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砂》迟书

7、暗涌

　　月舟布下一席话后又迎雨而去，前往数十里外的白启寻找关于神奈何的蛛丝马迹。
　　她仍在金陵，原是等着月舟的消息再布置下一步行动，却不想三日后，等到来了一方无名的邀请。
　　她寒疾初褪，一日用过午膳，将挑拣出的残肉剩骨敛入盘中，出了客栈后门去喂街边野猫，那脏兮兮的小花斑她连看了几日，觉得乏味可怜。刻下也颇具耐心，端着盘子招呼着，看那团毛茸茸的脏球哼哧几声犹犹豫豫要蹭过来。忽而熟悉的感觉令她后脊一凛，余光里寒光乍闪，眼疾手快抓住眼前的花斑，人也随之向后翻落，再看时却见原先放猫食的地方，一把匕首闪着寒光，赫然钉入青石地面，连并着将一封书信也定死在残羹剩饭里。
　　花斑受了惊吓，在怀中扑腾几下乱叫着就亮出了爪子，她被挠得出血了也不觉得疼，愣愣盯着手中脏污的信，或者只是破碎的纸片。
　　没有落款没有抬头，只有一行字。
　　明晚云安寺，设宴静待女剑圣。
　　发信之人只一句话，却将对方对自己身份行踪的一切掌控都显露，剑圣二字显然是为着自己的白门弟子身份而来。
　　止澜在一瞬里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云安寺是城内一所荒寺，寺内并无僧侣，平日多有流民乞丐寄居，亦是亡命徒的藏身之处，是片藏污纳垢的混乱地。在此处若有设宴，不是疯人梦便是生死局。
　　对方定的时间紧迫，一日的时间根本无法让她将任何消息传递给月舟，她也根本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要去赴这个莫名却注定危险的宴。一种强烈的直觉提醒她，这云安寺中必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翌日人定，她衣墨束发，佩剑黄叶。按要求来到云安寺，却见寺门微敞，里面空无一人。头顶的月光在地面上洒下一把苍白，莹莹地刺眼。
　　“在下白门容止澜，谨遵信约来此，不知主人家为何人，可否现身相见？”
　　四周静的出奇，自己的声音扩散了又消弭在殿前阔达的空间里，大雄宝殿中的如来含笑拈花，目光穿过破败的雕檐莲花窗，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
　　止澜戒备地打量着四周，向着四方的空旷喊着
　　“在下白门容止澜，谨遵信约来此，不知主人家为何人，可否现身相见？”
　　“有人吗？在下白门容止澜……”
　　话音未落，隐秘的低啸破空而来，朝着她的颅后精准无误地刺来。容止澜转身拔剑，轻如蚊吟的低啸陡然折断在剑身上。
　　是一根绣花针。针尖青绿，竟是淬了毒。
　　“来者何人？！”容止澜提气再问，“我容止澜应邀而来，主人家为何不敢现身，还以暗器相迎？！”
　　霎时间寂静的空气顿时暴动，四周八方传来各异的躁动，暗器行动带着窃窃私语向她飞来。容止澜迅疾判断出各方向的无形杀机，纵身掠起，一阵剑光劈手掠出。银镖碎裂的同时绽放出数点犀利星光，精准地朝着躲过一劫的容止澜逼来，她足尖轻拨，整个人径直后掠，身形如行鹤一般轻盈恣意。面前的地面随即炸裂，原先站立的地方已被暗炮炸出一个坑，
　　容止澜从容落地，武林中闻名的致命暗器“七镖十四星”尽数击破，碎裂一地十三星光零落四周。却见她唇齿微张，剩余的一个，横咬在女子的贝齿之间，她神色轻蔑吐出口中铁片，地面上砸出空旷的回音。
　　又是一片死寂。
　　她淡定地看向暗器投来的方向，手挽剑花，语气几分睥睨：
　　“不知主人家还有何，见教？”
　　对面的空气沉寂了几秒，忽而响起了孤零零的拊掌声。
　　她警惕地向四周看着，却听更多的拊掌声一瞬间响起，原本空旷的大殿前陡然站出数十人，黑压压地将苍白的地面侵吞。
　　随着领头几人拊掌上前，容止澜迅速地打量着几方面目，她虽久未涉足江湖，这几张面孔却还是识得的，或者说，令她识得的不是人，而是这些人身上的标识。
　　月牙玉，流水环，灵鸦九巅衔石巾。
　　却是，江南观月庄，洛阳碧泉宫，以及九嶷派的门徒。
　　这些，尽是江湖之中的侠义之名。
　　“素闻侠辈大名，侠辈在江湖中所为英武在下有所耳闻。今日种种，实不知为何。”
　　她退一步拱手道。
　　“女侠乃是当今剑圣首徒，行动之间全听剑圣嘱意，岂会不知我等在此设宴的意图？”
　　说话的是个男子，笑音依稀，却是隐在众人之中。却见人群推攘着开了一条缝，走出了一个面若寒玉的公子。这人正是观月庄的少庄主，沈月白。
　　“见过沈公子。”止澜道，
　　“公子方才所言，在下愚钝，不知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