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之间》边儿

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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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课密度降低了不少啊，难道突然进入缓刑期啦？”邹宁走后，严翼不无挖苦的问。
　　“或许是吧。”
　　“就算一直拖下去，她也不会回来了的。要不追.....”
　　“电话打了吗？”
　　又是这句，就算是逃避的方法也时常要换换新啊，不过也没办法，这句确实好使。但闲着实在无聊，不看书，不练琴还能干点什么？自己的课就依旧像原来那样上着，最后早了南寻半年多毕业。岂料毕业后更无聊，大多时间还是在学校看看书练练琴，与毕业前没什么区别，但因为这样的人也并非只他一人，所以学校专门留有毕业生宿舍，也不奇怪。
　　一天正一个人在图书馆消磨时间，一个颇为可爱的女生时不时盯着他看，他便问是不是有事，对方则说自己是邹宁之前的舍友，想问他些有关她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严翼记得邹宁身边确实曾有过一个感觉来长相十分可爱的人，看来记忆中那人与此人应是同一人。她概略说到邹宁父母有些担心就找到当初留了的同宿舍的她的电话，想问问，但她也并不是非常清楚，不好乱说，事后想想也该弄清楚的，但不知道问谁，看到他，想着或许会知道。女孩的话说的十分委婉，但细节已有些记不清了。
　　聊了一会，其他都模模糊糊，只发现“邹宁并没有出国，而是去了国内一所大学”这件事记得很清，“我也真的好奇能让她再不吹箫的事到底是什么事？”那女孩的这句话意外的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将消息告诉南寻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讶未退便转成了愤怒，严翼想自己是不是忘了，穷索了记忆，但如此的表情确实只出现过这一次。但意外的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立即去找她，第二天就完全变回了他一直的模样，好像那事从未发生过。只是不时加些课，不是一次性加到满，像是有意识抵挡课进入自己的时间表，它却不受控制趁其不备突然跑了进来，当然最后终于还是成功攻城了。
　　毕业演奏规定为校内一场，校外一场，场地自选。去哪，南寻犹豫了很久，有一天却突然做了决定，像是第二人格终于夺得了掌控权。严翼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只是时间的拖延而已。
　　抵达那学校后刚刚安置好，就说去简单的校内参观，但一开始他就是有目的的这点一眼就看得出来。当下课铃响，邹宁从教室里出来时，在他身上已看不到一点犹疑了。
　　许久后的再见，她看起来那么陌生，这一点之后去见她的时候更确信了，那几乎是他们说话说得最亲近的一次，却也是他离她最远的一次，说得更确切些，和他说话的是拥有着她身体的另一个人。
　　在演奏会现场，借由诸如方便接她入场为由向她的舍友要了电话号码，但也只在走时发了“先走了”。
　　回校办理了手续后，南寻说要父亲那一趟。“我是不是也该去母亲那一趟了。”严翼想。

　　并没提前打招呼，就这样突然来了这个该被称为“家”的房子，但踏入时的感觉仍像是私闯民宅，从高中开始住宿就很少回来，即便在那之前也因为母亲很忙，自己也有意的参加各种活动让生活很充实，就很少碰面了。这里无论何时都有种寄居感，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之前的“奶奶家”就没有。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听不出名的调子从地下室传来，严翼吃了一惊，按理说小偷是不会如此嚣张，但又不像母亲的作为，可细听确是母亲的声音。从楼梯后的门下到地下室，地下室分为里外两间，内间为储酒室，外间有桌椅，一个形似母亲的女人发丝凌乱，脸透熏红，左手握着酒杯，双眼紧盯着桌上剩一半的酒瓶。她应该就是母亲，他想，但那标志性的眼神却不知到哪里威慑众人去了，只留下了些许迷离。这样的场景是未曾见过的。
　　“你怎么回来了？”突然自己替换了酒瓶的地位，被这样一问，严翼正想着该怎么答。“我想你你就回来了吗？毕业演奏妈妈去看了呦！”
　　“是嘛，我没注意到。”
　　“虽然没通知我。”
　　“对不起，我以为你很忙。没时间.....”
　　“还是偷偷去了！不愧是我儿子！干杯——！”说完像是刚想起什么重要大事，“我们来喝酒吧！”说完就飘飘忽忽的进到里间去了，严翼心想“你已经在喝了啊”，但没说话，也没能来得及说“我不喝酒”。
　　“是你出生时爸爸买的酒，他最喜欢酒了！虽然不是什么好酒，没钱啊，但也算是女儿红了吧？虽然不是女儿！”说完哈哈的笑了，在严翼记忆里这是不属于她的只有人才能表现出来的样子。“我们用它庆祝毕业吧？”
　　“‘爸爸’是指我父亲吗？”
　　“当然啊，不然是妈妈的爸爸？”一边启酒一边情绪高涨地说，“妈妈的爸爸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呦，和小翼一样呢，大概也是我的错吧。”启到一半像是没了力气，酒瓶卧在桌上。
　　“是嘛。”严翼不知该说什么，条件反射的应和了一句。想起奶奶曾说的“爱她的人都会被她害死。”
　　“害怕吗？你一直都怕我，躲避我，我知道的，好像我是会吃了你手指头的狼妈妈。所以我也躲开你，也害怕你，怕你会逃走。”这样哀切真的像个女人一样，不知为什么对严翼来母亲永远像是非人的某种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直到现在也脱离不了这想法的影响。“我不是好妈妈，我都知道，不负责任，逃避，懦弱，我都知道的。”说到这里竟抽泣起来。
　　“那一切都是心机！”他又想起奶奶的话。但若这真是表演，为的是什么呢？他觉得自己绝没有像父亲那样“太爱她”，但让没能如奶奶说的看出这“都是心机，都是策划好的”。
　　“你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半响，严翼才努力挤出了这样一句貌似合适的话。他有些无措，这样的母亲让他无措，不明白，反正对话要进行下去。
　　“是嘛。这样更好？”她的情绪已稍微稳定了些了。
　　“说不上来，我也不知道，你这样和平时那样，都说不上来好不好，但她还是以前的好。”
　　“她？”
　　“之前学校的同学，后来退学了，前几天又看见了，觉得以前好些。”
　　“是吗？退学也一直记得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什么样的女孩？是女孩吧？”
　　“嗯，女孩，眼睛和你很像的女孩，平时的你。”
　　她笑了一下，“你们真像啊，在这种地方，你和你爸爸。”
　　“这种地方？”
　　“‘你喜欢我什么地方？’不是会问嘛，年轻犯傻的时候。‘眼睛’，他说，‘看起来斗志昂扬’。”
　　“对，斗志昂扬。但并不是喜欢，只是注意到了，我觉得。”
　　“因为不喜欢我的原因？”
　　“这不是一回事。”
　　“你奶奶恨我，这并不是想辩解，因为确实是我的错。但你从她那知道的有些是不对的。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得到今天这样的生活，我是爱他的，当然也是爱你的，他也是如此，虽然这样说太无情了，但他那样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因为太爱我们了。你懂吗？”
　　严翼没有说话，她继续说道：“你奶奶会把你带走是意料中的事，从出事了那天起我就知道，所以我一直想，你去那里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她不来，我是没办法把你送过去的，可她来了，你也走了。但并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我去看过你的，虽然你不知道，在生活状况和情绪都平稳些了之后，也要求要回你，可是没能成功。让玲玲去接你，因为我真的害怕听见你说不认识我，不愿意和我走，那样太痛苦了。你来的那天我是计划要和你出去的，为了欢迎你想了很多。我太开心了，以至于根本没办法表现出对你奶奶的哀悼，也怕你因为这样而讨厌我。因为这样那样的我真的想了很多。但当见到你那刻，我就发现了，你害怕我，提防我，好像即便是刚刚认识的玲玲都是与我不同的，是你更愿意亲近的人。所以我才逃跑了。”
　　“不是，那时只是有些认生而已，我那时还小。”明显的谎话，他只是觉得这样说对安抚她有好处而已。
　　“你太不清楚我有多了解你了。我比你自己还更了解你。对了，那个女孩，如果你说觉得她和我很像，那你一定没能让她知道你喜欢她，当然这本身还比让你自己知道这一点更容易些。我也只是想，本身你会她，之前，想亲防，保持距离.......”她已经醉的没办法组织语言了。
　　严翼想着要把扶到楼上去，在刚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她似乎突然又清醒了，“你知道为什么家里这么多酒？”
　　“因为父亲喜欢，你刚说了的。”
　　“我想你可能也会喜欢的。”然后就像放弃挣扎了一样睡过去了。
　　将她安置好，一个人下楼坐了一会，想起那瓶开到一半的酒，走下去打开喝了一口，“这个大概已经不能喝了吧！”但想着或许就这味也不一定，封好又送回去了。晚上的时候给南寻打了个电话。
　　“已经到家了。果然邹宁还是之前的好。电话，我会打的。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