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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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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的母亲,南寻记忆中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她衣服上熏香的味道了,据说是从年轻时就开始的喜好,虽然那时香水已经流行过来,但对她并未产生影响。也一直在购买香料的时候留出他的一份。他与母亲相处时间不多,她几乎只在特定场合出现,比如小学入学,中学毕业,参赛得奖,即便过年也不是每年都会在一起。母亲很少笑,小时候的记忆中常出现的她的脸更多的是哀伤,她总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觉得她哀伤的原因正是自己,所以他也更多的避开她,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快乐。入学前父亲曾邀她一起吃过一顿饭,那时她的样子已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那哀怨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悲伤。还能想起她当时说过的话,没有几句,无非是“注意身体”,“万事要有度”,“一切随缘就好”之类的。她几乎从未斥责过他,但南寻仍对她怀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畏惧。本想这次去看看她,但走到门口还是没能进去,又离开了。回到父亲家时已将近11点,灯已熄了,黑洞洞的,打开门悄声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坐下就接到了电话。
“已经到家了。果然邹宁还是之前的好。电话,我会打的。多谢。”
“不谢,再见。”本想这样就挂了,突然又补了一句,“大概有段时间不能见了,别忘了我。”
“忘不了,放心。”又也像想起什么似的,“这次。”
放下电话,简单环视了这间三年没见的房间,四处没一点灰尘,像是刚打扫过了,或是一直在有在打扫,但摆设几乎没有被动过的感觉。躺下思索着明天要和父亲说的话,不知要怎么开场,又想父亲可能会说的话,会对谣言确认,还是否定,想自己要如何反应,一一想过,到天快亮的时候脑子完全不听使唤的睡着了,猛然醒过来看了眼表,9点17分,匆忙起床下楼时父亲已经吃过饭进书房去了,南寻略吃了点东西走到书房门口,快速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各种想法,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声音,是父亲本就低沉的透过木质门的声音。
“昨晚回来晚了。”南寻推开门,父亲正坐在棋盘前喝茶,棋盘上的棋似乎还未下完。
“吃过饭了?”父亲一边说一边将棋子收回棋罐中,也没抬头。他则坐示意父亲由自己来收。待收好,父亲随即于星位下一黑子。南寻很惊讶,因为一直以来父亲都下白子,且让他九子。一时打乱了他的节奏,只得执白子下于对角星位。
“棋艺长进了不少吧?”父亲一间高挂。
“怕是退步了不少。”南寻搭上一子,想着话该如何开头。
“怎么选了那所学校?”
“嗯?”
“毕业演奏会。”
南寻思考着怎么回答,,想这大概能成为进入话题的印子,等注意到时拆在了太远的位置。
“这次回来有事?”父亲又问,盯住了自己的破绽,他想这子定是弃子了。
“觉得有些事也该面对了。”父亲半天没接话,像是在思索怎样占角。南寻许久未碰,又无心下棋,觉得这棋大概很快就会结束。不料父亲竟只长一子,让他有些意外。
“去过你母亲那了吗?”
“本想去。”停顿一下,因为父亲刚刚的失误,保住一角。“母亲依旧每天念经,足不出户?”
“也只能那样了吧。”父亲思考了一会,跳一子。“你母亲是想你的,多去看看她吧,最近似乎身体也不是很好。”
“看见我怕会更难受吧。”话出口却有些后悔,抬眼想看看父亲的表情,却与他对上了视线。
“你大概听了些谣言,那大多不是真的。”父亲先移开了,又落回棋盘上。南寻按不知那本书,或那几本书上看见的定式下了几子,但细看似乎并不合适,已满是漏洞。心里想着父亲话的意思,“大多不是真的”,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不是真的?
“我确实不是你亲生父亲,”父亲说着挤进一子。“但你也并非□□犯所生,你母亲是真爱着那个人,至今也是。”南寻没接话,没能接话,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只茫然顶了一子。他想过或许谣言不可信,可能自己并非所传不是父亲亲生,也想过或许母亲是爱着父亲的,离开只因伤心,却从没想过那个每日不问世事满眼哀怨的母亲至今仍爱着某个人,且那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那个人而不得母亲欢心,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这样讨厌自己?
“那人在你还未出生时就死了,事故,具体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连车带人翻进了悬崖。他死后你母亲才被发现已怀有身孕,为保声名才尽快找了人结婚。你衣服熏香的喜好源自母亲,你母亲则源自那人。刚生下你时她根本无心活着,看见你让她想起那人更痛苦,所以才总不在你身边,等你慢慢长大,她的情况渐渐稳定了,想亲近你却发现你总是对她有些畏惧,生疏的很,这又让她伤心,也怕让你过的不舒服,本就自私的丢下你不管,到想管时又不顾你的心意说怎样就怎样也太过分了,于是渐渐就成了这样。”二人你一子我一字的下着,双方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父亲为什么......”
“你外公开早年就下海经商,虽经历过不少,确攒下不少基业,婚后资助我不少都是事实,但我之所以与她结婚却与那些无关。”说到这里,本处先手的父亲的手颤了一下,黑子从食指和中指间掉了下来。“你母亲那样是无论谁都进不去她心里的,再好的条件,一般人也还是没办法的,那些只图钱财的,他们又不能将女儿交给他。那种状况下,或许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不知何时起,父亲开始徒然的一子接着一子的爬,当看他时,在那几乎没有表情的看不出变化的脸上竟表现出了痛苦的纠结。“有段寝食不保的时间,你外婆收留了我。”父亲的手不动了,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然后陡然加快了语速,“有个姑娘,她父母带她来这看病的,但她父母回去了,她却没回去,我来找她的。她说就算她知道了,也能解释清楚的,她会理解的。”他开始语义不清了,好像这些不是讲给别人听,而是单纯的把回忆付诸语言而已,那代指只有他自己能明白。南寻讶异于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还不能接受这个姑娘已死的事实,他那慌张惊恐的样子像个吓坏了的小孩一样。他一直在找她,找一个已经消失的姑娘。“寻”原来是这个意思。
等父亲稍微平静了些,南寻说:“之所以选那里,是因为一个女孩,一个活生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