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今》苏荔枝

9、才能

　　“长今姑姑。”
　　每天吃过早饭，如果长今不去丁氏房里绣花，那么没多久秦小包子便会找到长今的房间来。
　　“进来。”
　　秦文轩推门进去，看见长今桌上铺了宣纸，正在画画。
　　对于画画秦文轩并不陌生，他爹秦鼎寒就经常画画，他娘有时候也会画上几次。不过他对画画可没什么好印象，去年他弄坏了他爹一副画，结果被狠揍了一顿。
　　要知道秦文轩虽然淘气，但是他爹娘很少体罚他，闹狠了才会拿尺子敲手心，可那一次他却是被秦鼎寒扒了裤子，屁股都被打肿了，就连一向疼她的娘都不救他了。
　　从那以后，秦文轩便不敢再随便到他爹的书房祸害了。
　　秦小祸星不知道，他毁掉的那幅画可是他爹的老师的老师、书画大家郭思怀的画作，至少值几千两银子，还有价无市。
　　他要不是秦鼎寒的亲儿子，秦鼎寒估计能和他拼命。
　　在那之后三个月，秦鼎寒每看见他儿子一次便心痛一次，恨不得再把他抓过来痛打一顿。那可是郭大家的画啊，他原本想当成传家宝来着，就这么被毁了。
　　虽说后来找人修复了，但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修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所以，秦鼎寒每每想来便要捶胸顿足、唉声叹气一番。
　　“姑姑，你在画什么吗？”秦文轩皱了皱小鼻子，不明白为什么大人都喜欢画画。
　　“梅花。”
　　长今一边画着枝干一边说，她画画喜欢一气呵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半途停笔的。
　　之所以想起来画画是因为最近跟着丁雅柔她们一起学着绣花，长今见了不少花样子，便想着自己也画上几张。
　　长今穿越一回，除了发现自己的小孩子缘变得异乎寻常的好之外，就是发觉这辈子她的艺术天赋很不错。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水平也是高于大部分人。这还是她没特意下功夫的结果。
　　长今一开始没发现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只是作为一个异世来客，经常会有想将某个东西或者画面记录下来的念头，而这个世界又没有照相机这个东西，所以长今便选择了画画。
　　当她试着画上第一幅画的时候，她发现她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而且长今有一个其他人没有的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她的记忆力比大部分人都好。这不仅是说她记得比别人快，记得比别人清楚，也是说长今的记忆方式和一般人不同。
　　普通人的记忆基本上都是事件型记忆，比如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昨天上课老师说了什么，或者某件事的前因后果，这种记忆方式也叫逻辑性记忆。
　　但是长今的记忆方式不仅是逻辑性的，也是画面性的，上一世组织里的研究者称之为“照相机式记忆”。也就是说长今可以瞬间将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记下来。
　　一般人可能只会记得视线范围内的几件重点事物，但是长今可以没有差别地将所有东西都记下来。举个例子来说，一般人看书，基本上都是按照顺序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阅读，即使速度再快也有一个限度，但是长今可以一眼便记住一页书上所有的内容。
　　因此上一世组织里有人开玩笑说她看书不叫看书叫翻书。
　　当然，这种能力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到的，除了天生便具有之外，长今也经过了组织很长一段时间的特殊训练。长今自己也没想到换了一个身体，她的这种记忆力居然也没有消失。
　　因为这种特殊的记忆力，长今这一世学东西比上一世更快，再加上天赋这个东西，因此长今的绘画水平自然远远超过大部分人。
　　而且由于她来自二十一世纪，但又在这一世学了古画技法，因此长今的绘画风格很是截然不同，既有古画的传统写意，又有现代画的细微写实。
　　当然她也可以画出完全写意的传统古画，或者完全写实的现代画，端看她画画时的心情如何了。

　　秦文轩知道大人画画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因此便乖乖地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反而是长今一边画一边问了他早上吃的什么，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不过半个时辰，长今便画好了三幅不同的梅花图样。
　　“这是你画的？”
　　丁雅柔看着长今拿来的花样子，极为惊讶。
　　她知道长今懂画画，但是她却不知道长今会画画。懂画画还可以说是以前伺候的主子跟她说过，或者有交好的女官擅长画画。但是一般的宫女识字的都很少，更别提画画了，而且还画得这么好。
　　丁雅柔画技不错，至少比她认识的大部分闺秀要好，有时候也会和擅长画画的秦鼎寒来一出红袖添香。所以她从这几张花样子就能看得出来，长今的水平绝对比她高多了。
　　拿着那三张梅花样子，丁雅柔赞叹了半晌，转而想起长今的身份，又觉得有些可惜。如果长今是名门小姐的话，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书画大家。但是只是一个退役宫女的话，也许就只能被埋没了。
　　听了丁雅柔的叹息，长今浑不在意：“我画画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罢了，并不求名利。”
　　可是，你是真的有天赋啊。
　　丁雅柔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也是女子，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子有多么严苛。除非你一开始便站在顶点高处，否则想让男人承认你的才能，实在是太难了。
　　有时候，你有才能，反而是男人轻鄙你的理由。
　　想当年她还在闺阁时，不过是写了几首诗，不知道怎么被流了出去，结果引来了一阵流言蜚语，气得母亲之后再不准她写诗。
　　那时候她便明白了，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究竟扼杀了多少女子的一厢情怀和满身才华。
　　除非她能像秦家二小姐那样有一个贵不可言的出身，否则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只能是闺阁里的消遣罢了。
　　而丁雅柔的这种感叹和惋惜在之后看到长今的运河风景图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长今自从那日花了梅花样子之后，便起了兴致，在沧州靠岸时下船买了一整套颜料回来，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画好了一幅运河风景图。而一整天来看了几次都发现长今在画画、甚至连午饭都没吃的秦文轩很是委屈地回去告诉了丁雅柔。
　　不但丁雅柔好奇，就连秦鼎寒都被勾起了兴趣。两人来到长今房间的时候，那幅刚画好的运河风景图正在桌子上晾着，长今在收拾笔墨颜料。
　　秦鼎寒只看了一眼就整个人扑在了桌子前，表情激动地仿佛是饿了三天的人见到了一只烤鸡，两眼放光，完全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丁雅柔更是难掩震惊，而在惊喜之后，她之前的那股不平又涌上了心头。长今的才能越出众，丁雅柔就越为她感到惋惜。
　　长今只消一眼便看出丁雅柔在想什么。
　　“丁姐姐，这画好吗？”
　　“好啊，当然好，没看我家老爷整个人都贴上去了吗？”丁雅柔打趣道，“反正姐姐我是甘拜下风了。以前老觉得自己画得也不错，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琴棋书画，说到底只是个人爱好，陶冶情操罢了。这幅画能得姐姐一声夸奖，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长今意有所指地说。
　　闻言，丁雅柔默然片刻，好一会儿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笑了。
　　“还是妹妹看得开，是姐姐浅薄了。”
　　长今看了秦鼎寒一眼，笑道：“身为女子，自然要比男子看得开一些。”
　　秦鼎寒此时全部身心都在那副画上，压根没听到长今说的话。
　　而丁雅柔闻言扑哧一笑，乐了。
　　说的是啊，她们身为女子，除了看得开一点，再纠结自怜也只是自寻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