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收》杨阿缓

9、物情惟有醉中真

　　次日清晨，我去华轩殿同元铭议事，却被范予拦在了殿外。
　　“公主殿下，不是奴才拦着您，是贵嫔娘娘在里面闹呢，奴才不好让您进去啊！”范予躬着身子，一脸的小心翼翼。
　　“尽管去通报，孤心中有数。”
　　范予犹豫了一下，还是通报了，片刻后回来，“陛下请公主殿下进去。”
　　我走进殿内，夏福正站在元铭面前，脸上是愤怒的表情，而元铭却是一脸淡然，浑然不觉一般。
　　“参见陛下。”
　　“阿姐多礼了，坐。”元铭看着我微笑。
　　我看着夏福，“庄贵嫔这是怎么了？”
　　夏福看向我，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公主殿下也太猖狂了，本宫说来是你的嫂嫂，为何不行礼？”
　　我喝了一口茶清笑一声，转眼看向元铭，他也看着我，一副看戏的样子，我站起身，微笑着，“贵嫔娘娘刚来安国或许不知道孤的爵位，镇国公主，位列宗王之首，也就是说，除了太后，皇上，皇后，孤可以不给任何人行礼，这就包括你这个随时被废掉的庄贵嫔。”我的语调缓慢，字字清晰。
　　夏福红着一双眼睛看我，“本宫是夏国公主，当了你们的皇后娘娘不委屈吧。”
　　“入宫第二天就想当皇后了，爱妃真是志向高远。”元铭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她。
　　夏福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模样，“陛下还欠臣妾五千条人命，除了皇后的位置，还有什么还得起？”
　　元铭并不客气，却也还是笑着，“那五千人中有几个是爱妃的男宠呢？”
　　夏福并没有太在乎元铭说什么，倒是慢慢走向我，眼神中尽是暧昧不明，她的手放在我的肩上，由我的肩缓缓滑到我的脸上，只有片刻的功夫，我却觉得无比漫长，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放肆，庄贵嫔请自重。”我猛地站起来，粗鲁的甩开夏福的手。
　　夏福理了理发髻，“本宫确实有男宠，不过都是摆设，本宫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倒是德昌公主这样俏生生的大姑娘……”夏福看向元铭接着说，“臣妾最是喜欢。”
　　我千算万算竟没有想到这一事，真是太屈辱了，我们安国娶一个名声不好的的妃子也就算了，这个妃子竟然还喜欢女人。
　　元铭拿起茶杯狠狠地摔向夏福的脚边，杯中淡色的茶水染上了她橙色的裙边，她依旧平静的站着。
　　“夏国未免欺人太甚。”元铭怒视着夏福。
　　夏福冷笑一声，“陛下，你又不喜欢臣妾，臣妾喜欢男喜欢女又有什么差别？况且，你要的是兵符，臣妾要的是丈夫，咱们互不相欠，多好。”
　　“你给朕滚！”元铭不去看她，手指着门口。
　　夏福委身拜别，盈盈浅笑，“臣妾告退。”
　　夏福走后，元铭叫来范予，“传朕口谕，封晨王际泽为征夏大元帅，立刻备军，择日出兵夏国。”
　　范予接旨退下。
　　“为什么用晨王叔，他只是小时候随先皇打过两次仗，任命大元帅是不是太冒险了？”我说。
　　元铭坐下批阅奏章，“他去夏国竟然没发现夏福的怪癖，是他办事不力，他不喜欢参政，让他去打仗就是惩罚他，况且夏国也没什么兵力了，就是墨罗去带兵也能打胜仗。”说完这话抬头看我，“夏国公主这般傲慢，想必那个夏皇也是个傲慢无知之人。”
　　我不禁一笑，这个元铭竟然还是孩子脾气。
　　我走出华轩殿，云屏扶过我，“公主，墨罗公主在如梦斋等待公主多时了。”
　　夏日清晨的阳光，明媚得刺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一件无奈的往事，一件我虽然没有经历却无比清楚的往事。
　　十九年前，姑姑依洁公主正值花季，结识了当时的状元郎舒永道，姑姑对这个俊雅的状元郎一见钟情，请求父皇赐婚，父皇一口拒绝，因为在安国，驸马是不能议政，父皇怎么能放弃一个青年才俊，他还需要舒永道为他分忧国事呢，但是父皇永远没有办法阻挡一个女子非子不嫁的决心，姑姑设计弹劾舒永道，让他永远不能翻身。后来，父皇罢免了舒永道的官位，姑姑成功嫁给了舒永道。
　　那个风光一时的人物，最后以一种无奈的姿态退出了安国的政坛，五年后抑郁而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似乎这与今天发生的事还没有半点关系。我把故事讲给云屏听，云屏垂下头，“至少驸马爷还有一个为他守孝一生的依洁公主，他在地下也该安稳了。”
　　云屏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吧，我也没有再解释，专心向如梦斋走。
　　到如梦斋的时候，墨罗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看见我也不敢抬头。
　　我有些急，“好妹妹，若是有人欺负你，孤自然会为你做主，不要怕，尽管说出就好。”
　　墨罗手指绕着衣带，很久才说：“我好像怀了吕侯爷的孩子了。”
　　她的声音很小，我没有听得太清楚，“什么？”我仔细想了一下，立刻想明白，“你说什么？”我向来少有慌张，这次是真的不知所措。
　　“我今天早上醒来，是躺在吕侯爷的腿上。”墨罗小声的说。
　　“就躺在腿上？”
　　“我母后说，和一个男子过了一夜，就会怀上他的孩子的。”墨罗已经快要哭了。
　　我顿时有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笑感，云屏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逗墨罗，“恭喜墨罗公主就要当娘亲了。”
　　我闭上眼睛，听云屏怎么戏弄墨罗，然后告诉她她不会有喜。似乎过了很多年，我每次想到这件事，还是会笑出声来，那个天真的少女，真的让我想念了半生。
　　送走了墨罗，我便出宫去看际泽，晨王府里的人个个都慌慌张张，一面有人说着什么公孙二小姐要来了，又有人说着王爷要出征了，总之乱成一团，没人看见我来，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小章子在我身后弱弱的说了一句，“王爷八成是没在家，咱们回宫吧。”
　　我皱了皱眉，“真是稀奇，晨王府向来规律严谨，他家王爷打个仗怎么就乱成这样了。”
　　我转身想要离去，倒正好遇见了际泽，他穿着一件月白色常服，头发只是松松的拢起，就像一个风流的隐士。看见我在他家门外站着，略略做了个揖，“公主见笑了。”
　　我不免觉得际泽太过见外，笑说：“这公孙二小姐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流人物，让堂堂晨王爷这般无奈。”
　　际泽苦笑一声，“安国帝都有几个公孙家公主不清楚吗？”
　　我笑笑。
　　“请！”际泽请我进府。
　　我随际泽进了他的书房，谈到他出征一事，他只是淡淡一笑，“总有人说晨王爷不得志，这回孤出征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王叔这样想自然是好的，看来又是孤多心了。”
　　“你总是这样，不过你愿意随孤出征吗？远离朝堂。”
　　我垂下眼睛，“仗总不能打一辈子，孤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孤都十八岁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本来就没有人敢娶，这一出征，更没人要。”说完我抬头苦笑一声。
　　际泽沉默了许久才说： “公孙烨若不想娶你就忘了他吧，此人心机深不可测，其才能决不止于一个公孙公子那么简单。孤原本以为他不入朝为官是因为想娶公主，可是他也不娶公主，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王叔说的孤都想过，可是已经放不下了。”我叹了一口气，看着际泽桌面上一幅还没有画完的画出神，“或许有一天孤会杀了他。”
　　际泽摇摇头，“罢了，你别再杀人了。”
　　“孤也不想杀人。”
　　说完这话，我和际泽是久久的沉默不语，仿佛我们打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又好像我们是两个不认识的人。
　　我忘记了我们是怎样开始的下一个话题，忘记了我什么时候回的宫，总之，没有重要的谈话，空洞得谈话让人转身就忘了。
　　我本来以为夏福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没想到几日之后就从昭阳的宫里传出话说昭阳跳湖了，我开始以为是宫人乱说，没想到她真的跳湖了，好在被宫人救起。
　　母后知道后很生气，严惩了昭阳宫里的太监宫女。后来才知道昭阳被夏福调戏，一气之下打了夏福一巴掌，夏福当场发誓踏平安国，昭阳不知道其中关系，以为自己成了亡国祸水，打算以死谢罪，我万万没想到昭阳竟然有这种骨气，换做是我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以死殉国。
　　我赶到景瑞宫的时候，外殿跪了一屋子的人，其中包括夏福，说她是跪着实在牵强，她倚在一个宫女的身上，摆弄着手上的翠玉戒指，一脸的不在乎。
　　母后坐在主位上，神态略有怒气。昭阳坐在母后的脚边，头靠在母后的腿上，脸色苍白。
　　“儿臣参见母后。”我走上前，恭敬的行礼。
　　母后微微点头示意我坐下。我自觉不好插手，来到景瑞宫无非是碍于面子，就静静听着她们说话。
　　“庄贵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母后问夏福。
　　夏福轻轻捋了下头发，直起身子，语调懒散，“这是你们安国，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本宫一个别国的公主，有什么地位？况且，本来本宫只是想联络一下同小姑的感情，没想到你们这么小题大做。”
　　昭阳觉得委屈哭着叫了声“母后”。
　　母后摸了摸昭阳的头，对夏福说：“哀家也是远嫁至此，你的心思哀家自然明白，如果真有调戏昭阳公主一事哀家自会秉公办理，昭阳公主打你的那一巴掌哀家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现在让本宫回去吃午饭就好，本宫向来讨厌麻烦。”夏福并没有看着母后，垂着眼正了正珠钗，没有一点敬重之意。
　　审到这的时候，范予匆匆进来，向母后行了个礼，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子轻声说：“陛下让奴才告诉殿下您，趁机除贵嫔，引夏国出兵。”
　　“范公公有什么事吗？”母后问。
　　范予走上前去，“是陛下密旨，容奴才上前一步说话。”
　　母后摆摆手，“算了，哀家就不听了，看再落个后宫干政的名声。”
　　范予行礼拜别，“那奴才就告退了。”
　　我端着茶杯稳稳的坐着，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元铭到底把这杀人的活推给了我，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啪”一声，立刻终止了母后同夏福的对话，我顺势拍案而起，惊了一屋子的人。
　　“大胆庄贵嫔，你进我安国皇宫的大门，就是安皇的女人，太后的儿媳，如此不知礼数，按宫规当打入冷宫。”我表现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愤怒了。
　　夏福倒是站起来，凶恶的看着我，“真是放肆！”
　　我冷笑一声，“这景瑞宫容得孤放肆，却容不得你放肆。”
　　母后知道我要杀了夏福，忙说：“德昌退下。”
　　我俯身一拜，“母后安心，庄贵嫔的事还没完。”
　　就在此时，门外有玄丛求见，母后召他进来。
　　玄丛进来看见此时的场景，一脸不解，“儿臣参见母后。”
　　“吴王来此有何事？”母后问。
　　玄丛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拱手道：“特来寻长姐。”
　　母后面有欣喜，立刻说：“德昌，那你就随玄丛去吧！”
　　我看着玄丛，他冲我轻轻挑了一下眉，说道：“长姐何不随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看向昭阳，“昭阳妹妹也一同来吧！”
　　我和昭阳随玄丛走出景瑞宫，一路上他没说带我们去哪，也没说做什么。
　　昭阳忍不住，“五哥是要去哪？”
　　玄丛停下了，皱眉看着昭阳，“还没有想好。”
　　我早就应该知道，玄丛向来荒唐，他哪有什么正事找我，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我瞪了他一眼，“若是再捣乱，孤绝不饶你。”说罢，我转身欲离去。
　　“哎，阿姐，孤就是刚回国，想和你聊聊天。”玄丛叫住我。
　　我才想起他出国游历，我却给忘了，不免觉得有些歉意，转过身对他说：“去孤宫里，尝尝孤的茶。”
　　“太好了，听说清心茶坊烧制的飞流茶只有阿姐有，其实弟弟早就有去如梦斋讨茶喝的想法了。”玄丛说话时脸带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世间所有少年一样。
　　路上，玄丛向我说着他在赤凰国的见闻，“赤凰国的女人真的是很漂亮，而且女尊男卑，男人真的是非常卑贱，女人可以同时嫁给三个男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侧头看他的眼睛，“那你的眼睛好了吗？”
　　玄丛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却依旧笑着，“那个赤凰白白有一个古国的称号，根本就没有什么行医三百年的贺兰家族，不过孤都习惯看东西模模糊糊了，又不耽误什么大事。”
　　我有点失望，没再说话。
　　到了如梦斋，我同玄丛昭阳坐在树下的矮桌旁，樱娘跪地为我们侍茶，飞流茶的香气在风中轻轻飘散开来。
　　玄丛靠近樱娘试图看清她的脸，距离较近，倒惹得樱娘脸色微微泛红，“阿姐，这个宫女是哪的，泡茶的功夫不错啊！”
　　“花五千两银子买的。”我笑说。
　　樱娘只是低头不语，想来我当时为了让她安心侍候我可是废了不少心血。
　　昭阳看出樱娘的拘泥，轻声对她说：“不必在意，王兄并无轻薄之意。”
　　樱娘微微点头，然后退下。
　　玄丛喝了一口茶，道：“孤本来是去景瑞宫寻孤的母妃，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出戏，想来你定是又掺和了，陛下后宫的事就让他自己解决，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不过，这个庄贵嫔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不要提她了，一个蠢女人搅得皇宫翻天覆地。”我说。
　　玄丛挑眉一笑，“能让德昌公主费心的人，一定是个人才。”
　　我苦笑摇头，“你游历的时候有没有帮孤找那个人？”
　　“找了，可是并没有下落，按理说他应该死了啊，阿姐还要找什么？即使活着又能成什么气候？”
　　“孤觉得他没死。”我说。
　　“丛定尽全力。”
　　我叹了口气，“这个人是不得不除的。”
　　正说到这，绿娆匆匆跑来，依次行了礼，慌张的说：“殿下，墨罗公主不见了，您派去保护她的护卫都说找不到她。”
　　我叹了口气，“你叫孤怎么能安心？”
　　玄丛苦笑一下。
　　我转身对绿娆说：“你去查查熙然侯还在不在帝都，如果不在，就直接找人通知他好好照顾墨罗公主。”
　　“是。”绿娆安心退下。
　　玄丛笑道：“这个墨罗公主是喜欢吕逸方吧！”
　　“母后找墨罗进宫是想让她嫁给皇上，墨罗似乎并不喜欢皇上，如今她去追随吕逸方，并不见得不是好事。”
　　玄丛皱眉，不解的问，“阿姐何意？”
　　我看了眼昭阳，说道：“母后让墨罗进宫是因为楚国如今国力衰弱，母后若是仙去，楚国失了安国的依靠，必然灭亡，墨罗是新的依靠。”
　　“阿姐是想……”
　　“楚国是无底洞，孤不想让安国有除了母后以外的任何瓜葛，墨罗不想嫁正和孤意。”我笑笑，“你别说孤不近人情，你也别讨厌所以的权利阴谋，身在帝王家，孤不信你从小都没玩过心眼。”
　　玄丛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我，“幸好孤天生残疾，阴谋诡计什么的孤也不太用得上。”

　　次日清晨，我去华轩殿同元铭议事，却被范予拦在了殿外。
　　“公主殿下，不是奴才拦着您，是贵嫔娘娘在里面闹呢，奴才不好让您进去啊！”范予躬着身子，一脸的小心翼翼。
　　“尽管去通报，孤心中有数。”
　　范予犹豫了一下，还是通报了，片刻后回来，“陛下请公主殿下进去。”
　　我走进殿内，夏福正站在元铭面前，脸上是愤怒的表情，而元铭却是一脸淡然，浑然不觉一般。
　　“参见陛下。”
　　“阿姐多礼了，坐。”元铭看着我微笑。
　　我看着夏福，“庄贵嫔这是怎么了？”
　　夏福看向我，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公主殿下也太猖狂了，本宫说来是你的嫂嫂，为何不行礼？”
　　我喝了一口茶清笑一声，转眼看向元铭，他也看着我，一副看戏的样子，我站起身，微笑着，“贵嫔娘娘刚来安国或许不知道孤的爵位，镇国公主，位列宗王之首，也就是说，除了太后，皇上，皇后，孤可以不给任何人行礼，这就包括你这个随时被废掉的庄贵嫔。”我的语调缓慢，字字清晰。
　　夏福红着一双眼睛看我，“本宫是夏国公主，当了你们的皇后娘娘不委屈吧。”
　　“入宫第二天就想当皇后了，爱妃真是志向高远。”元铭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她。
　　夏福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模样，“陛下还欠臣妾五千条人命，除了皇后的位置，还有什么还得起？”
　　元铭并不客气，却也还是笑着，“那五千人中有几个是爱妃的男宠呢？”
　　夏福并没有太在乎元铭说什么，倒是慢慢走向我，眼神中尽是暧昧不明，她的手放在我的肩上，由我的肩缓缓滑到我的脸上，只有片刻的功夫，我却觉得无比漫长，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放肆，庄贵嫔请自重。”我猛地站起来，粗鲁的甩开夏福的手。
　　夏福理了理发髻，“本宫确实有男宠，不过都是摆设，本宫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倒是德昌公主这样俏生生的大姑娘……”夏福看向元铭接着说，“臣妾最是喜欢。”
　　我千算万算竟没有想到这一事，真是太屈辱了，我们安国娶一个名声不好的的妃子也就算了，这个妃子竟然还喜欢女人。
　　元铭拿起茶杯狠狠地摔向夏福的脚边，杯中淡色的茶水染上了她橙色的裙边，她依旧平静的站着。
　　“夏国未免欺人太甚。”元铭怒视着夏福。
　　夏福冷笑一声，“陛下，你又不喜欢臣妾，臣妾喜欢男喜欢女又有什么差别？况且，你要的是兵符，臣妾要的是丈夫，咱们互不相欠，多好。”
　　“你给朕滚！”元铭不去看她，手指着门口。
　　夏福委身拜别，盈盈浅笑，“臣妾告退。”
　　夏福走后，元铭叫来范予，“传朕口谕，封晨王际泽为征夏大元帅，立刻备军，择日出兵夏国。”
　　范予接旨退下。
　　“为什么用晨王叔，他只是小时候随先皇打过两次仗，任命大元帅是不是太冒险了？”我说。
　　元铭坐下批阅奏章，“他去夏国竟然没发现夏福的怪癖，是他办事不力，他不喜欢参政，让他去打仗就是惩罚他，况且夏国也没什么兵力了，就是墨罗去带兵也能打胜仗。”说完这话抬头看我，“夏国公主这般傲慢，想必那个夏皇也是个傲慢无知之人。”
　　我不禁一笑，这个元铭竟然还是孩子脾气。
　　我走出华轩殿，云屏扶过我，“公主，墨罗公主在如梦斋等待公主多时了。”
　　夏日清晨的阳光，明媚得刺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一件无奈的往事，一件我虽然没有经历却无比清楚的往事。
　　十九年前，姑姑依洁公主正值花季，结识了当时的状元郎舒永道，姑姑对这个俊雅的状元郎一见钟情，请求父皇赐婚，父皇一口拒绝，因为在安国，驸马是不能议政，父皇怎么能放弃一个青年才俊，他还需要舒永道为他分忧国事呢，但是父皇永远没有办法阻挡一个女子非子不嫁的决心，姑姑设计弹劾舒永道，让他永远不能翻身。后来，父皇罢免了舒永道的官位，姑姑成功嫁给了舒永道。
　　那个风光一时的人物，最后以一种无奈的姿态退出了安国的政坛，五年后抑郁而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似乎这与今天发生的事还没有半点关系。我把故事讲给云屏听，云屏垂下头，“至少驸马爷还有一个为他守孝一生的依洁公主，他在地下也该安稳了。”
　　云屏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吧，我也没有再解释，专心向如梦斋走。
　　到如梦斋的时候，墨罗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看见我也不敢抬头。
　　我有些急，“好妹妹，若是有人欺负你，孤自然会为你做主，不要怕，尽管说出就好。”
　　墨罗手指绕着衣带，很久才说：“我好像怀了吕侯爷的孩子了。”
　　她的声音很小，我没有听得太清楚，“什么？”我仔细想了一下，立刻想明白，“你说什么？”我向来少有慌张，这次是真的不知所措。
　　“我今天早上醒来，是躺在吕侯爷的腿上。”墨罗小声的说。
　　“就躺在腿上？”
　　“我母后说，和一个男子过了一夜，就会怀上他的孩子的。”墨罗已经快要哭了。
　　我顿时有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笑感，云屏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逗墨罗，“恭喜墨罗公主就要当娘亲了。”
　　我闭上眼睛，听云屏怎么戏弄墨罗，然后告诉她她不会有喜。似乎过了很多年，我每次想到这件事，还是会笑出声来，那个天真的少女，真的让我想念了半生。
　　送走了墨罗，我便出宫去看际泽，晨王府里的人个个都慌慌张张，一面有人说着什么公孙二小姐要来了，又有人说着王爷要出征了，总之乱成一团，没人看见我来，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小章子在我身后弱弱的说了一句，“王爷八成是没在家，咱们回宫吧。”
　　我皱了皱眉，“真是稀奇，晨王府向来规律严谨，他家王爷打个仗怎么就乱成这样了。”
　　我转身想要离去，倒正好遇见了际泽，他穿着一件月白色常服，头发只是松松的拢起，就像一个风流的隐士。看见我在他家门外站着，略略做了个揖，“公主见笑了。”
　　我不免觉得际泽太过见外，笑说：“这公孙二小姐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流人物，让堂堂晨王爷这般无奈。”
　　际泽苦笑一声，“安国帝都有几个公孙家公主不清楚吗？”
　　我笑笑。
　　“请！”际泽请我进府。
　　我随际泽进了他的书房，谈到他出征一事，他只是淡淡一笑，“总有人说晨王爷不得志，这回孤出征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王叔这样想自然是好的，看来又是孤多心了。”
　　“你总是这样，不过你愿意随孤出征吗？远离朝堂。”
　　我垂下眼睛，“仗总不能打一辈子，孤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孤都十八岁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本来就没有人敢娶，这一出征，更没人要。”说完我抬头苦笑一声。
　　际泽沉默了许久才说： “公孙烨若不想娶你就忘了他吧，此人心机深不可测，其才能决不止于一个公孙公子那么简单。孤原本以为他不入朝为官是因为想娶公主，可是他也不娶公主，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王叔说的孤都想过，可是已经放不下了。”我叹了一口气，看着际泽桌面上一幅还没有画完的画出神，“或许有一天孤会杀了他。”
　　际泽摇摇头，“罢了，你别再杀人了。”
　　“孤也不想杀人。”
　　说完这话，我和际泽是久久的沉默不语，仿佛我们打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又好像我们是两个不认识的人。
　　我忘记了我们是怎样开始的下一个话题，忘记了我什么时候回的宫，总之，没有重要的谈话，空洞得谈话让人转身就忘了。
　　我本来以为夏福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没想到几日之后就从昭阳的宫里传出话说昭阳跳湖了，我开始以为是宫人乱说，没想到她真的跳湖了，好在被宫人救起。
　　母后知道后很生气，严惩了昭阳宫里的太监宫女。后来才知道昭阳被夏福调戏，一气之下打了夏福一巴掌，夏福当场发誓踏平安国，昭阳不知道其中关系，以为自己成了亡国祸水，打算以死谢罪，我万万没想到昭阳竟然有这种骨气，换做是我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以死殉国。
　　我赶到景瑞宫的时候，外殿跪了一屋子的人，其中包括夏福，说她是跪着实在牵强，她倚在一个宫女的身上，摆弄着手上的翠玉戒指，一脸的不在乎。
　　母后坐在主位上，神态略有怒气。昭阳坐在母后的脚边，头靠在母后的腿上，脸色苍白。
　　“儿臣参见母后。”我走上前，恭敬的行礼。
　　母后微微点头示意我坐下。我自觉不好插手，来到景瑞宫无非是碍于面子，就静静听着她们说话。
　　“庄贵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母后问夏福。
　　夏福轻轻捋了下头发，直起身子，语调懒散，“这是你们安国，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本宫一个别国的公主，有什么地位？况且，本来本宫只是想联络一下同小姑的感情，没想到你们这么小题大做。”
　　昭阳觉得委屈哭着叫了声“母后”。
　　母后摸了摸昭阳的头，对夏福说：“哀家也是远嫁至此，你的心思哀家自然明白，如果真有调戏昭阳公主一事哀家自会秉公办理，昭阳公主打你的那一巴掌哀家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现在让本宫回去吃午饭就好，本宫向来讨厌麻烦。”夏福并没有看着母后，垂着眼正了正珠钗，没有一点敬重之意。
　　审到这的时候，范予匆匆进来，向母后行了个礼，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子轻声说：“陛下让奴才告诉殿下您，趁机除贵嫔，引夏国出兵。”
　　“范公公有什么事吗？”母后问。
　　范予走上前去，“是陛下密旨，容奴才上前一步说话。”
　　母后摆摆手，“算了，哀家就不听了，看再落个后宫干政的名声。”
　　范予行礼拜别，“那奴才就告退了。”
　　我端着茶杯稳稳的坐着，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元铭到底把这杀人的活推给了我，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啪”一声，立刻终止了母后同夏福的对话，我顺势拍案而起，惊了一屋子的人。
　　“大胆庄贵嫔，你进我安国皇宫的大门，就是安皇的女人，太后的儿媳，如此不知礼数，按宫规当打入冷宫。”我表现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愤怒了。
　　夏福倒是站起来，凶恶的看着我，“真是放肆！”
　　我冷笑一声，“这景瑞宫容得孤放肆，却容不得你放肆。”
　　母后知道我要杀了夏福，忙说：“德昌退下。”
　　我俯身一拜，“母后安心，庄贵嫔的事还没完。”
　　就在此时，门外有玄丛求见，母后召他进来。
　　玄丛进来看见此时的场景，一脸不解，“儿臣参见母后。”
　　“吴王来此有何事？”母后问。
　　玄丛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拱手道：“特来寻长姐。”
　　母后面有欣喜，立刻说：“德昌，那你就随玄丛去吧！”
　　我看着玄丛，他冲我轻轻挑了一下眉，说道：“长姐何不随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看向昭阳，“昭阳妹妹也一同来吧！”
　　我和昭阳随玄丛走出景瑞宫，一路上他没说带我们去哪，也没说做什么。
　　昭阳忍不住，“五哥是要去哪？”
　　玄丛停下了，皱眉看着昭阳，“还没有想好。”
　　我早就应该知道，玄丛向来荒唐，他哪有什么正事找我，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我瞪了他一眼，“若是再捣乱，孤绝不饶你。”说罢，我转身欲离去。
　　“哎，阿姐，孤就是刚回国，想和你聊聊天。”玄丛叫住我。
　　我才想起他出国游历，我却给忘了，不免觉得有些歉意，转过身对他说：“去孤宫里，尝尝孤的茶。”
　　“太好了，听说清心茶坊烧制的飞流茶只有阿姐有，其实弟弟早就有去如梦斋讨茶喝的想法了。”玄丛说话时脸带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世间所有少年一样。
　　路上，玄丛向我说着他在赤凰国的见闻，“赤凰国的女人真的是很漂亮，而且女尊男卑，男人真的是非常卑贱，女人可以同时嫁给三个男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侧头看他的眼睛，“那你的眼睛好了吗？”
　　玄丛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却依旧笑着，“那个赤凰白白有一个古国的称号，根本就没有什么行医三百年的贺兰家族，不过孤都习惯看东西模模糊糊了，又不耽误什么大事。”
　　我有点失望，没再说话。
　　到了如梦斋，我同玄丛昭阳坐在树下的矮桌旁，樱娘跪地为我们侍茶，飞流茶的香气在风中轻轻飘散开来。
　　玄丛靠近樱娘试图看清她的脸，距离较近，倒惹得樱娘脸色微微泛红，“阿姐，这个宫女是哪的，泡茶的功夫不错啊！”
　　“花五千两银子买的。”我笑说。
　　樱娘只是低头不语，想来我当时为了让她安心侍候我可是废了不少心血。
　　昭阳看出樱娘的拘泥，轻声对她说：“不必在意，王兄并无轻薄之意。”
　　樱娘微微点头，然后退下。
　　玄丛喝了一口茶，道：“孤本来是去景瑞宫寻孤的母妃，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出戏，想来你定是又掺和了，陛下后宫的事就让他自己解决，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不过，这个庄贵嫔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不要提她了，一个蠢女人搅得皇宫翻天覆地。”我说。
　　玄丛挑眉一笑，“能让德昌公主费心的人，一定是个人才。”
　　我苦笑摇头，“你游历的时候有没有帮孤找那个人？”
　　“找了，可是并没有下落，按理说他应该死了啊，阿姐还要找什么？即使活着又能成什么气候？”
　　“孤觉得他没死。”我说。
　　“丛定尽全力。”
　　我叹了口气，“这个人是不得不除的。”
　　正说到这，绿娆匆匆跑来，依次行了礼，慌张的说：“殿下，墨罗公主不见了，您派去保护她的护卫都说找不到她。”
　　我叹了口气，“你叫孤怎么能安心？”
　　玄丛苦笑一下。
　　我转身对绿娆说：“你去查查熙然侯还在不在帝都，如果不在，就直接找人通知他好好照顾墨罗公主。”
　　“是。”绿娆安心退下。
　　玄丛笑道：“这个墨罗公主是喜欢吕逸方吧！”
　　“母后找墨罗进宫是想让她嫁给皇上，墨罗似乎并不喜欢皇上，如今她去追随吕逸方，并不见得不是好事。”
　　玄丛皱眉，不解的问，“阿姐何意？”
　　我看了眼昭阳，说道：“母后让墨罗进宫是因为楚国如今国力衰弱，母后若是仙去，楚国失了安国的依靠，必然灭亡，墨罗是新的依靠。”
　　“阿姐是想……”
　　“楚国是无底洞，孤不想让安国有除了母后以外的任何瓜葛，墨罗不想嫁正和孤意。”我笑笑，“你别说孤不近人情，你也别讨厌所以的权利阴谋，身在帝王家，孤不信你从小都没玩过心眼。”
　　玄丛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我，“幸好孤天生残疾，阴谋诡计什么的孤也不太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