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古刹妖邪 ...
-
两天后，我跟着可芯和清时，从木渎镇出发一直往西南。
说起来也奇怪，我开始还准备了一大堆理由说服可芯让我跟他们一起走，结果这次她答应得非常痛快，只是提醒我，记得多准备些驱除虫蛇野兽的药物——后来我才知道可芯让我随行的真正原因，听起来匪夷所思，往后再提。本来我还想叫上贞子一起走，谁知她说接到了新的支线任务暂时还不能离开江南，于是最后只有三个人上路。
江南的西北方向有一片非常大的乱葬岗，据说是多年前妖魔大举入侵江南的时候，死于战乱的兵卒百姓极多，根本没时间妥善安葬，就全部拖到这里草席一卷匆匆掩埋。早死的还能留个墓牌，晚死的别人都懒得挖土，直接一把火烧干净。现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人敢靠近了，不仅是鬼火冤魂之类的东西吓人，这一带还风传有个“姥姥”专门掳掠小孩和年轻女人，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我们专挑白天阳气最旺盛的时候，从乱葬岗的边缘过去。可芯回忆起一些往事：“几年前，我曾随青灯教徒在此截杀妖魔斥候，在那次行动中我受伤昏迷了一段时日，醒来的时候，蚀龙感觉就有些不对劲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性子越来越偏激，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唉……”
我道人已经不在了，就不要想太多，清时点头附和，接着道：“按这个速度晚上最快只能到兰若寺，那里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留心些。”
接下来就是闷头赶路，到日头渐低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破败低矮的砖石拱门，上面长满了青苔和爬山虎。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小的天井，上面被茂密的树枝挡得差不多了，夕阳的余晖透过间隙洒下一地圆形光斑。
我们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于是分头去找了些干草枯木，很快就升起一堆篝火。可芯把之前打包好的干粮抹上盐巴，用树枝串了放火上烤得稍微软些，再取下来分给我们。我匆忙道个谢就开吃了，可芯一边烤剩下的肉干一遍调笑：“反正干粮多得很，我们又不跟你抢，急什么？”我老脸一红，三个人里确实就属我吃得多，可芯和清时大概因为不是正常人类，一路过来就没怎么见他们吃东西。
吃饱喝足，我站起来转悠着活动，清时出去看地形，可芯收拾东西，顺便铺床。很快月亮就爬上了树梢，草丛中传来蟋蟀的夜鸣，一切都很美好，可惜为了明天尽早起床赶路，现在就必须入睡了。
不知道躺下了多久，朦胧中翻了个身，我忽然觉得身边安静了许多，一直叫个不停的蟋蟀似乎全部哑巴了。慢慢的，我竟然听到了一个女人隐隐约约的哭声。
睁开眼睛，我发现可芯和清时都醒了，清时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天井外，哭声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我压低嗓门：“怎么样？要去看看么？”“如果不去，今晚别想安生了。起来，一起去。”
我一骨碌爬起来，挽着可芯的胳膊，轻手轻脚跟着清时往外走。我估摸了一下大概方位，哭声似乎是从我们来的方向，也就是乱葬岗的方向传来的，也不知是哪家惨死的冤魂半夜三更来索命。这个时候我忍不住抱怨一句，对付鬼当然要道士出马，偏偏这个时候贞子又不在。
我们出了天井往循声右边走，来到一条死水河边。那河水表面飘满了浮萍叶子，隐约能闻到腐臭的味道。河边有个全身素缟的女人，正坐在那里低着头啜泣，看身段还相当不错。
三人对视一眼，清时让我们不要靠太近，他自己走过去单膝跪下来，轻声问：“天色已晚，姑娘为何一人在此哭泣？”那女人便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颤声道：“奴家婆婆生了重病，听闻此处生有一种药草能治病，就壮着胆子跑来。哪只此处阴邪得很，奴家转了半晌也没找到草药，反倒认不出回去的路了。”
清时哦了一声：“那你家男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弱女子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女子的眼泪成串往下淌：“奴家福薄！两月前新嫁了，公婆待我视如己出。哪知一日夫君出海一去不归，婆婆急得得了重病，公公亦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否则奴家尚在服丧期间，何苦抛头露面！”说罢又低头去拭泪。
我听了没什么感觉，倒是可芯面露不忍之色，想上去安慰那女人，被我悄悄扯了一下袖子，两个人悄声无息蹲进草丛里。
那边清时站起来对女子道：“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罢。”女子盈盈一拜：“多谢公子，奴家家住木渎镇西。”清时点点头，伸手温柔地扶起女子，手若有若无地在她不堪一折的细腰上捏了一把。女人嘤咛一声，吐息如兰：“公子，奴家方才不慎扭了脚，走不得路了……”清时微微一笑，嘴唇暧昧地贴上女人的耳廓：“好，我抱你走便是。”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好小子，平时一张冰块脸，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没想到装起风月场老手还真有一套！眼看着那女人跟没骨头似的一个劲往清时身上蹭，手还很不老实地在别人身上戳戳点点，我就有种拿手机拍下来寄给伏枫的冲动。
这时外面忽然又传来一个男子诵佛的声音，一字一句如槌擂鼓，震得人神志一清。那女人脸色大变，一推清时就想跑，手腕却被一把扯住，惊恐抬头，方才还在与她调笑的俊颜公子此时面如冰霜，冷冷道：“怎么，有胆勾魂，却没胆听咒？”
女人又惊又怒，粉面扭曲，另一只手曲成爪，狠狠冲清时的门面抓去，谁料清时动作更快，身子像蛇一般一晃，人已经到了女子身后，抓住她手臂往后一拧，就是清脆的脱臼声。女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喉咙又被另一只手扼住，五指一收，喉骨咔咔作响，眼看就要断气了。
眼看清时就要送那个女人上西天，我急忙喊：“等等!且留她问话！”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我们背后踩着草丛窜出来，高声喊道：“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啊！”
我扭头去看他，顿时囧了：喊话之人顶着个锃光瓦亮的秃瓢，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暗红色袈裟，大半臂膀都露在外面，下穿绑腿僧鞋，手上拖着一根武僧棍。他见清时还卡着女人的脖子，气得直跺脚：“贫僧不是叫你手下留情么！这女鬼也是可怜人，待贫僧超度了她便是，何苦造杀业？”
清时看了他一眼，把女人往地上一扔，抱臂退开，淡淡道：“没死，你可以做法了。”
女鬼在地上疼得直抽搐，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和尚见状叹了一口气，上去施礼：“这位小娘子，贫僧马上就能让你解脱了，有什么心愿趁现在快说吧。”
女鬼咳嗽了几声，爬起来哑着嗓门道：“没用的，我的命魂在姥姥手里，她不松口，我连阴曹地府都去不了！”
我奇道：“姥姥？就是那个风传到处抢女人和小孩的妖怪？”
和尚正准备开口，周围忽然阴风大盛。
空中飘忽传来另一个女人的笑声：“白衣~~~姥姥差我通知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家啊，她不耐烦要亲自来接你了~~~”
被唤作白衣的女子脸色刷地绿了，伸手就去扯清时的裤腿，连连磕头：“这位公子，白衣求您直接送我上路吧！”清时往后避了一下，面无表情：“不要。”眼睛看着那和尚，“叫他送你。”和尚闻言一个踉跄，抱怨道：“这位玉面小哥，这个节骨眼您就别跟贫僧开玩笑了，你没看正主来了？”
可芯指着天空道：“快看，天上有顶轿子！”
众人连忙抬头，果然有一顶敞篷小轿从半空中晃晃悠悠飞下来，走进了才看清，抬轿子的是四个皮肤青紫、样貌丑陋的小鬼，每人背上扛着“肃静”“回避”的牌匾，轿子上斜躺着一位身材肥胖的老妇人，生得贼眉鼠眼，她身边倒是坐着个模样相当水灵的青衣女孩，轿子一落地就轻飘飘的落下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点道：“白衣，你这模样可真够难看的，勾不回男子精魂就算了，居然还被打成这样，你让姥姥的面子往哪里搁？”
白衣强撑着坐起来：“反正我回去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在他手里呢。”
“哼！小骚蹄子，我看你是到死都贪人家那张脸！回去有你好受的！”青衣忿忿一跺脚，尽显小女儿家姿态，又转身对轿子上的老妇人嫣然一笑：“姥姥~白衣办事不利，今日回去便撕了她那张脸皮给我做个面具可好？”姥姥大笑，声音跟太监似的“你这小狐媚子，早就惦记上人家那张脸蛋了吧？好好好，既然你喜欢，那送你便是，带她回去！”
“好~”青衣扭过脸，凶神恶煞的上来就要揪白衣，哪只刚迈出一步“夺夺夺”数枚冰锥悉数钉在她的绣花鞋前。她惊得往后一跳，脸色阴鸷看向清时：“这位小哥，方才要杀她是你，现在要救她又是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忽然不想杀了。”清时收回手臂，依旧是一脸让人火大的冷漠。
青衣噎住，脸色跟吞了只苍蝇一样，哼了一声，身形倏忽一晃竟然绕到所有人后面，直扑可芯！
当时只有我站得离可芯最近，几乎是条件反射抱着她就地一滚，只觉耳边劲风袭过，脸上一辣。等我爬起来一摸脸，鲜血淋漓，上面好几道皮开肉绽的划痕，当时就爆了：你奶奶个熊的！敢动老娘的脸？！跟你拼了！！！
青衣一击失手转身想跑，我狂嚎一声扑上去，一把将她压在身下甩手就是“噼里啪啦”几巴掌，然后揪着她的发髻往地上撞，她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十根染着血红丹蔻的纤纤细指疯狂乱抓我的衣服和脸面。
也不知道青衣之前是怎么勾引男人的，但是她的近身战斗力实在不够看，别的不说，力气也不比鸡仔大多少，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被她挠得火冒三丈，也顾不上颜面了，对着她连踢带打，把她上至山顶洞人下至十八代孙问候个遍。直到被和尚架开我还在意犹未尽地骂：“你有胆量勾男人，你有本事别动女人！今天老娘就让你个狐狸精知道女人的脸是不能碰的！看我不剁了那两根狗爪下菜！”这个时候青衣已经被我揍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衣服发髻乱七八糟，脸上的妆也花了，看起来比旁边的白衣还惨。
我这边撕逼大战的同时，那边也开始了战斗，和尚长棍轮的呼呼作响，照着抬轿小鬼的门面就砸，惊地他们丢下轿子纷纷逃窜；清时身形闪电腾挪，一脚把姥姥踹了下来。
姥姥肥胖的身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四肢着地，屁股后面现出一条毛茸茸的灰白尾巴，看向我们的表情恶毒阴狠，那体态完全就不像个人。
“是有年岁的黄皮子精，记得把口鼻堵上，当心她的臭屁~~~”和尚大笑着一棍子扫向姥姥的天灵盖，姥姥身子肥胖，动作却灵敏的惊人，扭身一跳躲开了一击，却不料身后飞来几片冰刃，其中一片直接剁下了肥大的尾巴，另外几片钉进腿脚关节，疼得它哀嚎连连缩成一团，身边忽然泛起浓烈的黑雾来，剧烈的恶臭瞬间笼罩了几个人。“靠！”我呛了一口臭气差点晕过去。
黑雾中忽然又响起一声爆炸声，气浪冲飞了大部分黑雾，和尚双手合掌念叨：“这伽蓝爆裂咒太久没用差点生疏了……咳咳咳……”
我挥舞着手臂眯眼看，那只黄皮子已经现了原型，肚子上炸了个大洞，肠子都流出来了，此时竟然还没断气，抽搐着想爬走。可芯忽然变法术似的拿出一张写满符篆的黄纸，揉成一团扔进黄皮子的肚子，顿时熊熊火苗就烧了起来，黄皮子痛苦地在火堆里打滚嚎叫，很快就不动了。片刻后火灭了，只剩下一地炭灰，焦臭冲天。
“呼，总算搞定了。”我用手狂扇风，可芯结咒让附近的花草迅速生长开花，勉强用植物清气压下了恶臭，这里今晚是没法住人了，四人只能连夜转移阵地，还得拖上两个半死不活的女鬼一起跑路。
好不容易走出了臭气范围，和尚把两个女鬼超度了，回头笑嘻嘻的冲我们行礼：“贫僧法号不戒，这厢有礼了。那黄皮子精多年来盘踞于此，以自身蛊惑之术操控年轻女人和孩子，为其补精采血，害人无数。今晚得几位施主相助除此大害，尤其是这位玉面小哥~”清时瞥他一眼：“你不在灵隐寺吃斋念佛，跑到这里来作甚？”
可芯奇道：“两位之前就认识？”
不戒连连点头：“当然认识，之前他到灵隐寺找我……我们主持商讨水患的事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位经常来的女香客走得很近，我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抚琴谈心呢。嘿嘿，那位香客身份可不一般，是夏伯家的大小姐，听说不日就要嫁给成王殿下做王妃了，小哥真是好胆量，居然敢给他扣绿……”
清时忽然厉声喝到：“闭嘴！”不戒一缩脖子：“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我冲他们打个手势：“打情骂俏等天亮了再说，咱先考虑下睡觉的问题吧。”
于是几人随便找了些干草枯枝，点了篝火后倒头就睡，感觉都没怎么合眼天就亮了。
不戒听说我们要去雷泽，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走，清时呛他：“你这次出来除妖未曾报备寺中其余人等，还不速速回去。”不戒哼了一声：“贫僧才不回去，回去也是挨骂。外面多自由啊，有美景看有好酒喝，寺中粗茶淡饭哪及得上。再说了~”他扛起武僧棍，对可芯挤眉弄眼，“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外出怎能没个护花使者？”
我与可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可奈何——这花和尚浑身上下就没点出家人的样子，实在不放心就这么让他跟着走。不戒眼看着我们俩不同意，清时又对他冷着个脸，摸摸光头，自行拖着棍棒，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古刹妖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