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婵月云扬 章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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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含薰的医术竟是出乎意料的高明，在他悉心调理下，北宫婵内伤渐渐好转。想要完全复原，也不那么容易。宇含薰留下药房，告辞而去。任云扬派人接管了照料她的日常。
天气渐冷了，北宫婵却能起身走动。亲身见识到了任云扬手段之狠，北宫婵以为下面人也一定会跟着倒霉，谁知这几日在外面转来转去，发现大家倒也平静，连同广寒殿也运作如常，简直不像殿内易主的模样。
靠在花厅栏杆，就看见小娥慢慢的走了过来，几天没见，甚是挂念，心中一喜，刚要唤，就看见她背后还跟着一个背负双手、走的笔直的俊挺少年，心念一转，记得是任云扬身边的身手极佳、气质出众的随从，却不知道是穿云还是流云。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小娥气鼓鼓的问。
“堡主的意思。”少年答的很直白。
“我要出恭去。”小娥已经不顾矜持了。
“姑娘刚去过吧。”
“那我要见我家殿主。”
“殿主是我们家的，你见他做什么？”
“我呸。信物还没拿到呢。我要见北宫殿主。”
“等你好些再说。”
“流云大侠，你前几天就这么说的。多亏你紧迫盯人的逼我喝药，我已经身子大好了。”
“那就再好一点再说。”
“你……”
北宫婵想笑，小娥一向伶牙俐齿，殿中无人是她的对手，这下碰到钉子了。突然怔住，遇到殿被夺，自己重伤，居然还笑得出来。
“看到北宫姑娘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
北宫婵慢慢转身，因为转快了头晕，果然看到一个翩翩公子站在百花丛中，扇子一摇，就会扇走无数少女的矜持了吧。
叶悠然见她长发迤逦拖在脑后，只用一根玉簪，如此清淡的装扮，但浅浅一笑时却胜过红尘无数美色。
“叶大公子。”北宫婵行礼。
“北宫姑娘。”叶悠然回礼，“姑娘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我只是在想，清风阁的手段似乎和传闻不太一样？”
“哦？”
“你们入主，一切如常，到底是何目的？”
叶悠然扇子摇了摇，“这个，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主事的云扬？”
讲到任云扬，北宫婵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那个飞扬跋扈的年轻人，明明只有十八岁，比她小了七岁，可是每每和他对视，心头都会突突跳个不停。
叶悠然哪会不知道她在走神，傻子才看不出北宫和云扬之间的暗流汹涌，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她与他只怕……
扇子一收，叶悠然坦言，“北宫姑娘，我很心仪你。”
北宫婵一愣，这莫名的又是唱哪出啊？
叶悠然不管她的讶异，“姑娘难道不知道自己绝世姿容对男人的吸引力？”
以对方容貌气度和家世背景，对女子才是无比的吸引力，而他这番称赞，竟让听惯阿谀之词的北宫婵脸上也微微一红。
叶悠然接着道，“但是北宫姑娘的吸引力对我而言，绝不只是容貌。”
北宫婵心中一跳。
叶悠然语气平静，“别守着广寒殿了，这里并无你容身之处。随我回江南。我非常清楚姑娘的能耐，也绝不会约束着你，看你想以一己之力别开生面，还是想依仗叶家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如果你只想享受相夫教子的清闲也随便你。姑娘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这一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除了富家一方的叶家的大公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说得出。而他的语气温和却又强硬，态度霸道不让人生厌。多少姑娘听了，恐怕都要随了他去？
北宫婵却暗自摇头。要他所要，不顾一切。真不愧是清风阁的作风呢。但是，既然他是清风阁的人，按现在的局势，难道不该是对头吗？
“但你是……，而我……”北宫婵踌躇的开口。
“阁主想要夺殿，从未说过如何处置北宫姑娘，何况我等任意行事，都不被约束。”叶悠然丝毫不为所动。
北宫婵暗自寻思，原来清风阁是如此松散的一个组织，竟然和表现出来的庞大，还有他人的想象不太一样。
“除非你心里惦念的，另有其人，比如，云扬？”
北宫婵摇摇头。
“北宫姑娘还顾虑什么，不妨直说。”
北宫婵抬眸一笑，“我不认为你有那么喜欢我。”
轮到叶悠然发呆了。
北宫婵寻思，“我们只见过几面而已，而你谈论的口气也就仿佛在谈生意。”
叶悠然微微一笑，“但是放过了你，我恐怕一辈子再也遇不到姑娘这样的人了。”
北宫婵不解，“只因不想错过？”
叶悠然突然转开脸，目光浮上一层薄雾，“人生苦短，邂逅不易。不想错过，何错之有？”
那一瞬，北宫婵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这位叶家大公子生在豪门，出类拔萃，跟身在广寒殿的她，都一样是高处不胜寒吧。即便如此，她和他，出身，经历，天差地别，也只能错身而过了。
“多谢叶公子好意，本殿心领。”北宫婵颔首致意，“既然公子也只是想做些折花插瓶、捉鸟关笼之类煞风景之事，”她竟转身而去，“那么我拒绝，想来也不至令你太难堪了。”
闻言，叶悠然的视线紧紧锁住她的背影，眸光出奇的亮。
*
今日多走了两步，也多说了两句，竟然有点微喘，北宫婵准备回房间歇息。刚到门口，就见屋内一暗，里面背身站着一个人。那背影自然不是别人。竟然只是出现在屋内，都是一室的压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对她的伤有愧，任云扬这阵子竟然没来找她麻烦。但没想到她能走动，他就出现了。看来她的伤势情报他掌握的很清楚。
“你犯了个错误。”任云扬说着，转了过来。
他轮廓分明的面孔，高傲无比的眼神，略带邪魅的唇角一映入眼帘，就会让她的呼吸有片刻停顿。虽然北宫婵早年行走江湖，见过不少德高望重之人，后来虽闭关修炼，不过近来又见过清风阁几大首脑，但是唯有看见任云扬，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我不能出去散步？”她说着，走到桌前。
“你应该跟悠然走的，远离这是非。”他大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她身边，她才注意到他极高，就算她这般修长，他也还足足高她一个头，跟萧无影一比略显清瘦，毕竟，他现在也才只有十八岁吧。
他垂首望她，补上了一句，“……还有我。”
刚刚听到悠然和她的一番对话，心中翻腾的可怕，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嫉妒悠然。可以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心事，追求她。而他的立场也只是个过去的仇家，对她而言，更只是个十年前见过一面的、无足轻重的人吧。
北宫婵仰头望他，听到他的声音，了解他话语里的危险，可还是要硬撑下去，“本殿生在广寒殿，也会死……”
他却抬手，阻止她往下说，扬起的唇角流露出一股恶意，“这广寒殿已经不是你的了。交出信物如意来。”
“当初我们的约定，”北宫婵微微歪头，“只答应让你入殿，可并不包括月桂如意。”
是他错觉吗？她的眸光为什么流露出一丝调皮呢？
“输者当然任凭处置，我令你交出来！”任云扬微微抬起下巴。
“不交你会把我关冰室？”她轻轻笑问。
“不会！”他的话中有一丝懊恼，仿佛她在嘲笑他之前的行径。
每次和她言辞交锋，他总是落于下风，不知道是不是她年长他，江湖经验丰富，也是一派之主的缘故。
“何况，我输了吗？”她一甩衣袖，神情变冷，“若不是你下毒消弱寒月功，若不是你以他人性命威胁，哼！”
任云扬知道他低估她了，虽然她的年轻美貌时常让他忘记她毕竟是一派之主，她的地位不允许她低头。
微微一扬唇角，又露出略带邪气的俊美笑容，“不如，我们现在就分个高下如何？”
她的伤刚好怎么可能赢得了，北宫婵眉头微紧。何况，上次交手她觉得他的内力炽热无比，也恰好克制寒月功。
“若你我不分高下也行，我杀光广寒殿的人，自然就是广寒殿主了。”
闻言，她转头冷冷的望着他，“你真的会这么做？”
“杀光也不妥，殿内女子众多，不乏颇具姿色者，追云十三骑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他来回踱了几步，故意道，“听闻流云就觉得小娥丫头生的挺好看……”
那语气轻佻至极，他听了，眉心一紧，望着任云扬时，神色越发冷凝，手心慢慢收拢了，“任云扬，攻打广寒殿是你的私心，入主是清风阁主的意思，我相信那绝非你的本愿。”
望着那双月色天姿的容颜，那双美丽而坚韧的眼睛，任云扬又有了片刻动摇，垂下眼帘，又复抬起，他的眸光冰冷，“我的本愿？哼，你错了！从前在任家堡我就笃信输者就只有死路一条，从黄泉岛回来之后，……我更加坚信！”
北宫婵望着任云扬。原本对于清风阁的行事风格，江湖上各种传闻，她亲眼所见萧无影大度，虽然输了而且不甘却没有赖账，叶悠然更是一心向着她，而任云扬表面看来做事狠辣，却也没有牵连无辜的人，她心中立刻对清风阁重新评价。但是如果他真这么做，她当真看错他了。
“如果你真这么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送你上黄泉岛的用意也没有达成。”北宫婵喃喃的说。
她不提还好，一提此事，任云扬眸光如利刃一样，“如何，和我一决高下？还是，你的护殿决心仅此而已？”
她心中喟叹，右手一翻，一柄雪亮的匕首迎面而来。刺，戳，旋，捅，招招带着剑的精妙，攻击却更直接狠辣。
任云扬一边闪避一边吃惊。她不用内力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赢他，以她的聪明也猜出他的炽云掌会克制寒月功，所以干脆用短兵器。没料到她的短兵器也用的这么老辣，手上功夫绝非一朝一夕。心中暗暗觉得如果不是阁主早有所料，并布置妥当，即便如此他能攻占广寒殿还真是带着几分侥幸。
就在此刻，北宫婵一招直扑门面的刺。正在退避，不料脚下被凳脚一绊，以任云扬的功夫本来可以轻易弹起，闪开，转眼一想，干脆顺势倒了下去，右臂还趁机伸出去拉住她。北宫婵伤后行动不便，收势不及直接压了上来，两人一起摔倒。
北宫婵一声低呼，被摔的眼前一黑。睁眼一看，身下的那个介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男子正定定的望着她，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不让她摔倒，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勾起。而她左臂撑在他的身侧，右手持匕首正悬着，离他的脸孔不及寸许，却没有往下刺去。
“你刺啊？”他故意道。鼻端一痒，跟她距离如此之近，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桂花般的香气，突然心猿意马了。
北宫婵撑在他身侧的手臂微微发抖。
“刺了的话，你就赢了，也能保住你的人！”
她一向极稳的右手也有些汗湿。
躺在那里姿态惬意的任云扬微微扬起轮廓深邃的脸孔，“武功高，势力大，懂谋略，会攻心，不仅悠然欣赏你，无影也被你逼走，我真是低估你呀。”
她长睫垂落，匕首往前一送，却在他的眼前停住。
他眼都不眨，轻轻一笑，略带轻蔑，“可这都不算什么，只有一条，你不如我！”
“是什么？”
“狠！”他一字字的道，“我赌这一条，也只有这一条，你赢不了我！”
闻言，她闭上了双眸，心知他说的不错。
他咧开嘴刚想笑，白光一闪，匕首一落，他眼都不眨，匕首直直落在他的脸旁。
她到底在做什么？不仅辜负师傅的教导之恩，辜负全殿人的期望，既不能保全广寒殿的声名和道义，也不能保护殿中人的安危。但她也无法下手杀了任云扬，因那有悖她自己的原则。今时今日，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是无能为力，在清风阁面前，她也就只是如此了，甚至不能保护任何一个人。
啪的一声，一颗水珠滴在了他的脸上，任云扬心中一跳，抬眸一看，果然就见一滴泪顺着北宫婵白的快透明的脸蛋划下，在小巧的下巴上凝聚成滴。
他浑身一颤，惊恐的察觉，自己竟然舍不得她的眼泪。这样，他如何能将酝酿了数年的残忍复仇执行下去？
他上身一挺，揽住她坐起身。
北宫婵的表情淡然，仿佛刚刚并没有流泪，起身，退开了几步，静静的问，“你要什么？”输给他，她没法下手杀他，也就只有任凭他的意思了。
他也跟着起身，“月桂如意。”
“好。”她答。
“我还要昭告武林，广寒殿已是任家堡的了。不过秉持殿中道义不变，殿中主事也依然是你。”
她侧头看他，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这么好说话，但是任云扬回她一个坦然的神情。
她叹了口气，走向内室。等她走出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个老旧的锦盒。
任云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刚想伸手接过，她却收回。
“殿中女子，大多都是些身世可怜的女子……”
任云扬颔首，“我会给她们钱财让她们自行散去，若想留下也可以。”他还不至于那么没气度的对付几个弱女子，刚刚的威胁也只是诈她一下而已。
“广寒殿其他地方的基业……”
“我会留下大部分，并且妥善管理。”
北宫婵将信物交出，松了一口气，退到了一边。
任云扬接过之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现在清风阁和广寒殿之事已了，但是你我之事未了。”
她微微蹙眉，“你是说……？”
“你刚刚为广寒殿还有其中众人都有所安排，但你并没有问过，我会怎么处置你？”
处置她？她根本就未考虑过自己。
任云扬手握月桂如意，右手一掌拍出，“你已经失去了你最赖以生存的东西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北宫婵重伤后行动不便，不由的退了一步，右肩已经挨了一掌，紧跟着左腋和右腹又接连挨了两掌，竟然没看出他的出手。
刚开始尚不觉得多痛，但渐渐仿佛有一团火从伤处燃了起来，刚之前那可怕的掌力不同，这次中的仿佛更深更毒辣一些。北宫婵轻咳了一声，血丝从嘴角渗出。
任云扬一步步上前来，狠狠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一字字都像从牙缝蹦出，“在黄泉岛上，我呆过多少日子，受过多少苦难和凌辱，这些，我都要在你身上一一的讨回来！”
婵月云扬章捌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婵月云扬 章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