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疯子》五代十国

2、第 2 章

　　围在门口的众人没了热闹可看也都相继散了，三三俩俩地往家走。
　　白老爸蹲在门槛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卷，却没在身上找到打火机。
　　“爸，回屋吧，我跟晋平说句话就回。”白晋修扶起白老爸，冷冷地看了一眼想要偷摸跑路的弟弟，白晋平一缩脑袋，站在院子里不敢动作。
　　白晋修等老爸进屋关门以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便宜弟弟，问：“鱼呢？”
　　“啥鱼？”白晋平愣愣地反问，又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墙根底下扔着的网兜，不自然地解释：“没抓到鱼……河上冰太厚不好刨，就网了几只□□，□□腿能吃也有营养的……哥，我错了。”
　　白晋修才注意到弟弟的棉衣外边挂着不少冰碴子， “嗯，知道错了？知道错在哪了吗？”
　　“不该打人，可是哥，那小子忒不是东西了，他都把你打……”
　　不等弟弟说完，白晋修啪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怒斥道：“你怎么这么笨，不长点脑子想想，你不会趁他不注意找个麻袋套上，只要他看不见，不知道是你打的，你打多狠都没关系，不打死就行，你看看你办的这点事，让人家找上门来吵吵，你丢不丢人！”
　　“哎呀！我咋没想到，哥还是你心眼多，下次……”
　　白晋修又一巴掌啪在弟弟脑门上，“还敢下次，赶紧回屋，看一会妈怎么收拾你。”白晋修气的闭上眼睛直叹气，多少人玩剩下的伎俩，只有这愣头青傻啦吧唧的不知道玩心眼。
　　女人的数落哭泣和男人的叹气，组合成这一晚临睡前的交响曲。
　　白晋修看着膀大腰圆的弟弟蔫头耷脑地缩在墙边，心里有些不平衡地对比了一下自己瘦弱的身材，同样是吃一口锅里的饭菜，怎么就区别这么大呢，自己这个小身板一阵风都能刮倒，可弟弟壮实的像头熊一样，不过一想起弟弟缺根弦的脑子，白晋修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还没吃饭吧，厨房里妈给你热着呢，自己去吃。”白晋修发话了，大熊一样的弟弟灰溜溜地滚进厨房。
　　“妈，你和爸去睡吧，一会我去说说他。”
　　白晋修独自坐在二十平米不到的客厅里，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的手腕内侧有一块不太明显的胎记，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来回在胎记上搓抚，记忆里一些之深之远的东西开始模糊，有时候白晋修真想能像丢垃圾一样全都丢掉，不去背负那么多那么重，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或许会出现另一个结局，白晋修无意识地露出嘲讽的一笑，使他本来就有些苍白阴郁面容，显得更加阴暗深沉，眼角眉梢隐隐带出一丝暴戾。
　　刚从厨房出完饭出来的白晋平看见客厅里独坐的大哥，肝合胆都开始打颤，白晋平也不是怕老哥动手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哥阴沉着脸的时候，他就是觉得害怕，宁愿在外面跟人打十场架，也不愿意在家面对老哥阴沉的脸色，但是白晋平有一点非常值得夸奖，尽管他平时跟外人又横又狠，打起架来也毫不手软，但是他对这个哥哥是真的言听计从，而且还维护的不像话，打那些架里十场有八场是为了他哥，听不得别人说他哥一个字不好，听见一次打一次，所以这几年来白晋平打架闯祸多半是为了给他哥抱不平。
　　这些白晋修都知道，这个身体的记忆多少还残留了一些在脑海里，和弟弟白晋平是双胞胎兄弟，两人却性格迥异，一个开朗一个沉默。
　　“坐。”白晋修眼角瞄到弟弟身影，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示意弟弟过来坐下。
　　“哥，我都知道我错了，你咋还要说我。”晋平有些委屈地把雄壮的身板缩在沙发里，以可笑的姿势坐着。
　　“不说今天的事，哥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高考了。”白晋修认真地看着这个便宜弟弟，兄弟俩相貌上并没有太大的相似，弟弟更阳光一些。
　　“哥，还说这干啥，不都说好了吗。”晋平闷声闷气地不愿意多说。
　　“哥还是想再问问你，你跟哥说句实心话，是不是真的不想上学，不要骗我，我是你哥你也骗不了我，我只是想听你说实话。”
　　白晋平沉默了一会，又抬眼仔细看看大哥的表情，确定大哥这会儿心情还不错，才小心翼翼地说：“咱家……现在这个条件，再说我学的也不好，不如下来给家里帮忙赚……”
　　“晋平，回答我。”白晋修心里通透，这个家庭要供养两个孩子上学，实在困难，白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一个月2000多块的工资，又不会跟上级领导套近乎拉关系，几十年都是个最底层的工人，老妈是典型的小城市家庭妇女，话多爱唠叨，平时就给毛线商店接点手工活，织一件毛衣才赚几十块钱，老两口四十多岁的年纪活像快六十的人，砸锅卖铁挤出钱来供两个儿子读到高三，大学……老两口估计要去卖肾了。
　　白晋平憋得脸通红，喷气的公牛一般站起来，第一次对大哥吼出来：“想，我怎么不想，我也想上大学，我也没比你差多少，可爸妈只想着让你上大学，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放弃理想放弃大学，低三下四地去打工看人脸色，就因为我在妈肚子里抢了你的营养？就因为你身体不好，一家人就要对你永远内疚，每天看你的脸色过活吗？”白晋平擦了一把脸上不知不觉淌下的泪水，颓然摔坐在沙发上，捂着双眼，“我也不愿意抢你的，就因为这，从小妈就对你好，好吃的好玩的都可着你来，我只能看着，吃的用的都是你剩下的，我学的不比你差，可妈却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凭什么……凭什么……”白晋平捂着双眼，一米八的身板萎顿在沙发里，呜呜呜哭的无尽委屈。
　　爸妈的卧室里传来压抑的哭声，还有低低的劝慰。
　　白晋修心里搅翻着，有感慨有难过更多的是感动，原来这个身体还承载着这么重的亲情，山一样压下来，压的白晋修几乎无法呼吸，一母同胞的弟弟竟然能付出这么多，十七岁青葱年华，原来弟弟已经背负了这么多这么沉重。
　　“晋平，你恨我吗？”
　　白晋平惊愕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潮湿，有些怔忪地看着大哥，“恨？为啥恨？你是我哥，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就是……有点委屈。”
　　白晋修坐到弟弟身旁，替弟弟擦了擦眼睛，白晋平扭过头不自然地拿手背抹了一把脸。
　　“不恨就好，我们是兄弟，哥以前有些事情……做的不好，以后会尽量注意，哥想和弟弟上同一座大学。”
　　“啊！哥……”
　　“没我看着你，你会闯祸的。”
　　“哥……咱家，还是你去上大学吧，我身体好有力气，找个工作赚……”
　　“不，我们一起，同样的，没有你罩着哥，哥怕被人欺负。”
　　白晋平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问：“哥，你都知道啦，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架的，就是有时候忍不住。”
　　白晋修笑起来，阴郁的眼里终于现出一抹笑意，“睡觉吧，把床搬回来睡，屋里暖和。”
　　“哥……”
　　白晋修看着弟弟又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不仅伸手搓搓弟弟参差的短发，硬的有点扎手，“快去吧。”
　　自从白晋修受伤以后，为了能让白晋修安静的养伤，弟弟就搬去偏间里住着，偏间里没暖气，冬天的晚上冷的不像话。
　　兄弟俩轻手轻脚地折腾了半天，才双双洗漱完躺下，白晋平还在做梦一样，大哥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还说要兄弟俩一起考大学，晋平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对面床上的大哥，大哥从小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总是嫌弃自己打呼噜磨牙，嫌弃自己说话声太大吵他，可是大哥也总是时刻督促自己学习，学习成绩稍微有一点下降，大哥就一连几天阴沉着脸不说话，自己怎么哄怎么逗都没用，哥哥就好像无形之中给了自己许多压力和动力，晋平从来没恨过自己哥哥，却总是对哥哥饱含内疚，如果没有自己，大哥的身体也许就不会这么糟糕吧。
　　“看什么呢？赶紧睡觉。”白晋修瞥了一眼弟弟，弟弟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一点都藏不住事。
　　“哥，我好好学，一定能考上。”等考上了，就去勤工俭学，多打几份工，也能给爸妈减轻点负担，还能照顾大哥，不然大哥要是真在学校被欺负了怎么办！
　　白晋修则心事重重想着另外的事情，家里这点事都好解决，这个家虽穷，但白晋修还没打算现在就离开，有些事情要暂时先放一放，眼前至关重要的还是等，等那个记忆尤深的日子，还有那一串两世都没忘记的数字，况且，这个家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