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兰舞》第五菲

70、上元灯节

　　上元节就是元宵节。
　　入夜,崇仁坊。
　　因怕遇到黑衣队同僚,玉洛薇换上了明瑄送来的胡服。今夜皇宫里自是有宴会,所以不管是公主、驸马或太子的小舅子一干人等都不会遇上,所以她放心的走在大街上。
　　面具男看着身边的玉洛薇,依旧是那样超凡脱俗,时间把她冲刷的更美了,她浑身散发出的柔和韵味,是他日夜思念的光芒。
　　进入街市,繁华而壮观,玉洛薇记得辛弃疾曾写过“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倘若不是亲眼见到,她也不敢相信这景象果真名不虚传。
　　玉洛薇走在面具男身边,安心而平静的感觉占据着她的心,她看着面具男的侧脸,嫣然一笑。
　　面具男用余光发现她的笑,赶紧无所适从的收回眼光,她耳畔面纱上,摆动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他本是风流男儿,怎的总被这一颦一笑烦扰呢。不解而无解。
　　一个灯笼摊上,围了很多人。有人在猜灯谜。摊主说若是猜对了灯笼上的谜语,不用付钱便可拿走那灯笼。若是猜不着,不仅要赋诗一首还得出钱把灯笼买走。
　　此刻,少年郎们总想在女孩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学,逐个看着灯笼上的谜语,想为心仪的女子赢一个好彩头。女孩子则有的拿着灯笼掩面低笑,有的听少年作诗而钦佩不已。
　　这种热闹,怎么会少了玉洛薇。她走过去,看着灯笼上的谜语,竟有些痴了。比起小时候的更加晦涩难懂,但却都难不倒现在的她。
　　“老板,我要这个。”玉洛薇指指一个八面玲珑彩灯道。
　　“姑娘,你要先猜谜。”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笑道。
　　“老板,我不猜谜语,直接买。”玉洛薇也笑道,这样的日子还做着生意,总要让老板也高高兴兴,所以她没有说出答案。
　　“那也需赋诗一首。”老板不好意思道。
　　玉洛薇有些为难,对别人的典籍、诗词她倒是熟的很,但要让她赋诗词一首,还真有些难度,而做打油诗又太掉身价。虽然她天资聪颖,但对于平平仄仄平平仄,总是搞不清爽。
　　“姑娘,不如请这位公子赋诗一首帮你赢个灯笼吧。”老板看这姑娘为难的样子,便笑着看向面具男。
　　玉洛薇没有说话,她拿过灯笼,把《青玉案——元夕》写在了灯笼的六个面上。剩下相对的两个面,她又即兴画上了一个面具和一朵蔷薇作为上下阙的间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老板淡淡念出写在灯笼上的隽秀字体,已不能保持平静,他高声感叹道：“佳人佳句”,还表示绝不收钱。
　　玉洛薇尴尬的笑着,心中特别感激辛大诗人,就暂时借她度过一下这个难关吧。急忙把钱放在老板的台子上,便拉着面具男走了。
　　面具男尴尬的提着灯笼,她说这是友情的象征,也是新年礼物。这样的词令他有些不快,他想知道她的灯火阑珊人是谁。
　　一路走着,这个穿紫色胡服的少女,仿佛溶在了街市里的点点灯光中,她被映衬的如此魔幻。金线绣出的花纹在这般情景下,艳丽非凡,闪着虹彩的珠片和铃铛的碰撞声将面具男的心门彻底打开。
　　他已无法压抑这种感觉。在回到封地的日子里,无论做什么都会自然而然的开始思念她,经常看她写给他的打油诗,甚至只字片语他都视若珍宝。他已经明白,无可救药爱上一个人便是这种感觉。
　　玉洛薇感觉到面具男的目光,没有看他。但她的心跳却已开始加速,这种突然而至的不安,让她静下来,他们只是知己而已。
　　坊间的水渠里,河灯斑斓,随着细水而流动。玉洛薇瞪大眼睛看着人们写在河灯上的新年愿望。忽然,眼前闪过一盏粉色河灯。
　　面具男递给她,指指河里的灯,又指指她,再双手合十。意思是“你也写下你的新年愿望吧,水流一定会将它带出长安,带到有神明的地方。”
　　“会实现吗？”玉洛薇抬头望着面具男认真问道。
　　面具男带着笑点点头,在心中说道我一定会为你实现的。
　　这承载了美好祝福的灯呀,你一定要把我的愿望带到神明那里,玉洛薇放下河灯在心中暗暗祈祷。
　　“你找的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总算可以清静一下了。”玉洛薇坐在假山的亭中道。
　　远处的人群还在喧闹着,似乎没有消退的痕迹。今夜是要欢饮达旦,举灯待清晨么。正想着,只听炮竹声响起,烟火大会开始了。这是庆贺太平盛世、庆贺公主回朝、庆贺皇家齐聚一堂同度元宵……
　　玉洛薇看着此起彼伏的烟火,华丽而缤纷。脸上充满了笑容,小时候就很喜欢看烟火,它的美丽总是让自己感叹。她还记得那年生日,林亦然为她放的烟火,当一朵朵蔷薇花绽放在眼前的时候,她掩面哭泣。他轻搂着她,叫她要自信而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月下。面具男用箫轻碰已满眼泪光的玉洛薇,九色鹿在月色火光下静静期待。
　　玉洛薇擦去泪花点点头,拿出紫玉箫。
　　良辰美景,一曲《上元灯节》如暖流袭过,箫声追随着漫天的烟火此起彼伏,欢快而潇洒,这美丽的瞬间将对视的俩人凝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印在彼此心中。
　　回到思量居,玉洛薇淡淡的笑着。那一支曲子仿佛还没有停止,一直回响在她耳畔。
　　“小玉。”一个声音从秋千旁飘过来。
　　“文琪？”玉洛薇借着月光飞奔过去,高兴的忘记了司空文琪已是太子妃。
　　“文琪,真的是你,你还好么！”玉洛薇着急的问道。
　　“你没有收到我的信吗？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司空文琪道。
　　“我收到了,只是没有回信,我怕是明瑄故意糊弄我的。”玉洛薇愤恨道。
　　“我很幸福,真的。”司空文琪道。
　　“进去说,外面凉。”
　　“不了,洛薇。我要赶去将军府,那边还有宴会。”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马车早已候着。我很挂念你,所以想亲自来看看你。我刚成为太子妃,抽不开身……”
　　“我知道,文琪。真的。亲口听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关上院门,玉洛薇欢喜的蹦了起来,这个元宵节过得太满足了,她拿出紫玉箫轻轻摩挲,回忆开始蔓延。
　　月亮已升的很高,月光洒在院中,不再带着墨离山的那般思念,成州城的那般断肠。这月色银白而温柔,是她心之所向,她兴奋的跳起用来早锻炼的杂锅舞,已重新编排过,还取了个名字叫缘中梦。
　　婀娜的身段,玲珑的舞姿,将这世界不曾有的魅力都展示出来。蓝紫色的丝绸反射着月光变得绮丽而梦幻,旋转的裙摆上,绣着的芍药和蝴蝶都围着她飞转,就如同芍药仙子一般。
　　任何人看到这一舞,都会动心。何况是送她衣服的李明瑄呢。
　　听到司空文琪出去,李明瑄从屋中出来,正好看到这月下一舞,从此便无法忘记。从墨离山救她开始,她就带着他眷恋的容貌,守候她醒来的夜晚,那些带着过去的喃喃絮语,使他很想了解这个奇怪的少女。从在长安相遇,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哀伤,她的相助,她的误会。如果说那些都只是巧合是好奇心,那么现在,他很肯定,他喜欢她。
　　李明瑄忽然想起他们每一次相遇,尉迟禛都若有如无的存在。她还喜欢着他么,他要知道答案。
　　听到掌声,玉洛薇终于发现了李明瑄。他一身锦衣,翩翩俊朗的立在月光下,他的皮肤已恢复白皙,再没有尉迟禛的一丝影子。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眼神有些欣赏,有些猜疑,又有些疼惜。
　　“你怎会在我家？”玉洛薇奇怪道。
　　“我一直在等你,你去哪了。”李明瑄定定道。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玉洛薇不理他道。
　　“我没有很多的时间。只是这样的夜晚,我很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李明瑄柔声道,她的过去总是带着哀伤。
　　玉洛薇对他突然的柔情,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这衣服很适合你。”李明瑄说道。
　　“哦,谢谢你。”玉洛薇还是有些尴尬。
　　“看到文琪,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哦,知道了。对不起。”
　　“我只是想……”李明瑄没又把话说完,这个谜底还是再留一段时间吧。
　　“我过得很好。”玉洛薇真心说道。
　　“是么。”李明瑄有些失望,他原想带她去看灯会的。“我走了。你还把我当朋友么。”
　　“嗯,当然是。”玉洛薇点点头。亲口听司空文琪说她幸福,自己也就放心了。可明瑄是不是很伤心呢,所以,虽然他怪怪的,她还是应该善待这个天涯沦落人。
　　“这歌送给你,我们一起努力吧。”玉洛薇唱起了《分手快乐》。李明瑄在曲声中,微笑着赶往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