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兰舞》第五菲

71、相忘长安

　　迎接春天的喜气令长安欣欣向荣,人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尉迟禛悠悠走向廊坊高处的房间,他抽出钥匙,打开房门,房内只有一张摇椅,一个珍宝阁架,和一个空衣架子。
　　他推开窗,看向远处。就像在成州那样,脑海里都是快乐的时光。过了很久,他才转身拿起珍宝阁上唯一的东西,一只散发着幽香的盒子。然后坐在摇椅上,一边摩挲着盒子,一边看着空衣架子发呆。猫妖的传闻早已过去,府内请了法师做法驱除邪物,而后再无猫妖捣乱。
　　尉迟禛却一直很想见见这个所谓的猫妖,他有个期盼,清醒的再见她一面。她是不是她？已快有小半年不见,她好吗？还在长安吗？她虽然早已离开了他的视线,却无法离开他的思念。
　　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却无法再见上一面的酸楚,也许不止他一个人尝到。收起衣袖,玉洛薇拭去额角的汗珠,看向秋千架外的天空,也许是该走的时候了,菱玉嫁给了她爱的人,司空文琪也过的很幸福。那么她不用再挂心了。她的离开可以避免与尉迟禛碰面,也可以避免明瑄真真假假的威胁。
　　“老板,要是我想出去游历天下,你能批准吧。”玉洛薇站在窗边对着司空文琰笑道。
　　司空文琰躺在波斯毯上,突然睁大眼睛道：“披风,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走？”
　　“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玉洛薇凄凄一笑。
　　司空文琰苦涩道“是啊。”对于自己的感情司空文琰很迷茫,他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上披风,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所以他想淡淡疏远他。现在他要走,也许很好,真的很好,可他竟无法开心起来。
　　“你富甲一方,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只准备了一份薄礼,先保密,等走的时候送你。”玉洛薇叹了口气道。
　　他是她的死党,她已这样认为,他为了她做了很多的不可能,她也舍不得他,可是司空辽已对她说过,若不喜欢司空文琰,就趁早离开他身边。
　　玉洛薇看着司空文琰,她已明白那些与林亦然的重叠只是偶尔的瞬间,他并不是他,林亦然穿越只是自己的愿望而已。但她的心早已为司空文琰留出了一个地方。想到他们的认识、相处,眼里忽然渗出泪珠,玉洛薇赶紧转头看向窗外。
　　司空文琰还是故作镇静的躺着,他的眼光依旧锁定在这个背影里。玉洛薇说过,其实男女有些感情只要不说出口,他们便能天长地久的相处,而一旦戳破,也许朋友就会变成陌路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也许就如同司空辽一样,他对雅夫人不是如此么,那样的执着,不管是雅夫人过去的美丽容貌,或是如今的面目全非,他还是痴心不改,一如既往的真诚待她,虽然她不曾属于他。
　　司空文琰突然有些明白,明白了有些情感并不意味着拥有。他突然理解司空辽为了雅夫人而冷落自己母亲的心情。
　　可理解并不代表原谅,他忽然又想起司空文琪。他一直误解她,他不明白司空辽如此冷落他们的母亲,她却还跟着他,把他的生意做得那般用心。她只是想让父亲能在看着她的时候,想起母亲的好。为着她的能干和卖力,善待母亲。
　　不知何时玉洛薇已走近他的身旁,她细细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化了般。“少爷,披风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总摆大少爷的谱,也不要总是换女朋友,选个好的,结婚吧,到时我给你当伴——郎。司空老爷也渐渐老了,你就原谅他吧。他也是一个需要爱的人。……”
　　听着她的点点细语,司空文琰只是用力捏着她的肩,她从不叫他少爷,现在,她真的是要走了。司空文琰只是沉着脸,不再说话。
　　玉洛薇乘着休息日在院中练着缘中梦,她想将这舞作为给司空文琰的礼物。她要告诉他真相,她是女子,再不是黑衣队的披风。她要离开长安了。
　　忽然天空中一个黄白色的不明飞行物向她疾驰而来,一个美丽的俯冲便落在了她的肩头,红儿带红晕的小脸在玉洛薇的脖颈上,不知摩挲了多少遍,就像是一百年未曾见过一样。
　　玉洛薇更是欢喜的把红儿放于手中,用脸轻轻的摩擦红儿的小脑袋。“你这坏家伙,让我担心的不得了,你知道你走了多久么。”她定睛看着红儿道。
　　“叽叽,叽。”红儿欢快的叫着。
　　“你好像瘦了,想我了么。”
　　“叽叽、叽叽、叽叽、叽。”
　　玉洛薇看着它,笑出了声,“走,进屋里去。”
　　暖暖的房间里,红儿吃着她最爱的葵花籽、突然发现镜子后面的简笔画,盯了一会儿,她看看玉洛薇,又看看画,便小心的过去啄了几下,见没有什么危险,便两三嘴把画撕了下来,又落在玉洛薇肩头欢快的叫着。
　　玉洛薇扭头笑看红儿道：“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不过出现的正是时候,我还以为我失去你了。红儿,我带你走遍唐国的山山水水吧。”
　　玉洛薇推开窗户,一股冷意透进来,看着对面的湖心亭,玉洛薇突然心痛起来,乘着没有更多的眷恋,赶紧离开长安,可是……面具男,没想到这次竟是她要离开他……
　　屋里的那箱子面具她已经装饰好,找一个日子就给送过去吧。紫玉箫在玉洛薇的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亲切而心痛。
　　忽然,红儿叫了起来,直直飞出窗外,向湖心亭方向飞去。玉洛薇正要喊,就听见亭中琴声渐起。《相思风雨中》。
　　玉洛薇吹着箫应曲,面具男如果我们还能再见,你,请你一定记得我好么。一丝泪滑落下来滴在紫玉箫上,她只是悲伤的吹着曲。在阵阵春风中,曲声突然将世界带入寂寞里。
　　面具男已在亭中很久,听到玉洛薇开窗的声音,他才弹起琴。不知为何在东宫中,咬开笼子逃跑的玄凤鹦鹉会出现在这里。这是西洋人进贡的一对玩意儿,一只给了菱玉,一只给了他,说是等他们回宫时,便带上两只鹦鹉团聚。
　　上次回长安因为不方便,所以没带。回来后,听菱玉说她的送人了,所以这次也没带。
　　这种鹦鹉长相可爱,又很聪明,寿命也长。因为长途跋涉,一般不会有人出重金运来。据他所知,达官贵人中没有养这种鸟的,那么说,这只立在他香薰炉上的鹦鹉莫非就是……
　　红儿东闻闻、西看看,又飞到面具男的右肩上嗅嗅。便头也不回的飞回了思量居。
　　玉洛薇突然灵机一动,把一个纸条拴在了红儿脚上,喂了她几粒葵花籽,又指了指湖心亭。
　　见这鹦鹉又飞回来,面具男微微一笑却没理她,红儿却又跳到他的琴上,扰乱了他的琴声,玉洛薇听到一阵大笑。
　　面具男这才看见红儿脚上的纸条,上面写道“我叫红儿,二次见面,我们就算认识了。”显然这是玉洛薇的笔迹,可面具男却不喜欢这笑话。
　　鹦鹉原先就是太子先养着,然后带去给菱玉解闷,菱玉送的人很显然就是玉洛薇。那么她果真是太子一边的人。
　　面具男一拂袖,便想离开,谁知这红儿不依不饶的啄着他的手,他这才发现,纸条的最底下,粘着几颗葵花籽,他叹了口气,抽出笔写字。
　　红儿飞回思量居之后,再不肯动了,她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就开始用嘴梳理羽毛。
　　玉洛薇摸摸红儿的羽翼,打开纸条。“吾以为家有恶鸟便窥知主人德行。”玉洛薇忍不住笑起来,总是写不过这面具男。待回过神,方想起自己就要离开了,又是一阵心痛。
　　寅时刚过,天空暗的发黑,星光却很淡。
　　至宾楼第五层,窗子都锁着,还挂了风灯。司空文琰坐在和披风经常遥望长安的窗台下,频频打着呵欠,披风说要送他个礼物,但是他只能看,看过之后,却什么都不能问,不能做。他答应就可以得到礼物。他当然答应。
　　绝美的琵琶声响起,将司空文琰的神经在深夜唤醒。那斗转星移的拨弦,似乎这弹琴人有三双手一般,把人都听醉了。司空文琰端着酒碟就这样呆着。忽然,琵琶声戛然而止,胡琴悠扬的拉开了缘中梦的序幕。出现的是那个在宴会上神秘消失的胡姬。
　　她还是穿着那套蓝色胡服,用紫色的纱巾蒙面。灯光熠熠里,只见她身影翩若惊鸿,蓝色的灯笼裤划出美丽的弧线,光洁手脚跳出魔幻的舞姿,她的眉眼如此熟悉,却又带着神秘,还有些遥不可及。
　　这支舞带起的丝丝清风把司空文琰吹进了疑问的深渊,他不禁在心中问道,她究竟是谁……他缓缓睡了过去。
　　黑衣少年将手中的缰绳交给玉洛薇,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来送她。她为司空文琰跳的舞带着满满的谢意,却也融合着他对司空文琰的感情,他的琵琶、他的胡琴都带着他解不开的浓情。
　　玉洛薇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想到长安繁华于她不过匆匆一笔。
　　在离别的时候,才知道,心里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面具男、菱玉、文琪、文琰、雅夫人、中十,黑衣队、司空辽……还有尉迟禛、明瑄……长安的人们啊,我会时常思念你们的。而后传来马蹄阵阵。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