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半生垂眸》如宝

6、鞭刑

　　人昏迷的时候，其实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夏然听见度生一直“夏姑娘”、“夏姑娘”的喊她，还掰开她的下巴给她灌进了冰凉清冽的水，夏然使劲睁开眼时，度生正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坐起身，揉着酸胀的脑袋，夏然看着度生一字一句问道：“度生，你问一句，你答一句，一句也不要骗我！”

　　度生使劲点头：“我不骗你。”

　　“这里是哪儿？”

　　“红柳镇”。

　　“外面在拍电影吗？为什么大家都穿着古装？”

　　他没回答，但满脸都是诚恳的疑惑。

　　夏然的心坠了坠，鼓起勇气问他：“你是敦煌莫高窟研究所的同学吗？”

　　度生摇头。

　　“那你是谁？”

　　问到这句，度生的目光才从夏然的脸上离开，慢慢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是……帮人画窟的度生。”

　　他的回答一点价值都没有！夏然的头越发疼了起来，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了？怎么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度生见夏然十分难受的表情，一个劲儿安慰，可是他拙嘴笨舌，越说越乱。

　　心烦意乱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夏然脑子里，她一把拽住度生的胳膊，鬼一样问道：“现……现……现在是什么年份？”

　　度生那副呆萌愚蠢的表情快要把夏然折磨疯了，夏然张嘴开始背中国历代王朝表，当背到“唐”的时候，度生眸子明显一顿，夏然立时浑身发冷，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唐朝？！大唐？！”

　　度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从他的表情夏然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她居然被眼前的这个小画师带到了千年之前！一时间，夏然只觉得天晕地转喘不上气。

　　好半天，度生犹犹豫豫开口：“你是……天上来的吗？”

　　夏然鬼使神差轻笑了出来：“对，我是从天上来的！”

　　又过了好半天，度生轻声细语说道：“你想回天上去？”

　　夏然忍着眼泪：“我想回去，你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吗？”

　　度生咬着嘴唇：“我带你回窟里……，也许，也许你就能回去了。”

　　这句话犹如灵光灌顶，夏然跳起来立即收拾书包往外冲：“好！我们现在就走！”

　　“夏……姑娘……”度生喊住她：“吃些东西再走吧。”

　　夏然回头，看见桌子上放着半簸粟米。度生眼巴巴看着她：“要走好多路，你得吃些东西。”

　　夏然不是个忧郁的人。从小到大，她的生活从来没有坎坷，所以，她的思想连同情绪都是单纯乐观的，对任何事都抱着几乎天真的美好期待。就像度生说回到窟里就可以回到现代一样，夏然对此深信不疑。

　　度生把半簸粟米熬成了浓稠的粥饭，想起了昨天一路艰苦，夏然敞开肚子喝了两碗。倒是度生吃的很少也吃得很慢，他总是将食物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放进嘴里一直嚼一直嚼仿佛舍不得咽下去一般。

　　吃完了饭，夏然背起自己的书包，催度生快走。他情绪不如昨天那般阳光。出门离开的时候，夏然发现这个村里的人还真不少，只是一路上没有任何人与度生打招呼，而度生也一直低垂着脑袋，神情怯懦。

　　夏然一边走一边看，刚开始的恐惧现在已经渐渐减退，变成了好奇。毕竟她现在是活生生站在一千年前啊，这样的机遇巧合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

　　这是一个汉人为主的村子，但大多数人都穿着胡人衣衫。夏然记得大一公共课上老师曾讲过，敦煌不仅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南来北往的焦点，而且也是汉胡长期战争的前线。这里各种文化交织汇聚。中原动荡之时，硕学宿儒和百姓便逃往河西避难，可以带来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但是周边少数民族的侵扰也一时没有停止，所以在敦煌可以看到当时世界上最丰富的人种，最奇特的服饰和最开放的文明。

　　夏然越看越觉得激动，眼睛越发被周围各色各样的人与建筑吸引。从现在来看，商业丰富、百姓安然，应该是敦煌比较平稳繁盛的时期。

　　就在夏然被周边吸引东游西逛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一声鞭响在她耳边炸开。夏然吓得赶紧躲，却发现度生一脸痛苦捂着肩膀蹲了下去。

　　“度生，你怎么了？”夏然连忙蹲下看他。

　　一道血淋淋的红印子自他左侧肩膀一直蔓延到右下腰间。是那个骑马的人！怎么平白无辜就打人呢，夏然气不过，冲着那人的方向喊去：“喂，你凭什么打人？！你给我……唔唔……”

　　度生仿佛害怕极了，拼命捂住她的嘴，等骑马的人走远了才放开。他这会儿力气极大，夏然挣扎了半天硬是没让他松开。现在他放手了，夏然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你干嘛捂我的嘴？！他凭什么打你！”

　　度生脸煞白，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那一道鞭子抽得不轻，伤口里甚至还沾上了被撕裂的麻布纤维，夏然抖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度生扶着墙站了起来，惨白着脸对她笑了笑：“我没事儿，继续走吧。”

　　虽然归心似箭，但度生都已经这样了，夏然也着实狠不下心。她扶住度生说道：“怎么没事儿，你肩膀都流血了，要是不处理一下，这么热的天气会发炎的！”

　　度生推开她，又自己后退了几步，仿佛很介意夏然与他靠近一般：“不会有事的，走吧。”

　　夏然心里有些气他的懦弱，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分明在流血还说没事儿！咱们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再走不迟！”

　　说完，她看向四周。有人在围观，但却丝毫没有同情之意，相反对度生还满脸鄙视。夏然有些诧异，刚想走进一个人问问医馆在哪里，谁知还没靠近，那人就极厌恶般赶紧离开了。

　　夏然顾不得多想，度生已经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他和夏然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哑声说道：“不用去医馆，回家就行。”

　　夏然扭头看他，度生也正在看她，只是满眼都是哀求与内疚，却没有一丝的委屈与不甘。夏然皱起眉头，想和他理论，但话到嘴边，心却软了。夏然向度生走过去想伸手扶他，可度生连忙后退。以前夏然还以为他是害羞，但现在她确定闪动在度生眸子里的躲避都是因为自卑。

　　“度生！”夏然故意大声叫他，趁他抬头，一步追过去，不管不顾拉起他的手说道：“走，我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