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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水无影 章叁 ...

  •   要不是为了萧无影,叶悠然一辈子也不想来这苦寒之地。

      在塞北四处打听无影的下落却不果。萧无影输给了北宫婵,断刀之事,江湖上谁也不知道,想来这消息早被清风阁压下了——他们这些主事经验老道做事能想到三步之后,阁主做事却能想到五步、甚至七步之后。
      断刀之事无人知晓,但他离开之后也无人知道下落这就有些奇怪。

      当叶悠然觉得自己要无功而返,才听当地人说起若想知道什么消息不如去百问堂打听比较快,塞外人谁不知道百问堂什么都问得出来。于是他又快马前来玉门关,站在一条清冷的街道,看着那个残破的招牌“百问堂”,实在很是怀疑这堂里能问出什么?同时也无比想念江南的山水和花红酒绿。然则反思自己是不是真如凌雪飞说,是个娘娘腔的洁癖患者?

      掀开帘子,就见几个粗糙的桌椅,一个白胡子老者,一个小僮,还有一个粗布蓝衫少女坐在桌后打算盘。

      小僮先招呼,“客人!”
      叶悠然粲然一笑,双手抱拳,“在下姓叶,请堂主一见。”

      他丰神俊秀,神采无双,一席浅色长衫在这样地方还能片尘不染,像是风沙也识人。
      小僮看呆了,老者也微微挺了挺身,只有那少女还在噼啪打着算盘,只有在听到他的姓氏才顿了一顿。

      老者伸手往面前的小榻一指,“叶公子,久仰!老朽就是堂主,请坐,也什么想知道的。”

      说久仰但那表情明显只是客套。叶悠然微微一笑,觉得他根本没认出自己。视线一转,落在柜台后的司马清身上,顿了片刻,“这位姑娘,想必才是真正的堂主吧。”

      这个叶姓公子绝非易与之辈呀!司马清暗想,在外面她就没听到他的脚步和呼吸,进店不过一时就已经看出她才是主事!虽然只报了姓氏,但江南叶家的谁人不知?他不会就是那个之前跟萧无影联手闯少林的叶悠然吧?
      心中一凛,“叶公子实在折煞小女子了,这堂主哪里当得起?”

      叶悠然扇子一扇,“有人出头,有人顶事,姑娘只需躲在幕后如意算盘一打,想谁生想谁死,真是方便。”

      司马清眉头一皱,手下一停,双眸一抬,眼波晃动,笑的含羞带怯,“公子真是,小女子哪里那么厉害?”

      明明口中自轻自贱,偏偏眼神高傲清亮,虽然不及北宫婵的天仙之姿,可只那一眼,叶悠然也不由眸光一亮,“就凭这双眼睛,姑娘当可名列武林十大美女,若是百问堂堂主,恐怕要名列七十二帮会的最美掌门了。”

      百问堂不过刚刚兴起数年,在七十二帮会里也不算大,更远比不上八大门派的势力。可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司马清脸蛋也微微羞红了,“叶公子真会说话。”眸光一垂,却敛去了喜色。

      叶悠然扇子一开,又合上。心想,此女若不是单纯过度,就是心思藏得极深。看她年纪轻轻,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此姝?

      “在下前来,是想打听一个人。”
      “公子请说。”
      “他名唤萧无影,惯使一柄刀。”

      她若对答如流,则反而让人起疑。叶悠然屏息已待。

      司马清心中一跳,他果然是来找萧无影的,否则她这小小的堂口怎能劳动叶公子大驾?该不会真如江湖传闻,他们同属一个名叫清风阁的组织——真是这样,她就麻烦了。

      “萧大侠啊,嗯,之前听闻他离开少林,又会同几人来到陕北,但入广寒殿后就消息全无。”

      若不是叶悠然功力极深,若非他出道已久,他一定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而这回答半真半藏,竟是滴水不漏,若她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显得百问堂名不副实。

      叶悠然微微一笑,“如此清楚,还说不是堂主?”
      “是堂主告诉小女子的。”司马清答的平静。
      “堂主果然了得。”
      “没点消息怎敢在百问堂混?”
      “贵堂的消息来源呢?”叶悠然步步紧逼。
      “商业机密。”司马清的笑似水般温柔,但眸光下暗潮汹涌。冷静,要冷静,萧无影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那小僮和老者全都瞪眼旁观。

      叶悠然态度依然可亲,“萧无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以武为尊,武功高明,心无旁骛,是位大侠。”司马清还是很官方的回答,若非她唇角微撇,他几乎都要信了。
      “这是姑娘的看法?”
      “江湖人都知道。”
      “姑娘你呢?”
      “我什么?”
      “你对他的看法呢?”
      “小女子全听堂主,哪有什么看法。”

      叶悠然微微趴上柜台,“可在下觉得姑娘你见识少有,心思与众不同,不如随了我去,江南好玩的东西多得很,哪里是此处可比。”
      他容色俊美,态度温和,若是寻常姑娘,恐怕早就被他唬去了。

      “谢公子!可小女子自幼祖上无荫,父母无庇,亲友少助,邻里不睦。江南的花花世界……”她眸光有些畏缩,“恐怕消受不起。”
      她这番话可不算说谎,但萧无影的事就算将来东窗事发,她也绝不后悔。

      叶悠然差点笑出来。瞧她说的那么一大串,当真惨烈。而他小试一把,她居然没落下风,若非他有要事,还真想跟她多聊聊。此女聪明不外露,难得的是并不心高气傲,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别说无影心思单纯,今天若换做飘零,云扬前来,恐怕都会被这少女瞒过。但,她虽然聪明,可毕竟年轻,情绪还未藏更深,自己当然不会被骗,恐怕阅人无数的凌家少王爷也很难骗过。含薰能看穿她,却不愿揭穿。

      再赖下去也问不到什么消息了,叶悠然告辞而出,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刚好看到司马清若无其事低下头去,想来刚刚也是一直目送他的。

      “公子忘了什么吗?”
      “忘了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汤氏,无名。”
      “本公子送姑娘一名如何?”

      司马清闻言不由得微怒。这世上已有个男人擅自给她按了她不得不用了三年的名字,她不需要再多名字了。

      “叶公子,慢走,不送!”

      *

      幼年时期,萧无影遭受大难,那时他可算是父母无荫,亲友少助,因而备受欺凌。而后有了奇遇,学的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平步青云,各种阿谀和利益纷至沓来。
      所谓道义,所谓公理,在强权面前根本都是放屁。在这个江湖里,十个巧言善辩的读书人不及一个武功高强者。
      因而造成了他的世界观——以武力夺取自己所要,不择手段。

      为何突然想起年少之事?

      萧无影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疼痛异常,发现身处一个雕梁画栋的房间,房间里生着火盆,暖融融的。望着华丽的屋顶,他的目光散乱。

      ……

      “赢者通吃,没有为什么!”
      “输者为寇,没有为什么!”
      “以暴制暴,没有为什么!”

      ……

      那个少女清澈如泉水般的双眼,还有冷凝的声音突然破开脑中的混沌。

      这世间太多他记不住名字、武功极差的人物,他们是谁,叫什么他根本不关心。他先是输给北宫婵,技不如人,现在着了道,被人加害,这便是一报还一报,他怨无可怨,竟然也提不起任何报复的兴致了。

      缓缓起身,看旁边叠放整齐做工精细的黑色貂毛大氅,毫不客气的拿来披上,走到窗前,推开一望。只见满目层叠的屋檐,灰蒙蒙的,上面都积了薄薄的新雪,竟是占地极广的一大片家产。

      他不由低低的道,“飘零。”
      北方只有楚飘零有这样的财力和势力了。看来他是被飘零救了。

      果然,大概是听到屋内有动静,门口一阵响动,一个穿着富贵、气宇轩昂的男人走进来。
      正是楚飘零,他一直派人守在门口,不去打扰,但也能把他的动静实时汇报。

      “无影,你醒了,伤势如何?”
      萧无影靠在窗前头也不回,“我根本没什么伤。”只是有点心冷。

      楚飘零大约也察觉了他语气中的冷淡,不以为意,因为无影一向冷惯了。

      “你离开广寒殿后,失了联系,阁主就派人四处去寻。直到那天发现你惯去的小屋失了火,阁主急传书于我,我前去发现你倒在屋外,幸好没有大碍。救你回来,昏迷了多日……”

      面对阁主的英明和同伴的搭救,对这一连串话,萧无影的反应就是两个“哼”,第一声是他离开广寒殿,第二个是他惯去的小屋失火。原来阁主早就知道他这些年定期失踪到哪里去了,只是不加干涉而已。萧无影并不如叶悠然和凌雪飞那么聪明,心思敏捷,也不像楚飘零和任云扬那样擅长运筹帷幄。某些方面,他跟宇含薰很像,不善谋略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一颗剔透的心。

      楚飘零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对于阁主的深沉心思和动辄掌握一切的能耐,他又何尝不知。
      但是无影的模样有点不太对,一幅了无生趣的样子。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时日,外面已经天下大变。”

      萧无影不言不动。

      “悠然已经在道上多处打听。也有了不少线索。”

      萧无影还是一动不动。

      “你可知道害你何人?不想报仇吗?”

      萧无影整个人都仿佛化作大学中的一个冰柱了。

      楚飘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下一句话,无影绝不会再无动于衷了。

      “阁主来了,他要见你。”

      果然,萧无影立刻回头,眸光瞬间变得清明。

      清水无影章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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