想又觉得有些奇怪，空了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所以这个凄美的故事现在变成一个鬼故事了吗？”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唐三七的脸整个扭曲在一起，然后很镇定地说：“我是为了你才一直坚持在阳间待到现在的。”

　　宋琛当刑警的毛病又犯，还想继续问下去，就见从客厅飞过来一个红通通的小东西。

　　唐三七慌了神，立刻跟扳指老实认罪，扳指，我错了，我不该骗你这单纯的主人。

　　扳指表情沉重，一下飞进唐三七手中，极其认真地说，唐三七，你不该跟我主人说这样的事的。

　　什么叫不该？什么又叫这样的事？

　　唐三七想着想着，脑袋突然莫名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