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未尽》牧漓汐

4、4

　　从雪蛉阁出来后牧荼蘼并没有像跟云暮遥说的那样直接去绛蘼庄，而是在雪蛉山脚停下了步伐。
　　雪蛉山本身就坐落在中原跟苗疆的交界之处，它不属于中原，亦不属于苗疆。所以，前任雪蛉阁阁主才会把雪蛉阁建立在这里。
　　雪蛉山虽然跟清影山是不一样的高度跟体型，却也是一座谜山。
　　而这座谜山的山脚下，更是有一座谜一般的古城。
　　这座城，连带着城里面的人，都只有一个主人，那个主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雪蛉阁现任阁主牧唯临。
　　牧荼蘼跟牧诗绛兄弟俩来过这雪蛉山的次数不少，却没有一次有机会能停住脚步来看看这座古城，每一次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父亲赶回中原，明明这里也算他们的半个家。
　　其实牧诗绛去了苗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牧荼蘼根本就没有去找他的意愿，他从来不担心牧诗绛，他知道，牧诗绛绝对有能力自保，也不需要他担心。
　　趁着这个空当，刚好可以再这座城里逛逛，看能不能顺走一些什么东西。

　　“站住。”刚想朝着古城的方向走，身后传来一个现在这个时刻不该传来的声音。
　　“爹？”诧异地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的牧唯临，牧荼蘼庆幸自己的胆量比较大，父亲的神出鬼没的功力越来越强大了，换个胆小的，怕是见到一身黑衣又如此冰冷的人就该倒了吧。
　　“不许进去。”牧唯临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说道。
　　牧荼蘼挑了挑眉毛，父亲竟然亲自下山阻止自己，看来这座城，秘密挺大的。
　　“牧荼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牧唯临走近牧荼蘼，伸手按住了他的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连声线都变得温柔起来，“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允许你和绛儿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进入这座城。”
　　牧荼蘼微微怔愣，这种情景，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似乎自从五岁那年阿爹毁了牧家开始，爹爹就不曾这样对待过自己和诗绛，即便是三年前父亲脱离了阿爹的掌控，重新夺回主控权之后，爹爹都不曾这样温柔地摸过自己的头，不曾这般温柔地对自己说话。
　　怔愣只有一刻，下一刻牧荼蘼便抓住了父亲话语中的关键。
　　“万不得已？”
　　“牧荼蘼，你不傻，牧诗绛也不傻，你们不会不懂这个词的意思”牧唯临收回手，声线又恢复了平时的冰冷，“你们只需要记得我这句话就行了，其他的不许多问。”
　　牧荼蘼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答应：“哦，知道了。”
　　“现在，立刻离开这里，”牧唯临转身，背对着牧荼蘼，抬头看着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峰，继续说，“回去中原，没有我的允许，不用来雪蛉山了。”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诗绛的。”牧荼蘼点了点头，“父亲保重。”

　　已经是暮秋之际，江南的景色一如既往的迷人，正所谓江南水乡，那洲中湖里到处都有游船，好一派繁荣的景象。
　　牧荼蘼坐在洲里最不引人注目的简陋船屋里，单手支额，另一只手把玩着酒壶，琥珀色的眼眸里时而是迷茫，时而却又清醒，接着又开始迷茫。
　　“哪一只船？”岸边传来几个大汉的声音，牧荼蘼迷茫的双眼终于完全清明了起来，只是眼中，闪过了不耐烦跟一丝杀意。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这伙人怎么又来了？
　　有必要吗？自己不过是不答应帮迟家小公子治病而已，何必这样穷追不舍。
　　甚至，不惜谣传说，自己给他们公子下了剧毒。
　　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牧荼蘼在江湖上获得“毒少”的称号。
　　牧诗绛初听说这个称号时把他狠狠批斗了一番，他说这也没办法，他虽师出医仙，却也受了毒王的教导，甚至是毒王教导得更多。这称号完全是因为他使毒比救人更顺手才得来的。
　　他何必给他们公子下剧毒，一抹药粉就够了，洒下去之后迟家的人全部完蛋，何必这么麻烦！
　　放下手中的酒壶，牧荼蘼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正襟危坐，等着某个时间的到来。

　　“牧公子，您不出来事小，但是这一洲的人若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那便是大了。”岸上传来迟家大少爷的声音，牧荼蘼皱了皱眉。
　　迟家大少爷竟然会跑到江南来捉他，这倒是他没料到的一件事情。
　　迟阅一来，这下就算云暮遥追着自己的足迹到了这里也找不到自己的人了吧。
　　早知道当初就该好好听师傅的话，不仅仅学轻功了。
　　迟阅这个人，江南第一，文韬武略，虽然牧荼蘼有把握使毒逃出去，可这片洲上全是船家人家，一把药粉，水流速度跟风速一起，这些无辜的人怕是真的会遭罪的。
　　左思右想了好久，牧荼蘼终于弯腰走出了船舱。
　　“迟大公子，好久不见。”牧荼蘼露出自己觉得最温和的笑容，做了个揖。
　　“不久。”迟阅笑得开心，“不多不少，刚好半个月。”
　　牧荼蘼仍旧笑着，收回手说道：“不知迟大公子，找在下，所谓何事？”
　　“呵，”迟阅面不改色，“牧公子难道忘了，您的毒，是除了您之外没有人解的开的吗？”
　　“我的毒？”牧荼蘼改变了笑容，他从船上飞起，却是落到了距离迟阅几丈远的地方，露出嘲讽的笑容，“牧某的何毒能让你迟家如此动作？非泪还是桖裂？”
　　“逆溱。”迟阅并不因为他的举动而惊讶，只是一口否决了牧荼蘼的猜测。
　　“逆溱？”这回牧荼蘼倒是真的觉得不对了，逆溱自己从未用过，更何况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逆溱这种毒药，迟家又怎会知晓？

　　“荼蘼，你可要记住，逆溱不能乱用，”到毒王那里去学习的时候，老人这样告诉他，“逆溱虽未出世，但也曾有人用过，也有人知道。你不要问我这人是谁，我不会告诉你。但你一定要记住，逆溱这种毒，虽为毒，却也是蛊，逆溱一旦沾染上人的身体，只需一天，人就会开始神志不清，五天之后开始口吐白沫，日子越长，症状越严重，一月后就会成为行尸走肉，两个月后，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楚窑不让我教你这个，可你这死小孩好奇心太重，不教你肯定会自己玩，”老人把他抱在怀里，一页一页地给他翻毒药医理，“出去之后一定不要让人知道你有逆溱，也不要让人知道你还有一个师傅是我。”

　　不，不对，一定有人知道。不然那老头也不会不让自己暴露逆溱。
　　迟家人竟然会知道，这期间，肯定有人告诉他们了……
　　那……
　　“逆溱？”牧荼蘼低声叫了好几遍这个名字，然后抬眼疑惑的看着迟阅，“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说过。”
　　这回怕是摊上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