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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回 ...

  •   将进酒,杯莫停-36

      TT0459

      诗曰: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上文说到南侠展爷为护师弟陆英,同北侠欧阳爷斗在一处,五义中的卢大爷徐三爷蒋四爷连东方侠智爷四个人一起合斗陆英,又有韩二爷同双侠之丁二爷守住屋顶,院子里四处又被杭州府的差役们围得水泄不通。原来前日众人回去,将陆爷同展爷的话回复了颜大人,公孙先生就对大人说了,要多派人手在此等候,恐怕别有事端;果然被他料中,不愧是包相爷手下第一得力之人。

      论起展爷的功夫,原不在欧阳爷之下,只是今日事态紧急,关心则乱,唯恐时候大了陆英跑不脱,心内先自慌了,十分的功夫,不觉只剩了九分。又时时留意陆英,见陆英以一敌四,招式上虽不狼狈,那白衣上的血迹,越发多了。余人尚可,唯有智爷,天生的机巧,刀刀紧逼,不离要害;又有蒋四爷的娥眉刺,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在一旁扰乱陆英心神,若不管它,便刺过来,若防它,便是虚招。那陆英仗着宝剑锋利,也不躲闪,只顾施展平生技艺,竟是拼命的一般。展爷心内,越发七上八下。

      列位看官,原来那陆英自前日别了展爷,心内记挂,虑着展爷吃亏,故而半路折回,仍如上次一般,悬在檐下从后窗向屋内偷张,听展爷和众人定下日子。众人走不多时,便听得陆爷说“我与他父子缘尽,只当没有生养他这一场”,任凭开封府自去捉拿他,叫展爷“千万两不相帮,便是顾念兄弟之情了”。那陆英听了,只觉彻骨之寒,身子如浸在雪水中的一般。再往后,又听陆爷说,若展爷不听话,自己便一刀杀了儿子的话,陆英一咬牙,轻轻翻上屋脊,纵越而去。

      天下事虽多,不外天理人情。那陆英虽是个不肖之子,自家原也知道,也晓得陆爷恨他,只是亲耳听陆爷说出口来,依旧说不出的悲感。人生在世,最重便是身世来历,故而最苦之事,不是衣食消乏,亦不是被屈含冤,亦不是妻离子散,亦不是吃朋友暗算,乃是被亲生父母抛撇。人遭蹭蹬,只要心内晓得还有父母挂念,就不致真个绝了念头。所以屈原作那离骚,呼天呼地呼唤爷娘,仍是心有所望的意思。

      此时陆英亲耳听得陆爷的话,心上如怀了寒冰的一般,一个身子不住地打颤,走到一处林子内,再走不动,将身子靠了一株大树,放声痛哭,直哭得林鸟惊飞、天日黯淡。哭了多时,头目昏昏,如痴如醉,自家拭了眼泪,想道:“哥哥为了我,已是受尽委屈,怎能再连累他。不如到那日我早些的去,一则见识一下甚么三侠五义,再则也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就是打不过他们,被他们拿了,大不过一个死,也没甚么可怕。我若死了,爹只有从此放心,就是娘,她必为我伤心难过。也罢,爹说的是,只当从来不曾养过我,也就罢了,家里事情,自然有哥哥照应。他是个好人,自能给爹娘养老送终,我的仇也报了,我也没甚么不放心的。”

      想罢,打起精神,辨认了方向,找路潜回杭州,寻了个小店住了。次日便在店中睡觉,只不出来,一应茶饭都叫小二送到房内去。一时想起父母的恩情,一时想起展爷待他的好处,一时又想起往日的夫妻情分,一时又想起幼女绕膝之乐,那眼泪竟不曾断过。忽一时想起自家遭受的冤屈,又睚眦欲裂,切齿痛恨。似此百般辗转,一日竟如一生,因想道:“我活了今年二十五岁,倒经过了无数的事情,想来也都是天数。只不知道老天何以要生我到这世上,叫我经历这些苦楚。若不投胎到陆家门里,也罢了;若不认得我哥哥,也罢了;若不曾见过我妻,也罢了;若不曾生了孩儿,也罢了。偏生件件我都经历过,如今渐次抛却,只剩我一身一命,孤孤零零,受此凄惶。真正是古人说的,生而何欢,死而何苦。”只这般自怜自艾,只待窗纸微微透出亮来,浑身结束了,带了巨阙,将些银两留在桌上,自家从窗子掩出去,直奔五鼠下处,方有这场争斗嚷闹。

      再说展爷,见了陆英招招拼命,又恐他再受伤,又恐他伤了别人,心下着急,忽纵身跳出圈外,道:“列位住手,听我说!”北侠原不欲和他动手的,自然停下,旁人见了,亦都住了手,纷纷跳出圈外,问道:“展大兄弟,你有甚么说的?敢是明白过来了么?”展爷便走到陆英身畔,看他左肋血染了半边衣襟。南侠点点头,解下自己外衣的衣带,紧紧帮陆英包扎了。众人围在四面,都看着他二人。哪知展爷包扎好陆英身上伤口,便紧握了陆英的手,道一声:“众位兄弟,恕小弟先走一步,翌日回来领罪!”众人大惊,才要拦截,他兄弟二人已纵身上房。房顶上原有韩二爷同丁二爷把守,此时便赶过来。只是展爷同陆英的轻功,俱传自一箭定天山陆迟亭陆爷,陆爷又传自漠上苍龙谢长安谢爷,原是谢家的祖传绝技,江湖中无人可比。若他两个走脱了,旁人再赶不上,所以韩二爷丁二爷两个拼命来挡,赶到展爷面前。丁二爷急道:“展大哥,你真的不顾我们了么?”韩二爷手中的刀已直奔了陆英而去。

      展爷也不开口,将手一挥,一只袖箭向韩二爷面门便射,韩二爷因离得切近,眼见躲闪不及,唬得颜色更变。正当此刻,只听扑的一声,那袖箭被一枚白石子打落,只听韩二爷身后有人道:“展大哥,今日你要走,除非先杀了我。”展爷闻言,急忙看时,来者非别,正是锦毛鼠白玉堂。

      原来白玉堂这几日伤势已好了七八分,听的说展爷要来,如何不关切?也要出来,被卢大爷拦住了,只叫他在屋内歇息,道:“你展大哥来说事情,也不是要同我们争斗,你不必担心。你伤还未愈,不要动了伤势。待你好了,你展大哥和我们同在开封,有多少话说不得,急在这一时?”众位看官,须知卢大爷这样说,不过怕万一有甚么事端,玉堂因和展爷的情分深厚,又如上次一般,做出甚么事情来,乃是爱护兄弟的意思。玉堂如何肯依?被卢大爷一瞪眼,道:“你还嫌我打得你不够么?莫非你敢不听大哥的话?”韩二爷蒋四爷也劝,那白玉堂无可奈何,只得待在屋内,卢大爷又叫了三四个伴当看着他,不许他出去。

      一时外边喧闹起来,却是陆英到了,玉堂听着外边动静,晓得这就是那杀人的贼人了,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出去,亲手拿他归案,还展爷一个清白。不多时,又听得展爷在外边说话,心下更是着急,唯恐走了陆英,却要展爷抵罪,那里还坐得住,只要出来。那些伴当如何拦得住他?被他一把推开,摔了三五个跟头不只。因院里人多不便,自家悄悄从窗户出去上了屋顶。韩二爷丁二爷专心看下面,哪里注意得到五爷也上来了?这时见展爷发袖箭打韩二爷,五爷方才现身,发石子打落袖箭。

      韩二爷见玉堂现身,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却多亏你救了二哥性命。”五爷只看着展爷,道:“展大哥,到了此时,你还要维护这个贼人么?”因这一阻隔,欧阳爷智爷等人也跃上屋顶。展爷恐防人多不好走,也不答话,一剑直刺玉堂,趁玉堂侧身的工夫,携了陆英的手,几个纵越,转眼便去远了。正是:勇士不乞怜,侠士不乘危。相逢重义气,生死等一麾。虞卿弃相印,患难相追随。肯作轻薄儿,翻覆须臾时。欲知展爷兄弟此去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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