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今》苏荔枝

8、相交

　　丁雅柔不再晕船后，和长今之间的交往异常融洽，几天下来关系已是突飞猛进。
　　她原本便对长今心有好感，不然也不会邀请长今同行，几天相处下来后更觉得是难得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不管是油盐酱醋还是家长里短，长今和她都很有共同语言，就连说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长今也都能说上一二见解，常常让丁雅柔也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让她很惊奇，宫女也许识字还不算什么，但是能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就实在让人惊讶了。宫女进宫前也不过是普通人家女儿，进宫后也不会是照着女官来培养的，最后丁雅柔只能猜测长今可能有一个很有才情的教导姑姑。
　　不管怎么说，能和长今聊到一起去，这让一直以来很少有朋友的丁雅柔觉得很开心。她以前认识的小姐夫人们，不是只会读《女戒》《女训》的样板闺秀，就是太过风花雪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介于两者之间的又让她觉得上下不得劲。
　　再加上这段时间里，自家儿子前所未有的听话乖巧，丁雅柔有时真恨不得长今可以一直留在秦家照顾儿子。可惜，她却没有理由让长今这么做。
　　相熟了之后，丁雅柔才知道长今并不是像看上去那样的十八九岁，而是只比她小了一个月，这让丁雅柔很是羡慕。女人一旦嫁人生子后，即使再年轻也不能和未嫁的姑娘家相比了。
　　不过想了想长今之所以大龄未嫁的原因，丁雅柔也就抛开了这点小酸涩。和进宫做宫女相比，自然还是嫁人生子的好，做人得惜福。
　　因为两人年龄相近，所以没几天丁雅柔便直呼长今名字，而长今也不称秦夫人，改叫丁姐姐了。

　　船上的生活刚开始很新鲜，但时间长了就让人觉得有些厌倦。
　　秦鼎寒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被当做临时书房的房间里看书，或为到云州之后的任职做些准备。
　　而丁雅柔便每日和丫鬟婆子呆在房间里做做针线、绣绣花来打发时间。长今除了被秦小包子拉着陪玩之外，也经常加入到绣花做针线的行列中来。
　　等长今拿起了针线，众人才发现她绣技的水平大概只相当于八九岁的小女孩，只会绣几种简单的纹样，连朵花都不曾绣过。这让其他人有些惊讶，不过没多久她们就释怀了，人无完人嘛，要是长今真是什么都会那才不正常呢。
　　日子过得最开心的便数秦文轩秦小包子了，每天有长今做的各种好吃的点心甜品，还有各种不同的游戏和有趣故事，哪怕是认字背诗也觉得有趣了起来。有时候遇到客船靠岸补充物资时，还能跟着长今下船玩一会儿，秦文轩哪里还有一点不满意。
　　长今他们所乘的客船一路南下，每两三天会经过一个较大的州府，船家便会停下来补充物资，每当这个时候会有两三个时辰的靠岸时间，长今每次都会趁机下去逛逛。
　　秦小包子每次也会闹着要下船，一开始秦氏夫妻不同意，后来和长今熟了之后，又耐不住儿子的缠磨，最后同意了，又嘱咐丫鬟小厮随身跟紧了。
　　长今搭了秦家的便船，省了她一笔路费，所以每次下船时总会给秦文轩买些东西，或是点心零食或是一些小玩意儿。不值太多钱，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在船上的时候，长今也经常会借用厨房变着花样给秦文轩做些吃食，像是山楂糕、核桃糕、红枣蜂蜜糕、苹果泥、蜜藕丸、茶叶蛋、糖水荷包蛋、芝麻糖等等。长今的厨艺并不算出类拔萃，不过在做这些点心甜品方面，倒是很拿手。每次秦文轩都吃得非让长今阻止才会停下来，没几天秦小包子就大了一圈，又白又软，鲜嫩多汁。
　　另一方面，让秦鼎寒甚感安慰的是秦文轩终于表现出了在读书方面的才能。短短十天出头就学会了六十多个字，背了近二十首诗，这还是长今带着他玩的时候学会的。有一天居然还答应了丁雅柔说的“到云州之后就请先生好好学习”的话。
　　虽说学不学由不得他，不过被逼着学和主动愿意学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因此秦鼎寒对长今很是存了一片感激之情，虽然碍于男女大防，两人不曾深入交流过，有时候碰到面也只是问个好，但秦鼎寒私底下对长今的印象非常好。

　　船行过清州之后的第二天，从天没亮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沉的，很是有点冷。
　　毕竟也到了九月，一层秋雨一层凉。
　　长今和丁雅柔待在房间里和丫鬟们一起做针线，丁雅柔在给秦鼎寒做一件夹袄，长今拿了一个绣绷在绣一个帕子，秦文轩老实地在一旁拼字。
　　长今写了一首昨天教过秦文轩的诗，然后将每个字裁下来，让秦文轩一个一个地拼成原来的诗。诗很简单，大部分的字秦文轩都认识，这个游戏可以加深小孩子对字形以及整首诗的印象。
　　几个人一边说话，手上的功夫也不停，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过来说船家刚钓上来一条三斤重的草鱼，问丁雅柔中午要不要吃。
　　长今闻言，便笑着说：“丁姐姐，不如今天这鱼让我来做吧。”
　　丁雅柔好奇地问：“难道妹妹有什么新花样？”
　　长今每日做的点心，丁雅柔也是吃过的，知道她会很多宫里的新花样。
　　“是有一种鱼的做法，我在宫里一个厨娘教我的，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辣。”
　　长今想做的是水煮鱼，自从出了宫她便没吃过了，今天这种天气吃点热辣的刚好。
　　“那没关系，我和文轩都不忌辣，我家老爷还很嗜辣呢。”
　　长今听了一笑，这便没有问题了。
　　到了午时，长今便去了厨房，见昨天在清州靠岸时秦家婆子买的黄豆芽还有不少，干辣椒、剁椒、淀粉等调料也都一应俱全。一条三斤重左右的草鱼就养在一个木盆里。
　　长今围上厨房的围裙，先在炉子上放上一锅水烧着，然后将鱼杀好去鳞，洗净后剁下头尾，接着将鱼肉片成薄厚适中的鱼片，又把剩下的鱼排剁成了几块。
　　长今将片好鱼片放入盘中，用少许盐、酒、淀粉和一个鸡蛋清抓匀，然后放到一边腌着。鱼头鱼尾和鱼排也用同样的方法腌制，放在另一个盘子中。
　　这个时候，炉子上的水也烧开了，长今将早就洗干净的黄豆芽放入锅中烫一下，然后捞出来盛在一个白瓷兰花的汤盆中，撒上一点盐，放在一边备用。
　　接着长今在炉子上放上干净的炒锅，加上许多油，油热后，放入两把剁椒爆香，再加姜、蒜、葱、花椒粒、辣椒粉及干红辣椒煸炒。等香味出来后加入鱼头鱼尾及鱼排，大火翻炒，再加上少许料酒和酱油、白糖，继续翻炒片刻后，倒进一些热水，最后放上盐。
　　待水开后，长今将之前腌好的鱼片一片片放入锅里，放鱼片的时候注意用筷子将鱼片拨散，不让鱼片黏在一起。过一炷香时间便可以把煮好的鱼及全部汤汁倒入之前盛豆芽的白瓷大盆中。
　　之后，长今手脚快速地将铁锅洗干净，再倒入油。待油热后，加入一把花椒及干辣椒，用小火慢慢炒出花椒和辣椒的香味。等油锅里的辣椒颜色快变时，长今立即将锅中的油及花椒辣椒一起倒入盛鱼的大盆中。
　　“刺啦”的一声油响声之后，厨房里的丫鬟婆子包括闻香而来的船家都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空气中满是香味。香味有些呛人，小桃忍不住地打了一串喷嚏，惹来一阵笑声。
　　长今一边笑一边擦了擦手，解下围裙，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这水煮鱼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油。
　　厨房里的油罐被她一下子用得只剩罐底的一点了。
　　中午吃饭时，长今这道水煮鱼不出意外地获得了秦家三口一致的赞扬。
　　“这是什么鱼啊，好香！”丁雅柔尝了几块，赞道：“吃起来很滑嫩，油而不腻。”
　　“这叫水煮鱼。”长今回答，转头又对秦文轩说：“小心烫，吹一吹再吃。”
　　秦文轩的小嘴被辣得通红，不时地吸着气，不一会儿鼻涕都辣的出来了，一旁的小叶立马用帕子帮他擦干净。就这样秦小包子还不住口地直嚷嚷好吃。
　　除非不能吃辣的人，否则少有人不喜欢吃水煮鱼这道菜，恰好秦家三口都不怕辣，因此这一顿午饭，吃得宾主尽欢，嗜辣的秦鼎寒更是意犹未尽。
　　“宫里的东西就是好，连这鱼也做得与众不同。”
　　长今笑了笑，她自然不能说这道菜其实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丁雅柔笑说：“这在船上还能少得了你吃鱼吗？”又对长今说：“明天你教教我，我也学学这水煮鱼。”
　　总不好一直麻烦长今做给他们吃，丁雅柔想着至少要让丫鬟们学会了。
　　长今说：“教你是没问题，不过这水煮鱼也不能天天吃。”又让人将准备好的菊花茶送过来，接着说：“这水煮鱼吃多了，可能会上火嗓子疼，菊花茶可以清火，之后也要多喝点水。你要是想学，过两天我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