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未尽》牧漓汐

5、父辈（一）

　　“洺儿，别傻了，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洺儿？你哭什么？我不过是出去了一月，你竟是这般想我么？”
　　“洺儿，再不起床就要睡成猪了～”
　　“洺儿，我好想你啊……”

　　“苏洺清？呵，是你吗？华儿说的贱人？”
　　“你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所以这碗药，你不喝也得喝。”
　　“喜脉啊，洺儿，你那是什么眼神？有了我的孩子，你不开心？”
　　“你想毁了孩子？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让你如愿。你就乖乖呆在这里等孩子生下来吧。不要挣扎了，寒铁锁除了我没人打得开。”
　　“洺儿，别生气了，我们不要孩子便是。”
　　…………
　　苏洺清睁开空洞无神的双眼，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一遍遍地徘徊在脑海里，他的好，他的温柔，到后来他的坏，他的残忍……
　　五年……这五年自己执意着让他生不如死，把孩子们分开之后不闻不问……
　　从前的自己又何尝是这么狠毒的人？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因为他跟容华成亲……因为他碰了容华……因为孩子是他跟容华的……
　　却原来，这五年，都是错的……
　　五年……不，不止五年……早该在他问自己是谁的那一刻就抽身出来，那样就不会有这些错误了……
　　有人伸手抹走了他眼角要落不落的泪滴，有人把他抱在了怀里，有人抱着他端起碗舀了一勺黑乎乎的东西搁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可那个怀抱，再也不温暖了……
　　“张嘴。”一样的声音，也不温暖了。
　　他张开蜡白的唇瓣，一口一口地喝完了那一碗黑乎乎的药。
　　“怎么，知道真相之后不开心了？”那人将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靠着床柱将他抱起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抬起他的下颚，笑着问，“你当初执意要杀了他们，我不过是将他们护了下来。”
　　“你也别不开心了。”那人低下头来咬了咬他的嘴唇，“反正他们大了也该走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牧唯临，你赢了。”他觉得自己好傻，或许曾经的牧唯临是为了他才变得温柔，可牧唯临是谁，他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雪蛉阁阁主，心狠手辣才是他的本性……
　　可自己，竟然为了现在这个已经忘了自己不爱自己了的狠毒之人，傻傻地在等他清醒。
　　现在的他不就是清醒的吗？
　　“呵，我们回去吧。”牧唯临轻笑，“不知道，洺儿是否还愿意跟我一起回去雪蛉阁？”
　　“师兄说去哪师弟便去哪。”他笑得凄凉。
　　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好像是有些时日了……
　　“那洺儿好好休息吧。睁开眼的时候，我们就到了。”牧唯临说完便点了他的睡穴。

　　苏洺清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他看了看四周的摆设，果然已经到了雪蛉阁总坛。
　　虽然是总坛，可其实早已经在牧唯临当初跟容华成亲的时候便已经人去楼空。
　　现在回来这里，这里还剩下什么吗？
　　苏洺清想不明白。
　　“我要见义父。”苏洺清听到被自己收养的孩子的声音。
　　那孩子……对了……荼蘼跟诗绛两个孩子又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那两个孩子，哪一个不是恨自己的……
　　“如果我能赢你，你要答应让我去见义父！”那个孩子这样跟牧唯临商量。
　　“好。”牧唯临这样回答。
　　打斗声持续了好久才停下来，苏洺清坐起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那个穿着绛红色衣衫的少年。
　　“义父。”那孩子俊俏的脸上有被剑划伤的痕迹，胸口也有被掌击过的痕迹。
　　“没关系的，”那孩子看出了他的心疼，笑着摇头，“牧伯父有手下留情。”
　　“荼蘼跟诗绛……他们……去哪了？”苏洺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让他们回医药谷找医仙了，牧儿最近老是睡不好，我有些担心，”那孩子仍旧笑着，可他看得出来，这孩子笑容里还是有些伤心的。“我没有让荼蘼告诉牧儿，我想瞒着牧儿，再找机会告诉他……”
　　跟诗绛分开了，他不好受吧……自己对他对牧诗绛的庇护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种喜欢，自己很清楚的。
　　“牧儿跟荼蘼的性子差太多，牧儿远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冷静，所以，我……”那孩子走上前来拉着苏洺清的手，“所以爹爹你不用担心的……”
　　“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了，”苏洺清笑道，“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我错了这么多年……你可要记得离开之后帮我补回来……”
　　“今后的日子……我怕是出不去了……”
　　他岂会不知牧唯临把他带来这里的意图。
　　后山的不灭温泉……池壁后的阴暗密室……曾经的牧唯临不止一次想要将他锁在那里，不让人看见，不让人听见，却最终因为自己执意脱离而没有实行。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吧。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变成那样，但……直觉自己是逃不出去了。
　　“离开？”涂临影看着苏洺清，皱着眉头问，“我若离开，那……”
　　“影儿，听爹爹的话吧……”他笑着摸着孩子的已经用墨染不回的紫色长发，“离开之后不要再回来，你不该一辈子困在中原，你还有你的使命的。”
　　“爹爹……”抓着自己的手用的力气很大，“我知道了。”双手松开，那孩子低下了头跪在了床前。“影儿谢谢爹爹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拜别爹爹。”
　　涂临影跪拜完后，也不走门，直接翻身从屋顶离开了房间。

　　“我还以为，你会求我让他留下来。”牧唯临推开门走进来看见只有苏洺清一人靠在床上，笑着关好门窗走近他，脱下鞋袜便上了床。
　　“我不会求你。”苏洺清任由牧唯临吗将他搂在怀里，也不挣扎，只是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毫无生气。“你不是他，我也不用求你。”
　　对，现在的这个木唯临不是自己爱着的那一个，全天下，再也没有那一个牧唯临。
　　“你口中的他与我本就是一个人，你何苦如此呢。”本该是反问的语气却是肯定句。
　　“师弟不知，师兄将师弟带回这早已空无一人的雪蛉阁到底为何？”苏洺清转移了话题。
　　若再纠结，恐怕，还是自己会输。
　　“自然是重建雪蛉阁，”牧唯临亲吻着他的唇角，笑道，“这些年，雪蛉阁可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茁壮成长着呢。”
　　话语里带有一丝丝得意。
　　似乎自从牧唯临坐上阁主之位开始，雪蛉阁是比爹当阁主的时候有秩序更听话一些……
　　“不知道的地方……”呢喃着这六个字，苏洺清抬眼看了看牧唯临，“你策划了不止五年啊……”
　　“嗯，大概是，从把你送给容华试毒那一天起就在谋划了吧……”毫不在意地说出时隔许久的事情，感受到苏洺清的颤抖，牧唯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噢。”颤抖只停滞了一下，苏洺清恢复过来只给了牧唯临一个字。
　　竟然那么早就开始了……
　　那这些年，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苏洺清从来都不是傻子，傻的是动了情的苏洺清。”
　　涂凌勋是这样说他的吧。
　　怎么当初不承认的自己，现在想要承认了呢。
　　不，或许，早就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