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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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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一个人都没有,一点电都没有,我只好开了电脑先用来照明,草草解决了个人问题,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铺好床,才关了电脑上去。
四周又暗又黑,我一个人瞪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被子很久没晒过,虽然之前是晒足了收起来的,这时候还是觉得又冷又硬,仿佛盖着的不是棉花而是居里夫人的椅子,里外还是黑沉沉的夜色,但是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天亮了。
闭上眼睛就是康凛的脸。
很久没看过他那么生气了。
十五岁的时候妈妈托了关系把我弄进N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开学的时候和康凛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好像很不乐意到那里读书,他爸的秘书忙前忙后,他就在一旁摆着个冷脸。我爸在下面给我衣服用品什么的摆好,我拿了块抹布在上面擦床架子,宿舍就是上床下桌的格局,我擦着擦着鬼使神差地朝他那瞄了一眼,就见他坐在桌上,对着我“噗嗤”笑了出来。
后来他总是有意无意围着我转,我偶尔做了什么事他不乐意,也是那么一副等人来哄的气哄哄的样子。
我家出事的那阵子,算是我们认识很多年里唯一一段没有口角和矛盾的时候,但是那时候我实在没心情关注他的心情,甚至在文理分科的时候直接背着他选了文科,因为脑子浑浑噩噩,时湘说我选了理科就考不上大学了。我爸很希望我能考个好大学,我不想让他失望。
之后……之后就是大学,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都知道是个错误,但是谁也没把分手说出口,直到谈之江出现。
我觉得康凛不是个低智商的人,所以肯定是因为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他决定甩了我,所谓的下药说不定只是他的一个由头而已。我一个学生,手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而谈之江和我不同,人家是个名律师,来往的人也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我都不知道康凛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知道的时候,人都可以拿着钥匙登堂入室了。
那时候我以为我和康凛认识了那么多年,康凛会站在我这边,闹了很久,等到的却是退学通知,时湘考进老家那边的苇山疗养院的编制,我就万念俱灰地和她一起回来了。回来之后过得比现在还不如,此时此刻我存折上还有三千块,也不用担心无家可归,像上辈子呢,家里的房子莫名其妙地变成别人的,时湘闪婚又离婚,本来就是月光族,我们俩的钱加起来只够她堕次胎……现在我有点后悔没拿康凛给的卡了,唉,他那么大方的人,说不定卡里会有个小十万的。三千块,三千块只能吃两三个月啊,吃完了怎么办呢,还有时湘,她要怎么办呢?
回家啊……我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还得去买长途汽车票回老家重办身份证,也不知道放假的时候人是更多还是更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把证拿到手……
回到Z市再转车,到镇上整个人我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晕车晕得难受,也没打车,拖车行李箱慢悠悠地走着,路上竟然还碰见不少认识我的人,礼貌地打了招呼,走到家门口,邻居赵姨正在门口择菜呢。
她笑眯眯的,手上飞快地择去芹菜叶子,一边说道:“小时啊,我还以为你暑假不回家了呢!这都过了一个月才回来,留在学校勤工俭学了?”
我点点头:“是啊,学校那边兼职好找,挣点零花钱。”
“中午就在阿姨这吃吧,行楷前几天回来了,大家凑一块也热闹。”
也不等我回答,她就催促:“你快回家收拾收拾,趁天气好把被子窗帘都晒晒,早点收拾好到这边来啊!”
我只好先进门收拾东西。赵姨和我妈关系特别好,小时候我妈忙着上班,我天天跟在赵行楷后面,吃也在隔壁,睡也在隔壁,赵姨从没嫌弃过我。后来我妈工作变动,我们全家去了N市,渐渐地就生分了。家里出事之后都是赵姨赵叔忙前忙后操办丧事,那时候我才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真正含义。二叔早死,时湘她妈早就改嫁了,而我爸妈死在车祸里,一时之间竟然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谁见了我们都会叹一句“可怜”。
赵姨在隔壁院子里叫我:“小时啊!待会过来给阿姨剪点花呗!”
我大声应着,从抽屉里翻出剪刀。院子里地栽的月季都开成了瀑布,一眼望去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剪什么颜色好。
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是实在想不出来,剪了几支月季,不留神被拉了一道口子,正好在胳膊上,正犹豫是继续剪还是先处理一下,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笨手笨脚的。”
院子门没关,赵行楷就这么大喇喇地走进来,进门就没好话。
小时候我可崇拜他了,智商又高武力值又强,谁欺负我,我只要告一状就能打回去。现在想想真是不愿意承认那个自己,听他还是老样子的教训我的口气立马讽刺:“你行你上啊。”
我家月季都是按堆算的,枝桠交错基本没什么缝隙,想剪几支开得正好的,哪个不要付出点代价。果然,他才剪了两支,胳膊上也划了几道口子。
看我在一边笑,他嫌弃地把花扔给我:“拿着,把刺剪了。”
然后继续剪花。
我看他没有让我接手的意思,搬了个小凳坐在旁边剪刺,边和他聊天。
听他问起时湘怎么没回来我总算是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了,忙丢下手里的花到客厅找手机,他被我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
好像从那天在酒店发现手机没电了之后我就没见过我的手机了!卧槽难道是被偷了!那保守估计也值一千块啊!
少得可怜的行李翻了几回也没找到手机,我只好找赵行楷要手机:“手机借我用下。”
电话打过去,时湘好像在跑步,大喘气问我:“你昨晚在哪睡的?”
“在学校啊,我现在回家了,手机丢了。”
我都能想象到她翻个白眼的神态,她用如我所料的鄙夷语气道:“怪不得。”
接着她问:“赵行楷在你旁边?”
这你怎么也知道!?
“你用的是我手机啊拜托。”赵行楷在旁边补刀。
我大概想象得到时湘白眼一个接一个翻出花来的样子了。
“手机给他,我跟他有话说。”
赵行楷接过手机,一直是时湘在说话,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赵行楷很久才“嗯”一句,交谈的间隙里看我一眼,好像很怕我偷听似的。
好像谁稀罕似的!也不知道时湘和他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平常跟我说话不到两句就嫌弃“白痴”、“卧槽”……我才是那个最想卧槽的人好不好!果然女大不中留。
哼,男大也不中留。
两个理科高材生说了半天才结束,我还停留在自己的天马行空里呢,其实他们俩也是郎才女貌嘛。
赵行楷把手机揣我兜里,还批评我:“别瞎想,我和她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切,得了吧,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不对,“你手机干嘛给我?”
“家里的卡,你先用着吧,我那儿还有个手机。”
我捡起手上的活儿,剪刺剪得越来越熟练了。“你下午有空没?”
“没。”他警惕地看我一眼:“我妈让我到街上买几个瓜。”
“那就让我蹭个车呗楷哥,我要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我笑眯眯地道:“载我到那放下就成了。”
“记得穿深色衣服带户口本。”他闲闲开口,还补充道:“我可不想陪你来回跑。”
中午的菜色真是特别丰盛,而且全是我喜欢的菜,赵姨一直给我夹菜,我吃得鼻子泛酸,差点就哭出来。
还是赵行楷机警,看我神色不对就问赵姨:“妈,锅里还有没有汤啊?”
赵姨一看一大碗丝瓜汤都快见底了,暂时放弃了对我的关怀,去厨房盛汤。
赵行楷敲碗:“多大的人了,哭个什么劲儿。”
“我才二十!”
“二十也不小了啊。”赵姨接上话头:“我看行楷他们都要找实习了,你们专业怎么说?”
我这个专业啊,汉语言,学校又不包分配实习,自己找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说:“还在找。下学期就大四了,也没课,时间很多,找个差不多的应该不难。”
“我这儿有个活你干不干?”
赵行楷吃完饭一副大爷样拿着牙签翘着腿。
“什么。”我没抱多大期望。
“网络编辑,搞搞文案啊什么的。”
果然,听起来就很不靠谱。我暗想,写小说都比他说的靠谱吧,这年头网络编辑是做什么的我可不知道,鉴黄师也说自己是网络编辑呢。
“哎,你先听我说完再表态行不行?我有个学生物的同学想开花店,这不就找了我这个学电子商务的,我想想文字推广不得要人,你那么多年书都是白看的?还不如来帮忙呢。还有你家那一院子花,就这么荒着长?你爸在乡下跑了那么多年搜罗来的花,不组织培养一下种到全国各地多可惜!”
他说到兴奋处,指点江山一样拍桌子,好像那个花店已经开起来了一样:“你还记不记得后面还有不少荒田?一口气租个几十年下来,建个花房或者大棚多好!反正生物的事我不精通,但这事儿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我心里念头转了几圈,还是没把冷水泼他头上,先不说我爸搜罗的那些都是土月季没有进口的那些名贵形状好,就连他这个点子,我都认为阿姨肯定不知情,知道了肯定是说他异想天开。而且,租个几十年?资金都没有吧。
说到资金,又是钱。好像走到哪都绕不开这个字。空气中漂浮着各家各户午饭的味道,闻上去就好像置身于非常喧嚣热闹的场合。但我心里却充满隐秘的担忧,想到有一天可能又重复以前的生活,就觉得焦躁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