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跨海

4、4

　　做老师的多半生物钟都比较准，简攸做了几年老师，每天都是八点前到校的节奏，今年接了高三历史班的班主任，于是提前到了七点半到校，虽然早起还是痛苦，但总能醒的很准时。
　　简攸晚上没睡好，到半夜总觉得冷，钻进被窝半梦半醒继续睡过去，第二天醒来一看时间已是快八点，正想摇醒身边那位，一转头发现半边床铺平整干净……心情瞬间down到底，只觉什么也不想做，短暂的发了会儿呆，反正已经迟到索性悠着点来吧。
　　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都开玩笑说简攸居然也会迟到，简攸的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优雅女士，也难得的调侃起简攸来，“模范生也有想偷懒的时候呀。”
　　简攸尴尬地笑笑说，“忘了开闹钟了。”
　　办公室氛围很好，三位历史老师三位地理老师，都是奋斗在高三的优秀教师，简攸年纪最小，同事们都当她是妹妹，玩笑归玩笑，总不忘关心一二。教师办公室就是个零食集散地，尤其是一堆女教师聚在一起。又是新的一周，于是各式各样的新鲜零食又多了起来。知道简攸没吃早饭，几个女人现宝似的都拿了出来要她选。
　　简攸哭笑不得地说，“我也有，上次拿来的还没吃完呢。”可最后还是拗不过这帮女人收了一堆吃的，只是她哪里来的胃口吃呢……
　　上课铃响，简攸到第三节才有课，除了她师傅陈嘉外其他几位都赶着上第一节课去了。她看着桌上一叠学生们交的试卷，觉得什么都不想做，乏的很，呆呆地出神。林老师这个年纪的人，照顾惯了家里一家老小，细致的很，批试卷的时候抬了两次头见简攸就那么干坐着一动也没动过，马上就觉得自己徒弟不对劲了，喊了两声才把人喊回神，她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简攸敷衍着说大概是昨晚睡太晚了，状态不大好。林老师了然地点点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管不住自己，总喜欢熬夜，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就晓得年轻时太荒唐了，什么毛病都要出来的。”她轻轻拍了拍简攸的肩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有两个月就要评比了，自己注意安排好时间。”
　　简攸这才想起来她今年是要评职称的，前头两年她机遇好自己也够努力，把该写的论文该拿的奖该考的试都弄完了，只差这一次公开课了，今年一开学林老师就给她想办法要了这么一节课，盼着上公开课的老师太多，每个学校都如此，有不少老师到了可以评职称的时候了却一直没要到课，干拖着。
　　一想到这个简攸就头疼，高三的课最难上，何况她这还是第一次跟高三，公开课又一直是她的弱项，每准备一次公开课她都跟去一条命似的，别看就一节课，可提前备课、试教、评课、修改、再试教再评再修，前前后后至少一个月，这段时间里她通常都是精神高度紧张，吃不好睡不好，而且课没正式上完她是绝对不会出门吃喝玩乐的，就是到了周末哪怕是在家无所事事发呆，她都不会出门，因为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心里有事儿，没有心情。
　　“师傅，我不知道挑哪节课比较好上点……”
　　“书和教参都通读过了么？”陈嘉知道高中这点知识内容对简攸来说当然不是问题，可教起来却是另一回事儿，她让简攸自己先看然后试着自己挑课程，文科的东西不似理科，可以考虑到的面很多。教师面对不同的内容和知识点在讲解的时候可能会因为自身的喜好而出现不同的优劣势，如果只单纯地凭借年长教师的经验对知识点和难易程度的分类来做选择，就好比拿了前人的成果机械地使用一般，很可能就忽视了教师个体本身所擅长的地方，林老师是很希望年轻教师在教学的过程中能有自己的想法的，如果有优势的地方她也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能在上好课的基础上尽情展现出来。
　　“都看完了，内容实在太少了……师傅，”简攸转过身，“我可以抓一个知识点然后上拓展型课程么？实在没什么新课可以上了，如果炒冷饭我担心课堂反映不会太好。”
　　林老师抬起头，一只手不停地用红笔轻轻敲打另一只手的食指，沉吟不语。她知道给简攸要这么个时间开课实在不是太好，高三已经没什么新授课了，可要到一节课也不容易，今年不上，明年又不一定安排的出，三年都侯不到这课的话，之前一些有时限的考试就要过期了，那还得重新考……一般老师是很少会主动挑选拓展型课程作为公开课的，虽然相对而言课堂气氛比较容易出的来，但学生对知识点的掌握和教师授课内容在度的把握上都比较难控制，而且即便有过几次试教，由于课程内容比较活，不同班级的学生也可能会出现很不一样的反应，对教师临场引导的能力要求比较高。
　　“这样吧，今天下午最后一节我们都没课，我把张老师和徐老师也请过来，听听大家的意见，你也跟大家讲述一下你中意的拓展课内容和授课思路吧，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高三公开课上拓展课至今在她带的历史教研组还没有过，对他们来说都是挑战，所以她准备先小范围叫上几位经验教师讨论一下。
　　说实话简攸哪里有心情讨论这些，只恨不得扔了所有东西什么都不做，最好连思考都停滞，如果一定要想事情，她脑子里也只会出现跟林繁有关的事情……她不解，林繁为什么会疑问自己接受她的原因，如今自己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情形，不是因为爱又能是什么呢？
　　看着占了大半个桌子的试卷，想到两个月后的职称评比，她瞬间就满心的烦躁，不可抑制。责怪的情绪仿佛被泄了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恨得她直咬牙，心里只想着：你到好，说走就走，一身轻松，我又该怎么办？简攸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无助的感觉，她觉得她要独自面对困难，而最亲近的人不但不支持她，甚至……就像背叛她一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她。
　　简攸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湿，最后还是翻开桌上的试卷，一边回答自己的师傅一边埋头改作业，“好的，我一会儿把拓展内容去多复几份，麻烦您帮我请一下他们了。”

　　周末的作业惯例的让人没法直视，一群马上要高考的人，却没一点高考的自觉。
　　“我说过多少次了？！小论文不需要太多抒情！！总分三段，摆事实，论证你的观点，结尾能提升的就提升，不能的问题也不大，抒情可以用！适当的用！不要通篇给我像写历史小说似的！！第一次学历史吗？第一次写小论文？！”
　　简攸一直克制着，她知道不能迁怒到学生身上，虽然他们的作业完全值得给一顿痛骂。从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到刚才她都努力克制住了，只是最后还是失败，说着说着便很容易动气，全然不像平时。孩子们显然也被吓到了，好脾气的简攸今天居然对他们光火了！学生们其实很敏感，马上就觉察出简攸心情不好，而且这种怒火不应该是他们导致的，往常作业做的再不好简攸也不过一脸无奈加语重心长，标准的好脾气。
　　教室里的气氛在简攸飙出第一句教训的时候就瞬间冷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坐端正了，表情从原来的惊鄂变成了略微的小心翼翼，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原先抬起的头悄悄放低了点，眼神时不时偷偷瞄向简攸，又怕被看到迅速收回来。
　　师生都是一阵尴尬，简攸在寂静中瞬间红了脸，她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大声的说过话。简攸拿高手中的试卷挡住自己的脸佯装镇定，“该讲的我都讲完了，关键还是要熟悉教材，这样论述观点的时候才不会觉得没理可论！自己订正吧，小论文扣十二分以上的全部重写！”
　　往常听到这种订正方式，底下肯定是一片哀嚎，都是跟简攸没大没小惯的，必然还要讨价还价，可今天一个个都很有眼色地乖乖闭了嘴。
　　等到下了课简攸一出教室，立刻全班都沸腾了起来，猜测个不休，憋了二十来分钟早就快爆了。最多的当然都是往感情方向猜。
　　“我说！简攸这是有那个什么的节奏了吧！！”
　　“闹！！我不相信！！这不可能好嘛！！从来没发现她有男人的迹象啊！！”
　　“就算有苗头那能让你看出来？！简攸那么漂亮有男朋友很正常吧！”
　　“那我是不是没机会了啊？！！”
　　“你从来就没在她考虑范围内好么…”
　　“不是啊！我比较震惊的是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渣才会把简攸气成这样啊！！简攸脾气那么好的说……”
　　“惹怒简攸的难道不是我们的作业么。”
　　“……”
　　“……”
　　“怎，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是被殃及的池鱼才对！”
　　“……就是！”
　　“喂喂，你们哪个订正完了？快去给简攸批啊。大斌，你肯定好了！”
　　“干嘛！我不去我不去！还给我！”
　　“去帮我们打探一下消息嘛！靠！你小论文才扣了六分儿啊！！”
　　“贱人！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喂！给老子还回来！！！”
　　早春三月的阳光从窗外撒进教室，空气中微小的尘埃漂浮着，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躁动感。
　　满室胡绉，吵吵闹闹，一片的青春气息。
　　无烦无忧，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