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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熟悉陌生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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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陌生,其实你何尝不是?我们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假装开心是天底下最难的事,你是不是又要开始以往一旦遇上不开心我都是偷偷哭一场安慰自己,接着雨过天晴,骗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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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能逃脱被送上救护车命运,戴上呼吸器,手指上套上监测呼吸氧饱和度的导线,一路上听警笛鸣叫,到医院呼吸科,遇见值班医生,我被推进医改白色房间在看似躺椅仪器上扫描全身,翻了翻我眼皮,医生说检测数据,病人体征平稳,又开始例行询问,“她怎是怎么啦?”
纪闵贤焦急地回答:“她是从六楼---掉下来了---”
医生问:“六楼?是跳楼吗?没有明显外伤,你确定是六楼?”
“是的,刚刚在我眼前发生的事。”
“这不可能,六楼坠落连一点外伤,甚至全无一点擦伤,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只有0.001分之一,不,完全不可能。”
“其实最后一刻,我伸手接住了她。”
医生推了推眼镜,“那你双臂会骨折,像被一辆车撞过,至少不会像现在安然无恙,”医生边说边示意纪闵贤去医疗椅上躺下,“头晕吗?”
纪闵贤说没有。
“有恶心,或者其它不适吗?”纪闵贤有些不耐烦,“不,没有,我任何不适都没有,很健康也正常,能不能请帮我照顾好她。”
“噢,还好是这样。”
好?纪闵贤以为自己听错,“医生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经常有一些年轻人在没有保护措施的室外,做了摘了防护面罩这一不恰当的行为,也不能怪,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情不自禁,我们也是过来人,”
纪闵贤听了很不对味地提醒他,“医生,我还是不明白。”
“哦,跑题了,来这儿的病人最常见的一种是呼吸中毒症,症状因人而异,有些病人会出现幻觉,所幸你们时间不长,来医院有比较及时,所以情况比较乐观,来这边,你还是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纪闵贤:“......”
我快要撑不住了,想笑不敢笑,只能紧紧抿了抿嘴,身为尴尬事件主角之一,偷乐和笑场的确不合时宜。
在等待输液的时间,耳边传来电视里天气预报员报道:“今天是美丽的星期天,裕启市预报员向您预报:白天最高气温7°,最低气温3°,夜间气温将跌至零度,本月白天气温预计在零下10到19°之间,夜间......”
天气播报完毕,是广告时段,各种制氧设备,呼吸面罩与净化一体器材,唯美的画面酷炫广告词,演绎严峻现状,真是另类产品推广。
环境,环境,人类为了得到一些却毁灭更多,以前看似微小不在意的东西,往往却是最致命的。
太阳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升起,阴霾天气,难得看见明朗的早晨,每天都在糟心的事发生。
如同新闻里报道的那样——激进派们冲击政府,举着标语和旗帜在呐喊:“还我们真正的空气!”
“我们不要限量供水!”
“我们不需要人造太阳!”
每天都有诸如此类的游行示威,严重到冲突和流血事件时有发生。
我想,学会掩耳盗铃也许还能挺得住,一旦直面现况了整个感觉都不好了,心随之落到谷底,一只手伸向我手的方向,来自纪闵贤的安慰,我凝神屏息,一瞬间忘了周遭。隔壁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他是我从小到大的伙伴,我们对彼此的关注一直如此,可最近我发现我们的关系有所改变,小时候曾经很熟悉,长大后却变得很陌生的少年,他会追究刚才的情景吗?
我别转脸,第一反应是逃避他的视线,感觉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多年的默契知道他有话又对我说,我回头跟他两两相看,相视一笑,“朱丽兹,细想一下,我这不是第一次因为你挂水输液了吧?小时候被你咬一口不得不进医院打针挂排毒液,记得那时用不着戴这玩意儿,你说,在极端天气出现之后,有没有人跟天气一样,同时异变了?”
非常有影射性质的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沉默着。
论比沉默的能力,纪闵贤远不及我,他又开了口换了话题,“刚才医生的眼神你是没见到,简直在说,年轻人你吹牛不要紧,但一定要诚实喔!”
然后,他接着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相信我吗?”
诶,又是一个无法给出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像我那样相信你,你也同样相信我?”
“好嘛,其实我想告诉你......”
嘘,他竖手指制止我的回答。
“你说最讨厌敷衍自己的人,我也一样,所以,我可以等一等,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我听明白他的意思,不能给予答案只能选择沉默,沉默有时候比语言更能接近事物本来面貌,毕竟过多词藻堆砌出来的信任太华而不实,空白的答案用什么来填满?是时间,真正想说的话藏在心底,此刻唯有相对默默。
电视播报出另一段时事,女主播说:“淮河附近一座村庄发现坠落的不明飞行物......”
画面定格在田地里的奇形怪状金属上,金属呈椭圆状,周边有锯齿般的边角,银灰色的内部球体,周边锯齿的颜色却是深蓝,女主播画外音在说:“当地村民报警称19日上午6:45分,在捕鱼时看见距离自己越3公里处有一闪光的物体呈抛物线往西边坠落,并且传来一声巨响,之后,另外有村民在坠落地点附近看到,身边有物体不断闪光和冒烟,走近看到自家田地出现一个大约30多米宽深约20米的深坑,随即报警,当地公安部门与其它相关部门事发7时许陆续赶到并将现场封锁,目前,等待专业人士进行勘察,之后,本台将会作进一步报道......”
纪闵贤问:“天外来物,难道这是外星人造访地球的节奏。”
我说:“不明觉厉。”
整个上午是在混乱中度过,三小时后我和纪闵贤从医院里走出来,“想好怎么跟你父母交代了?”
我一想此事觉得头大,不涉及真相的话,只有用谎言来遮掩事实,成为说谎者非我所愿,可是我也没有答案,只有一个接一个疑问,我同样需要知道那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迷惘地摆摆手:“还是先不提这个,到哪儿算哪。”反正咱问题少女不这一项。虽然没有看纪闵贤的表情,相信他额角定是挂了黑线的。
回程的路上,公交车座位已满,我和他并排站在车尾。公交车突然颠簸,我下意识抓住身边可抓的东西,很不幸,他就是。
但同时他两手扶上我的肩,我惊讶地抬起脸,咫尺之间凝视他的眼睛,望着,望着,忘了身在何处,浑然忘我。
在我如此大胆的视线中,纪闵贤脸上浮现一团可疑红色,他低声问:“喂,已经没事了。”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纷呈\\\',在彼此眼里看到的人,真不敢相信那人是自己。幸好有人出面\\\'干扰\\\',我只看到黑色衣角一闪,有人走过来从我们中间走过,不由分说分开我和纪闵贤。
我没有关注陌生路人的兴趣,纪闵贤跟我不一样,他多看了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好几眼。
在我眼里这也许只是个小插曲,算不上什么事,之后闵贤跟我提起的时候,我才回过神体味,原来预谋已从很早开始,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
下了车,纪闵贤走在前,我依旧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样子咋这眼熟呢,仿佛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那时也是这样蹦蹦跳跳一前一后地走,可是有点不对呢,因为抢着蹦在前面的人,那人是我呀?人一旦长大为何如此不同?闵贤呀,如果你还记得当初的我,一定感觉出我的变化如此大,我也有一天像个小媳妇似的抹不开面子,你觉得我可笑是吧!一想到这儿,我很生气,当然是气自己,我深吸一口气,“喂,你等等。”声音挺小的,比蚊子哼哼的声音大不了多少,纪闵贤比常人耳聪目明,他立即回过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有些扭捏,不行,再这样下去,我第一个瞧不起自己。“没事长那么高,还偏好堵在人前面晃悠,哼,碍眼。”好没头脑一句话,我严重鄙视自己。
纪闵贤笑了,“这条路上又不属于我和你,难道只许你走?我却走不得?难道我们不能一起走?”
我摇摇头,哼,我哪是这意思,老拿背影对我也就罢了。可是在人眼前晃悠就是你的不对了,以为自己后脑勺比别人的帅么?
纪闵贤不是一般的眼色,很快弄懂了,“你这么大的时候,”他用手比出一个小娃娃的身高,“很喜欢跟着大人后面玩踩影子游戏。”
拜托,我和你一般大,你这一比划一下子迈进叔叔辈里去了,老气横秋。
纪闵贤看了我一眼,好整以暇走到我身后,我嘴角一抽,头顶上一定有个大大问号问为什么为什么?
“那......你走在前头吧!”
我流汗了,诶,汗是从我额上黑线滚下来的吧!接下来心照不宣的两个人选择默不作声,走着走着,纪闵贤终又开口说:“还记得我们是多大第一次见面?”他自己给出答案:“你很瘦小,看上去不像六岁,跟别的三四岁小孩差不多,有个大大的脑壳,远看以为是个光头儿,近看才知道是长着头发,只不过是一些又细又软黄毛儿。”他的声音透露一种,“咋一眼,还以为你是个安静的孩子,不爱吵闹,对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亲近,对喜欢的------”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下神情愉悦地说:“你小时候跟我还是比较亲近的,奇怪的举动是围着我不停地转圈儿,不开口说话只是不停的转啊转,直到被大人发现你躲在我背后不出来的原因,从不知道有人流鼻血流得半身都是,很吓人哎,到现在依然令我记忆犹新。”
他记得的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有些陌生,经他一提起,每个画面如同放一部影片不断在眼前闪回,纪闵贤的声音犹如画外音,配合一种神奇的魔力似乎在唤醒着某些东西,呼之欲出,但是又有东西同时在阻碍,我记忆里仿佛隔了一些屏障,一些模糊,不清晰的画面包含其中,纪闵贤的声音突然停止,我回到了现实,惊觉他正弯下身子,左脸贴着我的右脸,一字一句地说:“有些话你不说不要紧,可任何人都不能阻碍我了解,你也不能,我决定自己弄明白。”
我苦笑,“纪闵贤,别这样行吗?答应我,你不窥视我,我也不打听你,毕竟谁都有难以启口的个人隐私,难道我们不可以相安无事么?”
“这事换其它人就罢了,其它人我可以放任不管,你却不行,在你身上发生的任何事,从头到脚,哪怕一件最小的东西,我都要弄明白。”
“闵贤,以前那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在我心底深处,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哪怕从小一起长大,我却认不清真正的你,我想问一个问题,你还是我当初遇见的那个人吗?”
纪闵贤打断我的话,“你说我陌生,其实你何尝不是?我们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身后有人在咳嗽,那是为了提醒我们注意咳嗽声。纪闵贤这才站直身子,回头跟人招呼:“王叔叔,你回来啦。”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我家附近,在家门口遇见出来倒垃圾的继父,他看见纪闵贤充与我贴那么近,举止暧昧,王叔表面上似乎不以为意,但说话时话里话外透露一股男女生友谊要比交男女朋友关系长久。
他拉住纪闵贤聊说话,我跟纪闵贤说再见,王叔斯巴达了,站在我们中间当自己是分界线,气氛尴尬,纪闵贤感觉不对也想抽身离开,他是欲走还留,我是预留还走,各自纠结。
好不容易捱到他邀请纪闵贤这星期天踢足球去,然后说时间不早了放纪闵贤离开。
我吐了口气,听他在说:“兹兹,高中学习很紧张吧”
我在心里翻白眼,心里嘀咕特么摆家长的谱啊。
“还好。”我干巴巴回答,想加速回自己窝,偏偏听他开口说:“我知道你保留外婆遗物没有错,但是你妈的担心也没错,她可能担心你在这个年纪承担不了重要的责任。”
我完全失去接他话的兴致,他也体会到了,可是我难以体会他一脸奇怪的苦笑,好像在隐瞒真正想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