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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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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行商神奈何到达金陵的消息确乎不假,不多时容止澜便收到了各方同门的信笺,一再证实着神奈何的行踪。四散在各处搜寻的白门七子苦觅数月,最终都不约而同来到了金陵城。
在容止澜的布置下月舟将前来的同门们召聚一路凑成小宴,一时除了返回门派的鸾夕与下落不明的顾怀渊,剑圣座下弟子一应到齐。容止澜看着这些阔别已久的熟悉面孔,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正回到了洛阳,在饭后与众师兄弟姐妹们畅聊天地,窗外青崖山色,新雨乍晴。
那些曾经近在指尖的寻常日子,却在此刻遥远如斯,恍如隔世。
这难道就是人在江湖的感觉么?
怅然袭上心头,感伤的神色却令人想起了她身上所受的伤,剑圣弟子在云安寺遭江南一方势力围攻,七子们一时关切纷纷,七嘴八舌地询问容止澜事端的始末。
她略略向师弟师妹们讲了大概——修改了自己最终被崇炎所救的事实,那个自称是剑南节度使之子的南疆人至今仍让她觉得十分神秘,在有限的对话里完全不能从对方的闪烁其词中找到有用的东西。只知道他来到金陵,是为了做生意。
她无从谈起自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异族人解救,更无处说自己一身所伤是在对方的精心照料下渐渐痊愈。容止澜在师弟师妹们面前掩盖了崇炎的存在,心中对他的戒备,亦有保护。
崇炎,那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异族人,自萍水相逢时起就对自己显出特别的好感与善意,而且丝毫不矫揉造作。她虽未谙江湖事,倒也懂得几分人情世故,知道这莫名殷勤之中定有深意,然而不知为何,面对他纯粹的笑容和明亮的目光时,有再大疑心与顾虑,也变得无从提起了。
她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内心深处里,并不想这个异族人与这一切有所关联。
席间同门们仍在热烈的交谈着,交流着彼此所获得的信息。容止澜一一端详着这些年轻的剑圣弟子,最小的霁樾与拾楹尚是及笄少女,连月舟也不过长她们三岁,此时尚且被拾楹依赖在怀中,仍像旧时一般絮絮逗着两个师妹说趣话。
仍像旧时一般。
面前的面孔年轻如斯,清爽出尘的如同青崖山上的竹叶。而她,却因为内心深处一丝从未有过的恍惚,只觉面前自小一起成长的后辈一刻里都有如陌路人。
岂知这个她不可言说的男子,竟让她甚至开始有些理解顾怀渊。
一旁的持崖看容止澜久久不语,面色郁白,想着容止澜自开始就显病弱之态,不由得上前关切道:
“师姐可是累了?”
出神中的容止澜猛然醒来,看向旁边的这个师弟,恍恍忆起这是与鸾夕平辈的弟子,持崖。
与鸾夕翩翩风流的雅士姿态不同,持崖身材高大,面孔轮廓分明,笑时尚显几分悍气,不笑更如怒目罗汉。师弟妹们私底下只管他叫“罗汉”,只当逗着他玩。岂知持崖生了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平日少和师弟妹往来不说,名分上的师兄也鲜有交往,总之独来独往,唯有到自己面前还有几句话讲。
容止澜摇了摇头,知宴长话短,又兼持崖沉默少语,自个儿还出神至此,持崖没撑着不睡过去已是精神可嘉。
“你可是无聊了?月舟霁樾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就浑然忘我,若要加上鸾夕,只怕连此处的屋顶都要叫他们掀了去。”
持崖嘴角轻扯,算是笑容。
“他们总是这样的,”他说,“只是看师姐略显倦意,怕这帮小辈无心扰了师姐。”
容止澜示意无妨,“我这儿连绵休整了十余天,好的也差不多了。倒是你,大老远自河上跑过来,听人说西边不定,可有吃了苦头?”
在四处寻人的白门七子里,持崖是走的最远的一个,也是最早被剑圣派出的弟子。为了找到神奈何,他不惜远赴昆仑问访东尹子,更去了西域河上——龙九的出生地。因而他回来时带来一身大漠风沙,粗糙的面孔生出胡茬更为粗粝。也难怪霁樾与拾楹不肯与他多做亲近,早早的跑到一边与月舟玩。她二人下山来未经辛苦,纯粹就是为了玩的。
“商路上最近多了好多守军盘查,我随着一队商货人马回来,一路上也算平安。”
容止澜沉吟片刻,道:“你此行走的最远,听到的消息也应多些,可知剑圣为何差我等出山寻找一个行脚商人?”
持崖道:“神奈何行踪不定,天下人难知其路数。不过他到底是个行脚商人,卖的东西都有来头。要买他东西的人,从来只能等他上门来。”
“难道……他有剑圣想要的东西?”
持崖沉默,点头应了。
容止澜眉尖渐渐紧蹙,“可是,我日夜伴剑圣左右,他心中所想纵使没有七八我也略知一二,有什么东西他急于得到的,我怎么会不知……”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暴露了多少自己对剑圣过分的关注。满脑子想的,是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让白隐如此在意。
“剑圣一生淡泊名利无欲无求,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急迫?直将我们都派到这里?”容止澜细思至深,语气无形迫人:
“难道神奈何有比华阳师祖更令剑圣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