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 帅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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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头又浓又密的乌发，随便打了个卷窝在了脑勺后头用一根素银头钗固定住了，从后面看活脱是一庵里来的带发姑子。为了这个明里暗里不晓得被阿兰嘲讽了多少次，花弄影也只当未知笑笑也就罢了。
晚餐时本是不许花弄影从后厨里出来的，毕竟与太太有亲，平日里太太不喜他们下边的合著主人家的心意暗里使唤使唤便也就罢了，这到了明面上司令府又是这样的人家到底是不好看的。只今儿阿兰家来了老亲，便也就叫花弄影临时替上了。
马荣天练兵回来后一直忙着外边的各路应酬，今儿好不容易才留家里。抬眼间因见花弄影长的勾人，又是生面孔遂随意开口问道“家里来新人了？”
“怕是老爷还没见过哩，这是太太娘家侄女，南边的花家大小姐。”二姨太是最看不得太太在人前伪善的人了，以前年轻时她不知因这个吃了多少暗亏。
花家大小姐？贞儿的女儿！她来投奔马天荣自是晓得的，为此还委实欣喜了一阵子，可他练兵回来后又有意无意的不愿见她，只因她是贞儿与别的男人生的女儿。
如今冷不丁的见了，象是掉进了眼珠子里一般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女儿肖父眉宇之间虽有两份贞儿的影子却也不突出，只现在还小了点再等两年到了女孩子都长开了的年纪怕是会更像的。猛的看那乌发里的素钗子，心中一屏，想问又怕被这厅里其他的人听了去不好，有一个五姨太就够打眼的了。想着来日方长便就把到嘴的话给咽肚了。
看着花弄影系着围裙在一旁端菜添碟的，马荣天不禁看了一眼自己太太，眼里蕴着轻而易见的恼怒。沈馥芳毕竟是当家太太在马家立了这么多年，看着丈夫这样虽是心里疑惑，却也想着他平素里是个顶爱面子的人的，花家又算的上是正经的亲戚怕是这般情形被外人知晓了又要嚼舌的。也不等马荣天开口就自己放下筷子拿起方巾轻轻的擦了一下嘴后嘴角拎笑眼神冰冷对着花弄影道“你这孩子整日里不见影子，没想到竟自己跑到后厨去做这差事。这里不是花家，没有叫有身份的小姐自己动手的理儿。”
花弄影听后涨红了脸，想要辩驳却又转念一想：就是啊，‘这里不是花家’，自己是来投亲的。一时间空张了张嘴便也就闭上了。
马荣天娶了沈馥芳这么多年，虽是对她心中是一点爱意也无的，却也很是了解她那点子为人。为此也懒的看她，对着花弄影道“来。弄儿，快点坐下罢。”
看着姨爹马荣天对自己招手，花弄影先是一愣，接着是不可置信，最后眼里微微有点酸楚，却依旧站着不动。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没有空的位置了。
似是也发现了这点，马荣天看着自己右手边的时髦女人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是老小，坐这不合适，还是做到老四下边去罢。”
本以为有场戏看的五姨太满脸的不可思议，过了一会才勉强笑着嗲嗲得道“老爷您可真会开玩笑，再这样下去人家可是要当真的。”大大的杏眼里流露出了点点哀求。
然马荣天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是缺少耐心的，如今见着五姨太这般心下更是气恼。贞儿从来都是爱笑的骄傲的，如今竟拿着这幅眉眼露出这种样子真是晦气！
筷子一摔道“妈的，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哭你娘的丧！”
五姨太原是穷门小户家的闺女，被马荣天看上后接进司令府，一年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去哪儿带那儿，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一时间瘪的眼圈直红却也不敢再掉出泪来。
其余的人看着这幅美人欲泣图，也卓实是痛快，实在是因这五姨娘的宠委实太厚了犯了众怒。
让宋妈又添了一副碗筷上来，马荣天正襟危坐着吃饭好似刚才那一幕不曾发生，只悄悄地余光老也忍不住往那根银钗子上打量。
嗯，钗头的流苏微微有点松了，估计是时间久了的缘故。想想这还是自己当初还是小兵的时候存了军饷送给贞儿的。一晃这么些年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没想到这钗竟然还留着。只可惜······
马荣天一生之中罕见的悲伤全都系着同一个女人，沈馥贞。第一次献给了她嫁给花家大少的日子，第二次便是一年前收到香港发来的讣告电文。
那时的马荣天整日价的酗酒，家中、军中无一人知其缘由还以为是发生了甚么大事。直到一日在街边偶然看见了五姨太才好转了回来。
五姨太，不管是身段还是脸蛋均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只那眉宇之间像极了，极像！
只是那像，也只是像罢了。
贞儿有着良好的家教热爱文学，五姨太却只懂得搓麻将。贞儿喜欢在一个微雨的下午拉着自己和她一起坐在廊沿下的石阶上静静的读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五姨太却只认识金子银元满口的市侩经。贞儿就象是那被人用炭笔轻轻的描绘在素描本上的白茉莉，五姨太就如那摆在高架上插在金瓶里的油菜花。
饭后因着不用再去收拾碗筷，花弄影便也和其他人一样坐在沙发上吃水果，不过并不敢实坐，只轻轻的挨着一角。
“如今来了可还习惯？不要拘束，只把这里当家里也是一样的。”虽然膈应着花弄影他老子，但是说到底也是贞儿的女儿如今投奔来了，他不会不管。
“谢谢姨爹，弄儿一切都好。”亲姨妈都这样，这个隔着一层的姨爹真的可靠吗？花弄影不能冒险。
“要我说啊，还是年轻的时候好。看看人家，天天的和阿兰宋妈挤在一起都不嫌吵，要是唤了我这年纪估计晚上连睡都睡不好哩。”这二姨太虽是在和挨着的三姨太说悄悄话，可这音量却也不怎么悄。二姨太早就因二小姐和大小姐用度差别太大而心生不满，如今巴巴的来了花弄影这个由头，二姨太便也铁了心的要和太太做上一回。
沈馥芳气的捏着佛珠的手关节煞白，却也硬充着全当没听见。可马荣天又哪里是如此就能糊弄的人，平日里不问也只不过是不想管罢了，如今却是上了心的。
“和阿兰宋妈住在一起？”声音低沉着，冒着丝丝冷气。
“弄影刚来，我怕她一个人睡着夜里害怕，便就叫阿兰和宋妈一起带着她睡，夜里也能睡好点。”又对着远处的花弄影说“弄影啊，你要是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满意的就来和姨妈说，不怕麻烦的，你这个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意思是：刚说了你懂事，若是再告状挑刺可不就是不懂事了。
花弄影聪明自然也听的明白，心里飞快的盘算过一番后，只糯糯的笑着，接着装似不经意的瞟了马荣天一眼确定他也在看她后就‘惊慌’的低下头来。
眼睛看着手里拿的小银叉子，小小的咬了一口上边的苹果，就听见马荣天的声音从上座的沙发上传了下来“那就叫她和你一起睡。”显然这话是对太太讲的。
沈馥芳觉得肝儿疼，提起一口气脸上任就是带着浅笑“老爷忘了，我是信佛的。屋子里摆的用的哪里会是现在这些年轻小姐们爱的。”
“也是，那就一会儿叫宋妈把我书房旁的屋子给拾掇一下，给弄儿罢。”
现在沈馥芳觉得自己的肝儿一定是在肚子里裂了。马荣天的书房是司令府的禁地，因要静，遂特特得和其他屋子隔了一间，而那间不管是窗外的景致还是屋内的布局都算是顶好的，原来碧云想要的时候求了他多久都不给，现倒好，要贴给一个贱人生的杂种！
可太太到底还是有着中年人的沉稳，而青春年少的人们却是活泼易激动的。只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后面的马碧云突然扯着脖子脸红红的道“父亲！”
马荣天用他那蕴含着过分清冷与睿智的眸子看了过去，带着挑衅的马碧云与之对视着，只一瞬，那声音却是像被人活生生扼住了喉咙一般沙哑着，再也没有勇气发出来。
对于马碧云而言马荣天这个父亲并不是父亲，而是信仰，是恐惧与钦慕结合一体的神。
她对于他的爱是复杂的。身为司令的女儿她注定了享受不了平凡人家的父爱，但这一点也不会耽误她对自己父亲的崇拜。他掌握着这块土地的生杀大权，他的手低下有着十几万的报纸上形容的‘精锐之师’，他的存在给这方处于乱世中的百姓带来了安泰。
然而她又不可抑制的恨着他，因为他的冷漠，因为母亲的泪水，因为自己对父爱的渴望。他创造了她，却从来都不会疼惜她。
夜里开着床前漂亮的丘比特台灯，花弄影穿着簇新的白绫织花绸缎睡裙，躺靠在大大的西式弹簧床上，看着屋里的一切。她从没想过父母走了之后自己还能过回这样的生活，如公主一般的生活。
此刻从辛德瑞拉重新变回公主的花弄影决定，不管未来如何她都要永远的住在这令人羡慕的城堡里。
梦里，花弄影再一次的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她还记得这是在母亲去世的前一个雨夜，她把她独自叫到屋里。伴随着黑暗中淋沥淋沥的雨声，带着满肠的不舍与温柔的牵痛轻轻地道“弄儿，拿着这个银钗，如有万一带着它去你姨妈家，那里会有人代替母亲继续照顾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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