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南坤

5、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时间过得很是奇怪，转眼就要到中秋。阿南从未觉得之前在秦王府的三年过得有多快，只觉着平日里平淡无奇，虽说时常与云乐谈天谈地，与五爷斗斗嘴皮子，但心里总是憋闷的。这半年却是快的让她措手不及，云乐还是云乐，阿娘还是阿娘，五爷还是五爷，多的是二爷来府里的频率。听其他下人们说，这位爷从前可是一年都来不了几次的，都是自家五爷去府上找他，今年不知怎么的，不管是谈公事还是和同僚聚会，总是隔三差五的往秦王府跑。至于这原因吗，阿南不想心知肚明都难。
　　其实明眼人经这半年多少看得出这二人的猫腻，像是四爷和苏正，当然也有被蒙在鼓里的，像是五爷。苏正不止一次提醒过阿南要与那人保持距离，勿要太过亲近，阿南当然明白大哥的意思，他只是怕自己牵扯进皇家，牵扯进计划中。为了让大哥放心，阿南见了二爷便只是行了礼匆匆离去，就算是“狭路相逢”交谈几句，也是找借口尽快抽身，躲是躲了，那也没法子忽略自己每次见到他的些许紧张带着欣喜。二爷不是没所察觉，在他认为，小妮子是顾忌着这一层身份才愈加对他不冷不热，毕竟，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在意一个小婢女。

　　夏末秋初之时，离中秋还剩五日。每年这些盛大节日不仅百姓会庆祝，皇室也会在这几日召大臣和皇亲国戚入宫摆宴，边境与各国使臣一一进宫供奉，以示衷心。这宴会，看似只是普通的庆贺聚会，内里更多的是为那些皇子们挑选合适的正妃或侧妃。众大臣无不想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女儿们在这宴上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自己的身份和权力也少不了。可想而知，这中秋会有多么热闹非凡。若是搁在平日里，二王爷倒是无所谓父皇还会赐他怎样的侧妃，不管是使臣还是大臣的女儿，对他只是有利无害，但如今，他似乎不得不顾虑到一个人了。虽说现今看起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他二爷还是有信心令那小妮子敞开心扉。
　　秋风渐凉，怕热的阿南依旧在院内树荫下为五爷画着扇面，自家王爷像是对这次宴会期待至极。一个月前就令她画扇面，硬要什么既显得英气逼人又不失温润如玉，扬言若是能招得哪位名媛佳丽成了王妃，自会重重打赏于她。想到那位爷志在必得的神情，阿南轻笑出声，执起笔认真思索起来。
　　“阿南，等着我。”啪的一声，手中的笔掉落，正在发呆的阿南一惊，不由得有些自恼的拍了拍脑袋，怎么总是想着这句话，真是没出息！

　　暄王府，正厅内。
　　二王爷捋着袖子自里屋走出，正待跨出门口，闻得身后有人道
　　“王爷，是去五弟府上？”二王妃跟着出来，一身素衣不失华贵，慢声慢语问着。
　　“嗯，今儿同五弟商讨怀洲水涝之事，合计一下对策。”二王爷答道。
　　“王爷当心身体，入秋风渐渐凉了，披上披风再去吧。”说着，从婢女手里接过披风，披在二爷身上。
　　“王妃也多多注意，若是觉着凉了，叫下人送个暖炉去。”二爷抖了抖披风，叮嘱完便出了大厅。
　　二王妃望着那背影许久，轻叹口气，搭着婢女的手进了里屋。

　　阿南拿着画好的扇子走进雨香居，见五爷正做着喝茶，弯腰请了安便奉上了扇子。五爷眼中一亮，忙打开扇子，眼里笑意更浓
　　“哈哈，阿南啊，你可真是本王的好书童啊！瞧瞧这画的，得，王府这回该添个女主人了，哈哈哈！”五爷不停把玩着扇子，高兴地说道。
　　阿南暗里翻了个白眼，嘴上淡淡的说道
　　“奴婢看着王爷喜欢也就安心了。只是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怕是要日夜担惊受怕咯。”
　　五爷一怔，疑惑的看着阿南
　　“此话怎讲？”
　　“回王爷，您日理万机，公务缠身，不免压力大，偶尔喝喝小酒，与那万花楼的姑娘‘交交心’也算是释放。奴婢们是十分的理解王爷，若是哪位走了运的小姐与王爷您喜结良缘，当真是修来的福气，想是那些红颜知己也会祝福王爷。”阿南漫不经心的说着，心里越发觉得好笑。
　　五爷则越听越不是滋味，待她说完，手中扇子已不知何时掉在地上。觉得这小妮子是又嚣张起来，正欲数落她一番，忽然听见书房里传来轻笑声，二爷捂着嘴走了出来
　　“五弟原来如此风流倜傥，逍遥自在。这五王妃当真是修来的福气呢。“
　　阿南见着来人，心中猛跳几拍，对上那人眼后，立刻别过了头。
　　五爷见二哥也来参了一脚，幽怨的嘟囔着
　　“看吧，现今连二哥都开始呛本王，阿南，你看你”
　　话还未说完，见小妮子弯腰说道
　　“二王爷吉祥。王爷，若没什么吩咐的，奴婢先退下了。”
　　五爷的话又被呛了回去，只得无奈的招了招手，示意她退下。
　　阿南忙不迭的出了雨香居。二爷眸子一紧，跟了出去
　　“二哥这是去哪儿？”
　　“茅厕。”

　　长廊上，阿南快步走着，二爷跟上前面的白粉身影，伸手抓住那人手腕穿过长廊。阿南来不及反应便被拉着往前走，她小跑着跟着，眼睛瞄到拉着自己的手，不知有什么东西划过她的心。
　　待二人停下来时，周边已是遍地的草绿，这是一小片的草地，即使是初秋，但也不见有任何衰黄。二爷放开她的手，转过身面向她，眼里深不见底
　　“阿南，你觉得我如何？”
　　“王爷品行端正，爱国爱民，奴婢同天下百姓一样”
　　“不说这些。你不必同百姓一样，我要的是你眼里的我。”
　　阿南一怔，低头瞅着那人的手半晌，继而抬头道
　　“王爷不讲道理，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奴婢看来，王爷实在算不上品行端正。”
　　那人听闻，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这是在质疑我咯？”
　　“奴婢不敢。王爷息怒，这只是奴婢的一面之词。”
　　“阿南，我说过叫我···”
　　“王爷，主仆有别。奴婢不敢坏了规矩。”阿南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二爷见状，无奈的想着这小妮子实在是够固执。
　　“抬起头来。”
　　阿南犹豫片刻，抬起头，不料又跌进了那深深的眸里。二爷死死盯着她
　　“若我要立你为侧妃，你可愿意？”
　　“不愿。”
　　“为何？”
　　“一入皇室深似海，奴婢不愿趟这浑水。”阿南如实答道。
　　这回答显然出乎二爷意料，他没想到这小妮子竟将世事看的这般透彻，讲的如此直白。
　　“阿南，你不愿，我便不强求。我只要让你知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阿南瞬时被震得脑中一片空白，只知盯住那人的眼，想要寻出一丝蛛丝马迹，但是她找不到，在他眼里，满满的只有情。似乎是紧绷的一根弦终于被扯开，阿南再也撑不下去
　　“阿南这等奴才，何德何能引您侧目倾心。”
　　二爷抬手捻下阿南头顶的落叶，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你就是你，你是阿南，我只此一眼便心心念念的阿南。”
　　一阵秋风吹过，草地上也泛起了涟漪。阿南就这样与二爷站立许久，二爷也不催，等着她的答案。
　　“二爷话已至此，阿南若再不应，岂不是不识抬举？”阿南思忖半晌，故作为难的说道。二爷瞅着小妮子眼里的狡黠，抬手在她额头上又是一记，阿南吃痛道
　　“二爷真是得寸进尺！”
　　这边二爷似乎不亦乐乎
　　“得，这才不一会儿又给我加了一条罪状。来，本王许你‘以牙还牙’”
　　阿南昂头，退后一步道
　　“这次先欠着，待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二爷再还上。”说罢，向不远处的树下走去。阿南躺在树下的草地上，仰头望着天，嘴角慢慢向上翘着，不经笑出了声。二爷走到她身旁坐下，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二爷是如何知道这秦王府还有这好地方的？”阿南问道
　　“儿时额娘常带我和四弟来这边玩耍，后来父皇在这建了秦王府，有一次来他府里，我想着还能否找着这好地方，便四处搜寻，终于还是让我找着了。”二爷看着远处，像是回忆着什么。
　　阿南没做声，早先听闻二王爷与四王爷的母妃早已过世，她不想再揭他伤疤，枕着手臂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切，甜蜜又平淡。
　　二爷转头看着阿南，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罢了，小妮子想做什么便由着她吧，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