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得是沾衣》游魂冰

13、第十二章

　　春去秋来，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七年已过。

　　彼时，沾衣八岁，君临二十有二。

　　皇宫里有了皇后和贵妃，凤亲王府中却依旧没有凤亲王妃。

　　不是没有女人想嫁这宛若天神凤亲王，而是，那些心怀不轨的女子们皆被号称“凤沢一霸”的若明郡主整得灰头土脸，叫苦不迭。从此歇了对凤亲王的那点心思。

　　沾衣并没有将当年邪医季无常那七年再见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想要变强的她还是修炼了他交给自己的那本秘籍，而且七年时间竟有所小成，再加上她缠着君临帮她找了教拳脚的师傅，又时不时的哄着君临教自己功夫，才八岁的她已经可以同时对战三个训练有素的暗卫而不落下风。当然，莫义那样的高手不在此列。

　　有了功夫当然就要打抱不平了，这一世的沾衣脱去了前世那时刻压抑自己，故作冷漠的性子，倒是活得张扬洒脱，肆意妄为。凤沢城中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皇子王孙，权贵公子大半以上都被沾衣给整治过。然而这些人被整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丝毫不敢上凤亲王府算账。他们宁可找皇帝诉苦绝不去找将若明郡主宠上天的凤亲王要说法，那简直就是比找死还找死。

　　想当年，赵保盛赵国公府的儿子就因为当街鞭打六十老翁被那小霸王看到，当时仅有五岁的若明郡主竟一脚踢得他断子绝孙。那赵国公仗着自己一品的官职和宫中较为得宠的淑妃是自己女儿跑去找凤亲王府算账，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来。一气之下，那赵国公竟一时想不开派人暗杀若明郡主。亏得若明郡主聪明逃过一劫，可此举已惹得凤亲王勃然大怒。不过三日的功夫，揭露赵国公贪墨受贿、强占民田、走私兵器与南汜私下往来等数十项罪名的折子和证据就摆到了皇帝的龙案上。丢了爵位不说，还落得个抄家灭族之刑。

　　连坐三族啊！这可是新帝仁政中第二次施行连坐之刑，第一次被连坐三族的林太傅那是跟随二皇子造反的，而当初那么判的原因也是为了震慑朝臣，新帝立威。而这一次呢，众人皆道赵国公十恶不赦，可说白了，哪个当官的私下里是干净的？那些罪状里谁没占个几条？这被翻出来还定了个连坐三族的下场，不过就是因为得罪了凤亲王嘛。

　　有血的教训在前，自然没有人敢得罪那要命的小祖宗了。于是，“凤沢一霸”的名号也就此在凤沢城中光荣诞生了。

　　凤沢的春天来得较晚，三月的微风里还掺加着一股寒意，大多数的春花因惧着这偏冷的天气都还未盛开。倒是沾衣叫人移栽回的垂丝海棠开出了花骨朵儿。在这依旧惨淡的沁心园中甚是引人瞩目。

　　树态婆娑，树冠疏散，繁葩满树，娇柔红艳，远望犹如彤云密布，令人叹为观止，近观花蒂细长，花朵悬垂，随风轻飏，绰约多姿。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坐在沁心园的湖畔小亭里，沾衣双手托腮望着不远处的美景，闷闷地吟起前世记忆里元好问的这首咏海棠的诗来。

　　“郡主，王爷也是为你好。”侍奉在一旁的靑晚见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人儿如今这般郁郁寡欢之态，不由开口宽慰。

　　“我知道……这次是我做得太过了些。”沾衣垂下双眸，似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如晶莹白雪般的小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懊恼。

　　半个月前，在太后的寿宴上，钱尚书的嫡女钱玲不知道是哪只眼睛看她不顺，不仅暗里明里的找她的茬，还讽刺她“凤沢一霸”的称号尽给尊如神祗般的凤亲王丢脸。言词之难听让本不打算与她多做计较的沾衣一时气不过，设计将她推进了三月还未转暖的湖水里。

　　那钱玲本就体弱，又是大家中娇养出来的嫡小姐。平日里连个冷风都不曾吹过，哪里受得这冰冷的湖水。又加上施救的时间较长，一番折腾竟去了半条命。至今还缠绵病榻，不见好转。按御医的说法便是落了病根，这一辈子怕都是要与药为伴了。

　　此事虽说她做得天衣无缝，众人皆以为是那钱玲害人不成自己反倒落湖，太后都不再追究。却怎么可能瞒过火眼金睛的君临？虽说他并没有明面上的呵斥于她，但还是以女孩子家要闺誉为由，把她给禁足在了家里。

　　唉唉唉！见鬼的封建社会！

　　不是她不想做个让君临长脸的大家闺秀。而是那些封建规矩对于她这个生活在崇尚个性自由的现代人来说却是难如登天。这几年里她已经逐渐的在收敛，努力去适应这个以皇权至上的社会，可惜效果甚微。

　　好想出去看看，不再是出了这个王府在凤沢城里转悠。而是去雪容看雪去南汜观海，去一切她没有去过的地方……

　　可是若是呆在君临身边，她就哪里也去不了。虽然君临很宠她，但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很多事情上他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就好比她的禁足，虽然他明知道起因在那钱玲，但是为了皇家颜面，还是给了她小小的惩罚。

　　“还在和本王置气？”就在沾衣神游太虚的时候，下了早朝回府的君临寻了过来。

　　见她一脸哀怨的对着海棠树林发呆，心下习惯性的泛起不忍。他知道小家伙是对自己的禁足令不满，但是他也别无他法，很多时候他都尽可能的纵容着她。但是在太后寿宴上闹出那样的事情，必须有个交代。而且不过禁足一个月而已，也不算什么惩罚，正好还能让她这野性子收一收。以前年龄小无碍，但现下她已经八岁了，东朝八岁的贵女们都已经在学那些《女则》《女戒》了。他虽不会要求她也一样，但是终归还是得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吧。

　　“参见王爷。”靑晚连忙行礼。

　　君临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

　　知道王爷是来哄郡主的，靑晚便也识趣的退出小亭，守在了不远处的假山旁。

　　将沾衣揽入怀里，君临坐于小亭的倚栏上。修长如玉的右手捧着肉肉的右颊，迫使她的小脸面对着自己。

　　这些年的相处，他很清楚这小家伙在他面前看似乖巧温顺，骨子里却是倔性子。那小猫般的爪子，一旦伸出来就得费好大劲才能让她收回去。

　　无视他，沾衣仰头让自己的小脸蛋逃离他的魔爪，继续撇到一边。

　　见她仍旧不理自己，君临也不恼。空出的右手又抚上她脑后柔顺乌黑的长发。

　　由于沾衣很不喜欢把头发扎成小女孩的发式，所以她的头发基本上只用发带束上几束，其余的都随意的披着。一顺到底，丝滑如瀑的手感非常之好。

　　“明日皇家狩猎，可想去？”

　　“你说禁足一个月。”哼，一个狩猎就想打发自己。

　　“若是你明日不惹事，禁足便取消。”瞅着小家伙珠圆玉润的小脸上刻意摆出的不屑，粉嘟嘟的小嘴巴因不满而撅的老高，君临好笑的将额头抵在沾衣小小的额头上，用着巧力让她撇到一边的小脸不得不转了过来，直面自己。

　　性感的薄唇勾起微微上扬得逞的弧度，宛若千年寒冰在暖阳的照射下全部融化，折射着七彩灼眼的光辉。

　　“好……”

　　沾衣痴痴的凝视着眼前这张近距离，褪去了稚嫩更加趋于完美的俊颜，小小的心脏又如小兔乱蹿般剧烈的跳动起来，耳边只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脑海里瞬间被一只大手给掏空了，什么也想不了。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心下不禁懊恼得想扇自己几巴掌。

　　该死的！自己又被他色诱成功了！

　　七年了，她对这张脸还是没有半点免疫力。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自从君临发现只要他稍稍露出点笑意，就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东南西北后，他便经常用这招来欺负她，而且屡试不爽……

　　呜呜……她好想问他……

　　说好的最冷艳高贵，寒洌无情呢！？

　　看着面前这张瞬息万变的小脸，君临的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肆意扩大。

　　熟悉的暖流静静的流淌在他的胸腔，那颗被权势利益、国事政务纷乱冷寂的心在此刻又重获平静、安宁、暖如这三月的春光。

　　人人皆道他将她捧为珍宝是因着夜将军对自己的恩惠，却不知，他从不是一个会被这些所左右的人。他将她珍若明珠，只是因为她真是自己的明珠呵……

　　“王爷……”管家曾全赶来时，正好看的两人温馨对望的一幕，而对于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家王爷确是活得太累，这几年若明郡主的存在便成了王爷唯一的慰藉。换做平时，他是万万不会去打扰这二人的独处的，只是今日真是有要事相禀。

　　“何事？”君临收敛笑意，装回了冷面。

　　“有位姓林的姑娘上府拜访，说是您的故人，有要事相求。”

　　“姓林？”俊眉忽而一蹙，似是在回想此人身份。他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姓林的女子，一人除外……

　　莫非？

　　他迅速起身，将沾衣放下。“你去准备明日狩猎需要用的，本王等会过来陪你用膳。”

　　“哦。”虽然很不高兴听到有女性故人来找他，但是沾衣怕耽误他的是正事，也不敢胡搅蛮缠。只得闷声应下，转身寻着靑晚回去夕暖阁。

　　也许是以前太多纠缠君临的女子被自己赶走的经历让她放下的防范之心，也许是她自信君临除了自己以外，不近女色多年。从而让她对于这个林姓女子的拜访并未放在心上。

　　她永远也想不到，日后她与君临会因这个林姓女子，天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