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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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嫔妃退出凤栖宫时，偶尔细声交谈也不复方才那般轻松自在，几个功夫不到家的，面色已经垮下来了。
一身红衣的昭贵妃缓步走在前头，愣是没有人敢越过她去，而昭贵妃出了凤栖宫后，没有立即乘上步撵，而是回身望了一眼凤栖宫的匾额，龙飞凤舞的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于白日看来，更是刺眼眩目。
高位分的嫔妃一一乘了步撵回宫，余下些个位分低的便立在宫门前目送步撵而去，直至看不见了才由宫女扶着，步行回宫。
这便是宫内的规矩，人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宫内更是如此，位分高低的等级之分无处不在，而谁入了宫，又只想庸庸碌碌到红颜老去呢？
良久，瑶妃才摇摇晃晃的由宫女扶着出来，脸上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可仍旧是一张红肿得跟猪头一般无二的脸。
瑶妃拿着绣帕半遮脸，确认周围已经无人了才出的宫门。
入宫以来她从未如此丢过人，竟是在众嫔妃都在的情况下被掌嘴，三十巴掌的惩罚在宫内算不上是严重的，可方才那老虔婆是下了死力气打的，瑶妃如今都不敢咬牙，生怕已经松动的牙齿一用力就掉了。
明明怒火烧心，瑶妃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也未曾开口说话，并非她不想，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烧得疼，瑶妃连眼泪都不敢流，怕坏了自己的脸。如今比起对皇后的恨意来，她只想赶紧回宫上药，先保住自己这张面皮才是真。
扶着瑶妃乘上步撵，含章殿的大宫女不停的催促着抬步撵的小太监们走得快些，小太监们几乎都已经小跑起来，步撵上的瑶妃仍是以绣帕遮面，生怕这幅丑陋的模样被人看了去。
在一条青石板宫道上，一浅色衣衫的宫嫔的才缓步而行，她走得极慢，仅是几步路就需要停下歇一歇，日头又大，她额上已经冒了汗，脸上扑的妆粉也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小主，您坚持住，离畔春居还有一段路呢。”
听了勺儿的话，陈嫔强打起精神点点头，畔春居本就偏远，这儿已经是宫内较为偏僻的宫道了，可是离畔春居还有些路程。
陈嫔的大半身子已经倚在勺儿身上，由勺儿带着她慢慢的往畔春居挪，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小主，自家小主已经病了小半月，虽是太医给开了药，但她们畔春居的份例本就被克扣得厉害，殿内闷热不已，又怎是养病的地方？
方才撑着前去请安，又步行至此，已经是耗费了小主全部的力气，想到方才皇后娘娘不同往日的手段，勺儿便轻声道，“小主，不若您去求了皇后娘娘罢，奴婢方才瞧着皇后娘娘气势大不一样了，您若是去说，皇后娘娘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陈嫔仍旧是摇头，“罢了，别给娘娘添麻烦。”
皇后拿瑶妃立威确实叫人吃惊，但昭贵妃当时也未必拦不住，只不过顾忌着太后跟儿前的宋嬷嬷也在场罢了，这宫里是谁的天下还不好说，她若是此刻去求皇后，便等于是站在昭贵妃的对立面了，思及昭贵妃一贯的手段，陈嫔并不敢去冒这个险。
勺儿不知陈嫔心思，只是咬紧牙关往前走。
***
瑶妃顶撞皇后被罚一事，不多时就在宫内传了个遍。
别看瑶妃面上娇真如邻家妹妹一般，私底下受她欺负的嫔妃不在少数，瑶妃原是户部右侍郎卢广家的庶女，原名叫卢怡，入选宫中时也只是一嫔位，然抱了昭贵妃的大腿之后，一路扶摇直上，升至妃位。
位分是有了，却还不如一些美人、贵人得皇上宠爱，是以那些个位分低的小主们没少被瑶妃磋磨，却又因为位分低微奈何不得她，这会子得知瑶妃被伤了巴掌，她们是做梦都会笑醒。
贺兰景那里也很快得了消息，批阅奏章的朱笔未停，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吩咐冯大路，“去含章殿传朕的旨意......”
而后又听得皇后见完嫔妃后似乎身子不适的消息，没有细思，只以为皇后是见了瑶妃被打的场面，一时未能接受罢了，微微弯唇吐出一句，“出息。”
这语调叫冯大路听来有那么一点...愉悦的意思？
然批阅完这一份奏章，贺兰景兀的扔下笔，起身大步走出御书房，“摆驾凤栖宫。”
凤栖宫内，阿盈坐在床榻上，捧着安神茶慢慢饮着，小阿软亦是坐在床榻边，软声软语的安慰母后，早上母后并不让自己跟着去，他就乖乖地呆在殿中等着，结果就等回了脸色惨白的母后，如此更叫阿软坚定了不能离开母后身边半步的决心，就算是母后训斥他也不能离开。
阿盈渐渐也平静下来，可方才的模样简直吓坏了众人，如今她缓过来，宫人们亦不敢掉以轻心。
不多时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唱喝声，宫人们忙下跪行礼，阿盈也才想下床，便被贺兰景止住了。
“皇后无需多礼，回去躺好。”
贺兰景见了皇后现在脸色惨白的样子，如何能不知她又是被吓坏了，否则有宋嬷嬷在，她何至于被嫔妃吓到？
贺兰景走到床塌边坐下，温声问，“皇后又看到什么被吓着了？”
阿盈才想开口，眼眶便先红了。若是一开始说她是被那团血雾吓到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一阵阵没来由的惋惜了。
贺兰景不明所以，半安慰半猜想道，“皇后身上如今戴着玉佩，寻常鬼祟都碰不到你，若是那鬼祟附在谁身上，下旨叫她不必来请安就是。”
阿盈听了这些话面色并没有好一点，反倒是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遣了出去，如此谨慎叫贺兰景神情肃穆起来。
“皇上，臣妾方才看到的，并不是鬼祟，而是一团血雾，很小，看起来既肮脏又污秽。”
陈述的时候，阿盈面色不改，语调平稳。
贺兰景蹙眉，“一团血雾何至于叫你被吓到？”
“这团血雾是黏在昭贵妃身上的。”
这一句话终是叫贺兰景脸色沉了下来，眼神晦暗不明，而阿盈则继续说道，“臣妾听闻昭贵妃先前小产过，那胎还不足两个月就在凤栖宫流掉了，方才臣妾见了那血雾只是一惊，而后想到这极可能是昭贵妃那无缘的胎儿，便觉心里堵得慌...那团血雾看着肮脏难忍，直叫人恶心，可那是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不应该以这样的丑陋不堪的模样存在。”
贺兰景看着皇后泪流满面毫无仪态可言的样子，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听得皇后抽抽噎噎的说道，“虽然含霈说，昭贵妃小产与臣妾并无关系，可是它毕竟是在凤栖宫流掉的。”
阿盈内心的情绪涌上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还有上回那个无脸的婴儿，月份比昭贵妃还大，竟也没有保住。臣妾先前想着，宫内侍寝的嫔妃也不少，为何您还是膝下空虚，如今看来，这并不是没有嫔妃怀孕而是都没能保住生下来。”
贺兰景只定定的看着阿盈，一句话不说，任由阿盈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倒出，“听宋嬷嬷说，旁的男子是皇上这个年纪时，膝下已经孩子成群了，您女人比别人多这么多，竟是一个孩子也无，实在是臣妾没有管理好后宫，若是臣妾手段强硬些，镇得住后宫，也不至于此。”
听了这番幼稚的言论，贺兰景有些想笑，但看阿盈抽抽噎噎，哭得快哽咽过去了，贺兰景忙将阿盈揽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鼻涕蹭在自己的龙袍上。
贺兰景听了前半段时，只觉得皇后良善过了头，非要将昭贵妃小产那事揽在自己身上，听完才知，皇后并非是纠结那流掉的胎儿，而是愧疚自责自己未能尽到责任，叫后妃们为自己开枝散叶。
呵，还是心太软了。
“难道宋嬷嬷没有告诉你，贺兰一族向来子嗣不丰么？便是父皇，膝下也只有三个孩子，就是朕、长公主，还有逸王。”
阿盈听了并没有得到多少慰藉，楞了一下结果反倒丧着脸，“阿，那您这一下就没了两个...臣妾...”
贺兰景哼笑了一声，脸上浮现讽刺的神情“皇后以为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才导致朕的孩子保不住？即便你手段强硬镇得住后宫，可害人的之心一起，只要想就随时都能下手，你能一一替她们挡住吗？”
阿盈低头，低声道，“难道皇上的意思是，嫔妃们怀了孩子，生不生得下来就全凭各自的手段了是吗？”
“不，朕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想的这般在乎孩子。”母凭子贵在后宫不只是一句话而已，而孩子所被赋予的意义也并不只是生命的延续这么简单。
贺兰景摸摸阿盈的脑袋，所说出的话却是叫人无比的震惊，“昭贵妃的胎儿，是她自己弄掉的，为的就是嫁祸给你。”
阿盈抬头，一脸震惊的神情，张嘴竟说不出话来，若孩子是昭贵妃自己弄掉的，而她还以这孩子为理由处处与自己作对，一副是自己对不起她的样子，这实在是......
贺兰景面色不变，“所以你还觉得是自己的错吗？”
阿盈摇摇头，一阵的恶心反胃，“是臣妾太天真了。”
看着那团污浊不堪的血雾只想到未能来到世间的孩子何其无辜，却不知，这血雾根本就是被生母亲手扼杀的胎儿。
“朕亲自去大觉寺给那孩子点了长明灯，请了大师为它祈福念经，若是你觉得不忍，便给它抄份经书罢。”贺兰景并非不在意这个孩子，但他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也只是这些，他对于这个孩子的直观感受，远比不上皇后亲眼所见的化为血雾的胎儿。
阿盈点点头便应下了，随即暗暗告诫自己，在后宫内绝不能随意心软泛滥，绝不要以为自己所猜测的便是实情，凡事须得多看多听。
再说瑶妃，回含章殿后，把脸往铜镜上一照，那面被打磨得光滑背后还镶嵌着宝石的铜镜立即被砸到地上，殿内的瓷器盆栽茶杯等物品，只要能砸的，都未能幸免。
宫人们此时不敢进去触瑶妃的霉头，便立在殿外等瑶妃发泄完毕后再进去伺候。
良久，含章殿内安静下来，瑶妃一如往日甜美的声音传出，“人都死了吗！还不进来收拾！”
宫人们忙进去收拾这满殿的狼藉，而发泄坐在椅子上的瑶妃面上并无任何表情，毕竟如今她的脸就是有表情也看不出来，宫人们见此状动作更是小心翼翼。
比起怒斥人的瑶妃，这般沉默不语的瑶妃更为可怕，特别是她如今还顶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不多时，含章殿内便来了一小太监，眉清目秀透着机灵劲儿，乃冯大路的徒弟冯小路，后宫即便是没见过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眼见瑶妃要起身招呼他，冯小路满脸笑意忙制止了，“瑶妃娘娘不忙，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的，瑶妃言行无状，撤其封号，降为正四品荣华，迁至流华宫偏殿。”
瑶妃听完身子摇摇欲坠，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紧咬下唇，谢了恩之后，强撑着等冯小路出了含章殿，才将内心的怒火发作出来。
含章殿内才收拾妥当的一应物品，又被瑶妃，如今应称作卢荣华，全部砸了个遍。
原本奉了昭贵妃之命前来给卢荣华送玉肌膏的小和子，远远就听到了含章殿的动静，再一打探含章殿的消息，心下便有了决议，将手中的玉肌膏收回袖子里，小和子一转身就回未央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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