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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明月高楼休独倚 ...


  •   十一岁那年,父皇为我找了一个好夫婿,那人是夏国靖王爷的世子章华,我那时没有见过他,但是听别人说,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他来安国的第一天就误杀了我的十弟,那时夏国国力平常,根本不是安国的对手,老夏皇为了平息此事,就把章华交给安国处置。
      我第一次见到了章华,他跪在殿前,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那时坐在父皇的脚边,父皇问我怎么处置他。
      “公主,不杀章华难显我安国国威!”说话的人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大臣,我那时不认识他。
      我想起我的十弟,他还那么小呢,就被他杀了,心中顿时窜出了怒火,真的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抬起头来,让孤看看你。”
      到底是谁说他风华绝代?这个男子美则美矣,只是眼中泛着青意,就像一只嗜血的蝙蝠,不禁让我心头一颤。
      “父皇,还是不要杀他了。”我说。
      那个大臣又说话了,“陛下,章华留不得!”
      父皇并没有理他,低头继续听我说话,我接着说:“死是对他的解脱,不如就让他一生一世守着十弟的陵墓,没有自由。”
      或许就是从章华那件事开始,安国与夏国的关系变得非常奇怪,两方维持着危险的平衡,还差一片羽毛来引发战争,而安国与夏国一直缺少这片羽毛,偏偏夏福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一个月后,舒泽宁小产,夏福宫里发现了堕胎的药物,夏福被废,禁足于嘉福宫,际泽同夏军开战。
      七国之间近十年没有开战的局面被安国与夏国的战争打破,同年,燕、丰开战。
      这七国并存,不就应该是个乱世嘛。
      “你还有心情喝茶?这外面打仗,常州又闹瘟疫,皇上都焦头烂额了!”敏叔叔际嘉在我面前焦急的踱步。
      我皱着眉看他,“朝中宫中都压抑得难呼吸,本以为王叔你不干朝政,定能清净些,没想到也是一样。”我摇摇头。
      际嘉走到我面前坐下,“好侄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晨王叔虽然顶着一个王叔的辈分,但是只有二十一岁,还是第一次出征,这分明是去送死嘛,你说说,陛下是不是不想留际泽!”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敏王叔的脑子向来比别人慢,大概第一次想这么深刻的话题。我眨着眼睛看了他半天,“王叔,孤……觉得您想多了。”
      际嘉挑起眉毛,一脸狐疑,“你别哄孤了,是不是陛下下一个想除的人是孤?”
      我干笑一声,“孤觉得,陛下他没必要吧!”
      “谁知道呢,他少年天子,定是自负。”
      我觉得我再和际嘉说下去会影响我对元铭的信任,忙说:“今天有晚朝,孤要回宫了。”
      自从同夏国开战,早朝说不完的事又挪到晚朝,元铭整整瘦了一圈,但是看起来似乎更加成熟硬朗了,但是不论多成熟,他也依旧忘不了璃素,依旧会看着她的画像发呆。
      晚朝时元铭有些走神,大臣不论说什么他都是“嗯”一声,然后挥手让他退下。
      我摘下珠花上的一颗珍珠,朝元铭的膝盖弹去,他吃痛,缓过神来,皱着眉瞪我一眼,我轻轻一笑。
      “陛下,臣愿去往常州。”声音清晰有力,响透大殿。说话的人是我。
      “德昌公主既为女子便不适宜去往常州。”元铭平静的回答我。
      还没等我说话,另一个声音便响起了,“臣愿随公主去往常州。”
      元铭有点怒气,“卫相,难道你没听见朕说什么吗?”
      卫昭俯身深拜,“陛下,此事只有臣和公主能办。”
      朝中大臣听得卫昭此话,纷纷上前附议,无不同意我同卫昭去往常州,元铭见此情景,只好应允。
      我推开屏风看卫昭,惊了朝堂上的众人,我却看得出神,浑然不觉。卫昭依旧俯首而立,不见悲喜。
      母后听得朝堂上的事,我一进如梦斋就看见她坐在树下等我。
      “儿臣参见母后。”我俯身行礼。
      母后盯着我看,许久才开口说话,语气颤抖,“德昌,你怎么让哀家如此寒心。”说罢,拂袖而去。
      我望着母后的背影心头一痛,母后,我真的不想让你寒心。
      第二天,我同卫昭启程常州,我一身白衣不施粉黛,元铭站在殿前送我,叹了句,“阿姐太狠心了。”
      我盈盈浅笑,“陛下,臣会没事。”
      我转身离去,不敢回头,真的怕回头后就没有走的勇气。
      已是深秋,疫情因为天气凉爽而有所好转,我们前去的众人都服用了御医配制用来预防瘟疫的药,但是是否管用又是一说。
      到了常州,一片死寂,空气中飘荡着艾草的香气,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出丧的痕迹,我同卫昭行走在常州的街道,感受这个城诡异的气息。
      常州城主在街头相迎,那个又胖又矮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眼袋黑青。
      “也难为这个赵孝崇了,瘟疫盛行,常州城倒依旧井井有条。”卫昭叹了一句。
      我和卫昭正欲向前,被随行的李御医拦住,“公主,相爷,臣觉得赵城主染疾了。”
      李御医说完话,就听见赵孝崇在远处按礼参拜,高声道:“参见德昌公主,卫丞相,臣身染疾患不能向前,请公主,相爷恕罪。”
      卫昭斜眼看着赵孝崇,小声对我说:“怪不得他止不了疫。”
      我微微一笑,“赵城主免礼。”
      我同卫昭去知府衙门议事,我们坐在衙门里,赵孝崇坐在衙门外。
      “赵城主有没有把染疫的人隔离开?”我问。
      “倒是专门设了院落,但是并没有人愿意去住。”赵孝崇恭敬回答。
      卫昭走近大门,距赵孝崇近了些,“城主大人怎么不去?”
      赵孝崇见卫昭年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表面上虽然是敬重,但是语气却轻慢了不少,“臣要是进入谁来主持大局?”
      卫昭冷笑一声,“来人啊,将城主大人关进隔离院。”
      赵孝崇一愣,“相爷,您这是说笑……”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卫昭带来的侍卫架走。
      立在我身后的董知府有点被吓到了,惊恐的看着我,我转身对他说:“赵城主带头居住隔离院这事真是令孤倾佩无比,知府大人就把这事宣扬出去吧!”
      董知府立刻接令,命人宣扬此事。
      卫昭走近我,“殿下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点点头,道:“董大人这会应该派人抓染疫的人了,咱们就去那看看吧!”
      云屏抓着我的衣袖,道:“殿下金枝玉叶,此事不妥。”
      “孤既然来了,就不怕死了。”
      云屏无奈,从袖中拿出丝娟为我掩住面部。
      去隔离院的途中,我问卫昭,“常州根本不用咱们俩个来,你为什么愿意随孤来这种地方寻死?”
      卫昭没有看我,“殿下想来就一定要来,不能阻止殿下不如就来这里保护殿下。”
      顿时说不出的感动,却又听见卫昭说:“昭毕竟还欠公主一命,昭不喜欢欠人情。”
      我再说不出什么话,小小常州城染疫,来了个公主就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还来了个丞相,谁能知道是这种原因,我忍不住一笑。
      卫昭也忍不住一笑,我想,他是和我想的一样吧。
      隔离院里有一种腐烂的气息,和城中的艾草香又太多差距,赵孝崇见我来,忙上前请安,“臣这才刚进来公主就来了,真是折煞微臣了。”
      云屏忙拦在我面前,我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满眼荒凉让我心惊。
      院中人大多知道我是公主,怕传染给我,都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满心感动。
      “不如赵城主来试药吧!”卫昭说。
      赵孝崇挺直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恭敬的说着“好,好,好!”
      我正在心里笑赵孝崇逆来顺受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公主。”
      我的心狠跳了一下,慢慢回过头,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公孙烨,他还喘着粗气,红着一双眼睛看我。
      “你来干什么?”我有点破音。
      公孙烨并没有回答我,拉起我的手,紧紧的握着,“你又来干什么?难道安国连个来止疫情的钦差都没有,要用德昌公主来?”
      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不自觉的向公孙烨怀中倒去。
      再醒来时是在马车里,身边坐着云屏,她见我醒来,一脸欢喜,“殿下可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孤怎么在这里,这是去哪?”我抓着云屏的衣袖问她。
      云屏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御医说殿下身娇肉贵,路途颠簸加上常州戾气太重,殿下受不了这般折磨所以晕倒,公孙公子就把殿下从常州带出来了。”
      “公孙烨呢?”
      “在驾车。”
      我挑开车帘,看见专心驾车公孙烨,还没有等我开口,他就说:“你何苦去那种地方折磨自己,我把卫昭留在了常州,他自己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你可以放心,就随我台湖山养身体吧!”
      “台湖山?难道你是绑架了孤?”
      公孙烨转头看我,“你不是早就被我绑架了吗?”
      我的脸一红,“专心驾车吧!”
      如果等到我老的那一天,我还可以和公孙烨在这台湖山上看漫山红叶飘飘,该多好。
      “我当年受伤就是在这里养的伤,这几间木屋也是那时建的。”
      “为什么带孤来这里?”
      “我想我们要有一些回忆是属于彼此的。”
      “你不怕他们找到孤,倒惹了一身麻烦?”
      “不要称孤道寡了,又没有别人。”
      这是我十八年来最开心的几日吧,早上可以不碍于宫规而早起,晚上和公孙烨坐在木屋上喝酒,一醉到天亮。
      醉中他问我,“如果我不是你认识的公孙烨你会喜欢我吗?”
      我亦在醉酒中回答他,“我是喜欢你,不是公孙烨,哈哈,你就是公孙烨,公孙烨就是你,我的公孙公子。”
      那一夜,星光灿烂,皎洁的月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我痴了,这一生都痴了,就是把我这一生都给了他又如何?
      第二日醒来时公孙烨已经不见了,身边留着一封信,用我的玉簪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害怕。秋风清冷,吹起我的长发和我手中字迹潇洒的信。
      “吾爱荼蘼:今日烨作此书时,心中就已知,公主读过此书,你我二人便终生不复相见。世间女子千万,烨唯有公主不能娶。此事公主便只当烨负心罢了,薄情如我,怨公主情深义重,烨确有不可告知之苦,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你我二人怕形同陌路,或不共戴天。不如今日就了断情分,免得日后困于情谊而伤心。红尘负心人,公孙烨。”
      一滴泪落在了纸面上,晕来一个深深的泪痕,我用内力震碎信,纸片纷纷扬扬的随风飘散。
      我从房上转身落下,地面上早有接我下山的人,我坐上步辇,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残泪,沉下一口气,道:“下山!”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公孙烨,我怎么会因你而喜因你而悲,我是公主,安国的镇国德昌长公主!
      有些人是真的要忘了,不论他给过你多少的欢欣。这些回忆都是只属于你的,对于他,你只是一个生命中的过客,你的回忆在他那里早就可有可无,何必为了别人不在乎的东西伤神。
      我没有墨罗的勇气去追寻所爱的人,也不够懦弱去接受命运安排,唯有平静等待,随遇而安,到底是自己太凉薄。
      我还是回到了皇宫,站在熹台上忘整个皇宫御香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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