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彤之死》丁丁执剑

10、徐央

　　喉咙很痛。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摸一下额头，仍然烫得厉害。
　　双腿绵软无力，好不容易挪下床，摇摇晃晃走到门口。真是的，再不喝水，我的喉咙烂掉都说不定。
　　刚刚够到门把手，却不由得停住了动作。
　　门外有争执声。
　　无声地将门打开一条缝，耳朵凑上去听。是伍夜和夏彤。
　　我不由得纳闷起来。自从伍夜和祁寒的关系挑明之后，她们两个就开始冷战，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除了要我当传声筒之外，也没见得和我说过几句话。就连我昨晚发烧，她们也是不知道的。
　　唉，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啊。值得吗？
　　我发誓，我决不会为了韩彬而同好朋友不睦，他虽然很好，可惜我比较爱自己。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好朋友就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人到了20岁，哪些人可以和你成为死党，哪些人你可以对他无话不谈，也差不多全遇到了。
　　但关于这件事，我是站在伍夜一边的。因为她和祁寒，真正相爱啊。
　　我从来没见过比祁寒更加英俊的男人。从小就觉得徐未好看，但拿来和祁寒一比，差距立现。上帝是公平的，虽然给了他出色的外表、富裕的出身，可是在感情上，却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我18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个时候，他是伍夜的男朋友。是的，伍夜认识他在先，严格说来，夏彤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伍夜还没毕业，我在念高二，夏彤则在布鲁塞尔和一个美貌少年谈恋爱。
　　伍夜和祁寒在一起，我并不意外。她是需要爱的女人。虽然徐未叫她等他，可这很没必要不是吗？她已经等了快两年，他却一直音讯全无。如果我是她，见到更好的交往对象，也会尝试的。
　　她和祁寒在一起将近一年。除了徐未以外，伍夜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任男友维持过这样长久的关系。
　　但他们分手，并不是因为厌倦了。事实上，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们甚至从来没有争吵过。
　　分手是伍夜提出的。
　　因为他已经爱上她了，而她告诉他，自己另有所爱。那个人自然是徐未。
　　可怜的祁寒，他只好黯然神伤地离开了深爱的女人。他并不是输给素未蒙面的徐未，而是输给伍夜的执着。
　　所以直到后来，祁寒竟然又神奇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且是以夏彤未婚夫的身份，我便强烈感觉到这是天注定的缘分，他和伍夜的缘分。他们本来，就该是在一起的。
　　可是这样一来，就把夏彤置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她才21岁，为了那些根本不爱她的家人而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订婚。本来一切就这样了，不相爱的人为了某些利益的缘故被绑在一起，仍然可以相敬如宾地生活。反正并不是所有夫妻都是相爱的。
　　可谁也没有想到，祁寒会再遇上伍夜。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况且他们都是单身。这样一来，夏彤反而成了多余的人。她只能无辜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段爱情。
　　夏彤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孤单小孩的灵魂。她很安静，并不强求他人认同，她的世界太纯真。
　　如果遇上这件事情的是我，我大概会找伍夜大吵一顿甚至大打一架，把一切都说清楚，然后看着相爱的人走到一起。我的脸皮一向比常人厚，既然不爱这个男人，对于他选择伍夜而不是我，自然不会有太大反应，也不会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不如伍夜。
　　可惜夏彤不是我。夏彤只会沉默。
　　难怪伍夜气闷。从小到大，她一直以我和夏彤的保护者自居，她一贯强大、直来直往，娇小的身体里有一颗男人的心脏。
　　夏彤从小时候起，就像一株菟丝花般依附在徐家，她和我是一早就认识的，我们是好朋友，但我毕竟不是伍夜，伍夜才是夏彤的血脉。
　　我不是不喜欢夏彤，只是更爱伍夜。所以为了这感情本身也好，为了她是伍夜也好，反正这次我是铁定站在伍夜和祁寒这边。
　　我不是讨厌夏彤，只是觉得纯真如她显得过分可耻，没有错，夏彤的确是只洋娃娃，她永远都不会了解人心险恶，伍夜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她什么都不明白。
　　在十五岁到十八岁这段对于建立友谊最重要的岁月中，夏彤缺席了。她在比利时刻苦读书，拼尽全力想考上大学。我跟着妈妈来到杭州，在浙大附中念书。伍夜考了杭州的一个中专，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浙大的教师宿舍。
　　我有时会去她的学校找她。那里有很多抽烟的英俊男孩，打扮得流里流气，可是，真的很英俊。经常有人来向我搭讪，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每每被伍夜打断。后来她再不许我去她的学校，她对我说：“你将来是要念大学的，不可以同这些渣滓混在一起。”
　　渣滓，她竟然把自己也归在了渣滓一列。
　　差不多那时，伍夜已经打扮得很厉害了，浓重的眼影，手上永远搽着鲜艳的丹寇。而我，却只敢用透明的指甲油来小小安慰一下内心的渴慕。后来又跟了她偷偷去打耳洞，可惜在学校里是不能戴耳环的。我好像，一直在扮美和乖乖女之间挣扎。
　　后来她又开始抽烟喝酒，一径烟视媚行的姿态。我是不敢的，她也不会允许我和她一样往这个方向转变。
　　她归家越来越晚，身边总是有不同的男伴。一直等到她和祁寒在一起，就不回来住了。
　　这一切，夏彤都是不知道的。天真如她，还以为我们都似她一样，三年来除了年岁渐长，其余无任何变化。这让我不免有些暗暗得意，她始终不如我了解伍夜。
　　现在尴尬的不仅仅是夏彤，还有伍夜。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夏彤沟通。夏彤是不讲道理的女人，她一向只凭感情行事，现在她的感情受到了伤害，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承认，不管伍夜和祁寒有多少理由在一起，他们确确实实伤害到了夏彤。
　　他们也明白这件事，所以现在三个人只能僵持着。恐怕现在需要第四个人来推他们一把，不管是好是坏，总比冷场强些。
　　我就是这第四个人。
　　好吧，我就做一次恶人，把前前后后都讲给夏彤听，她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至于以后要死要活，就更同我无关了。
　　不过看现在的状况，好像已经不需要我多事了。夏彤和伍夜终于打破沉默开始争执。事情其实并不关乎男人，更在于女人的自尊心。
　　我离得太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语气有些激动。忽然夏彤提高声音说了句：“你和徐未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分开？”
　　她问出了我的心声。快两年了，我都没有想出过答案来。他们明明那么好。
　　我终于忍不住打开门，把整个身体都倾出去。
　　“如果是因为他喜欢你呢？”我正好赶上伍夜的这句话。
　　她说得很轻，但我却感觉这句话在我的脑子里炸了开来，发出轰然大响。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她继续道，“这个男人天天睡在我身边，心里想的却是你。”
　　我无意识地退回来，掩上门。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说听到的话。怎么会这样呢？徐未竟然喜欢夏彤！？他们难道不是因为那个被打掉的孩子而分手的吗？
　　怪不得，怪不得长大以后，徐未开始对夏彤表现出若有似无的冷淡，他害怕自己隐秘的感情会不小心流露。还有，他答应去国外读书，也是为了离夏彤近一些。这所有的一切，如今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答案。
　　他喜欢夏彤。
　　怎么会这样呢？我一只知道，徐未是懦弱的男孩子，他屈服于家庭，只会默默忍受，但以前，至少在对待伍夜这件事上，我是佩服他的。大伯和大伯母都不喜欢伍夜，可是徐未第一次反抗了他们，从国外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和伍夜在一起。虽然在之前，他让伍夜等了太久，就到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祁寒。
　　但我从来没想到过，徐未会在感情上三心二意，而且是这样尴尬的对象。伍夜已经另有所爱，并且决不会忍受他的心里还有其他人。至于夏彤，从来只当他是哥哥，以后也一样。
　　可怜的徐未，他为什么偏偏要同时爱着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