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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胡汉生子 ...

  •   没注意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短短的一段路,夏然明显感觉到来自旁人的鄙夷与白眼。她不明就里只是疑惑,再看度生,他一直弓着身子拉拢着脑袋,这个人都哆哆嗦嗦地。走到一个巷口,突然有人从门里泼出一桶粪水,差点儿就当头当脸泼到他俩人身上,那人泼完了还不算,又大声骂了句:“狗杂种!”

      夏然气不过,就要与那人理论,度生紧紧拉住她,低声哀求:“算了算了!”

      夏然实在忍不住对他骂道:“你怎么这么懦弱?!”

      他几乎带着哭腔:“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回到他的破茅草房,夏然气得不想理他。可是看到度生自责地站在门口,神情局促又慌张,夏然还是忍不住质问道:“你到底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坑蒙拐骗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你?”

      度生低垂着头不说话。

      夏然抓起书包背上就要走,他堵在门口哀求地看着她:“我……我给你带路……你……你一个人……”

      “不用!”夏然一把推开他:“我才不和杀人犯一起走呢!”

      一边说,夏然一边没头没脑地乱走。不知为什么,从见到度生第一面起,夏然就对他有一种说不清的信任与好感,她认识的度生是温和善良的,说话声音不大,但坚定又沉稳,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透着壁画中佛陀才有的清澈与敦和。度生是夏然见过最干净的男孩儿,应该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不是今天一般猪狗不如的对待。

      夏然赌着气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身后的脚步也紧跟着一直没有停下。她心里又气又恨,索性小跑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度生在身后大喊一声:“我是个胡汉生子!”

      夏然愣住,没有听清,连忙转身问他:“你是什么?!”

      度生黑瘦的脸竟然惨白,他眼睛里滚动着泪光,牙齿几乎要将下嘴唇咬破:“我父亲是……吐蕃人,我母亲……是汉人……我……我是……胡汉生子。”

      夏然愣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下意识追问道:“所以呢?!”

      度生抬头看她,脸上的凄苦渐渐变成了犹豫:“我……我是胡汉生子。”

      他又说了一遍,夏然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是……可是这和你受欺负有什么关系?”

      度生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震颤,他颤抖开口:“你……你不嫌弃……我身份卑贱吗?”

      夏然哭笑不得,忍不住反问:“我为什么觉得你卑贱?你卑贱吗?”

      度生看着夏然的眼睛长久沉默,然后突然笑了出来:“不卑贱!”

      他们俩又一次沿着原路往回走,只不过这次夏然让度生抬起头挺起胸,别缩得像只小老鼠。可以看得出,度生大胆了许多,他没有再和夏然隔着十万八千里,而是跟在她的身边,夏然时不常抬头看度生一眼,如果碰到度生也在看她,两个人便相视而笑,只不过度生的笑容并没有夏然那么自信。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夏然这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度生是在中午,即便他每日早早起床,等走到洞窟时也得接近中午了。

      “哎,不对啊”,夏然正在洗手准备给他包扎伤口:“第二次你怎么那么早就去了?”

      度生脸一下子通红,有点儿窘迫又有点儿害羞:“我……那天起的早。”

      要包扎伤口了,一开始度生还有些扭捏,拽着衣服不让夏然帮他脱下。夏然也是第一次干这活儿,所以手忙脚乱的,只嫌他烦。

      “你把手放下来”,夏然语气命令:“那鞭子多脏啊,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我自己来就行”,度生吞吞吐吐的,脸涨得通红。

      “你能够得到背上吗?”见夏然有些生气了,度生这才乖乖听话。

      但是当他脱去外衣的一刹那,夏然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前胸后背竟然布满鞭痕,有的颜色已经淡去与皮肤混在一起,有的却依然鲜红,一看就是新伤。夏然心里酸疼,咬牙切齿道:“这些都是刚才抽你的那个混蛋干的吗?!他凭什么这样做?!”

      度生不气,反而笑道:“你别生气,我早就不疼了。”

      夏然愤然道:“下次别让我见到他!哼!要不然我一定把他从马上拽下来!”

      这回度生紧张了,赶紧转身看向她,着急地说道:“千万别!他是……有身份的人,你……别去惹他……”。

      夏然看着度生黑瘦的脸,想到他才15岁,便叹了口气:“你家里人呢?怎么就这么让人欺负你呢?”

      他垂下眼眸,神情有些悲苦:“我没有家里人了。要说欺负,敦煌的汉人恨吐蕃人,谁让我是半个吐蕃人呢,所以大家便都恨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夏然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度生,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就算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你也不要看不起自己!”

      度生凝视着她,重重点了点头。

      既然今天回不去了,就到处逛逛。夏然最想去的第一站当然就是班布寺,她想看看经过了千年的变化,这座寺庙还有没有些许东西保存下来。

      听说夏然想去班布寺,度生很是高兴,能看出来班布寺也许是唯一不歧视他的地方。那个时代的敦煌,佛教兴起不过百年,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女子进寺庙也很平常。夏然只有身上着一套衣裙,有些脏了,也只能将就。不过对于头发,夏然却很是认真。她是个汉服爱好者,对古代中国的服饰头型都很喜爱,这一次终于亲临实际,当然要把手艺拿出来用一用。夏然学着描摹过敦煌壁画中的飞天模样,给自己挽了个十字垂鬓髻,将所有头发都推到头顶用一根光溜溜红彤彤的胡杨枝杈别起来,只留下丝丝缕缕的碎发飘在耳边颈后让她们随着风轻轻飘动。

      梳完之后,夏然得意地在度生面前左扭右扭,问他好不好看,度生臊的不敢看她,只是低头红着脸使劲点头。

      他们俩一路走着,周围的人不是恶毒地鄙视就是名目张胆的辱骂,不过夏然并不觉得尴尬或是别扭,应该感到可耻的是他们!

      走到班布寺门口,度生站定,双手合十行礼。夏然学着度生的样子拜了拜。这时,寺门口出现了一位满脸沧桑的老僧人,他白眉白须,腰身佝偻。度生看到他,立即上前一步,谦卑恭敬地扶住,同时说道:“师父当心。”

      那僧人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夏然,合十拜道:“施主,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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