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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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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亚始终闭口不言,多年不敢去面对处理的问题,被曹丽华直接挑明了摊到面前,等于是强迫他直面这些年惨淡的婚姻。
在返回的火车上,他思来想去,觉得曹丽华说得没错,既然这桩婚姻有一方不爱又何必死绑在一起,况且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快乐幸福,而可悲的是,结婚多年他都没有带给她快乐和幸福,那么就不要再用婚姻的枷锁囚禁住她。
方才回到家,新亚立即横下心说出离婚的想法,他只怕拖一拖,自己又没有勇气面对,因为仍然深爱,仍然眷恋……
结婚以来,除了头两年,新亚和木兰的关系始终平淡如水,虽说如此,却也相处自然。
一旦提了离婚二字,不知怎地,新亚心中便生出一股别扭劲来,和木兰处在同一个房间里总是觉着不自然。而木兰看上去倒不觉得怎么样,亦如以往那般平静淡然,其实她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一整个晚上,两个人相处又恢复到从前,清清冷冷死寂无声。
第二天早上,他们分别起身,洗漱,吃早饭,随后一同出门坐上汽车去医馆。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上,闭塞的空间里安静到令人难受,新亚静静地呼出一口气来,像是自言自言说:“过了这么些年,如今的汽车几乎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是啊,以前不能挡风遮雨,现在不仅能而且坐着也越来越宽敞舒服。”木兰望着车外轻声说着。
“大多的人,大多的事和物都会随着时间发展变化,可也有些事,有些人一成不变,譬如我们的婚姻……一潭死水……譬如我和你,爱着的还是在爱,不爱的还是不爱。”新亚也望着车外的街道,匆匆的行人。
木兰默默注视他的侧脸,柔声说:“有些改变或许没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程度,因而被认为没改变,我觉得只要用心去发现,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变化,也会让人心里充满希望。”
新亚没有再吭声,好像在回味她的话语,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到了医馆,两个人各忙各的,大半天过去,新亚忽然对木兰说:“曹丽华决定留下来。”
木兰心头紧了一下,然后平心静气应了一声是吗。
新亚看她的反应平淡无奇,心里失落,又说:“她找到一处宅子要长住。”
“你……去过她的住处吗?”木兰问道。
新亚沉默,木兰紧张的等待他的回答。
“去过。”新亚轻声而坦然答道。
木兰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丈夫的坦诚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这是他们重新开始的基石。
隔日,医馆顺利开张,众多名流商贾前来道贺,场面热闹隆重。木兰以和蔼亲切的态度周旋其中,每一细节都分外留神,她想尽量使来道贺的每个贵宾都感到舒服惬意。而事实证明她成功了,所有宾客均为她的礼仪谈吐所折服,对她的大方得体交口称赞,一致认为她是女人的完美典范,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贤内助。
曹丽华也受邀前来祝贺,她带着英国驻华大使一块来到医馆,一心想为新亚增光添彩。
面对英国大使,木兰不亢不卑,面对曹丽华,木兰温和有礼。
木兰温文优雅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感谢,寒暄几句后,新亚领着英国大使四周参观,留下曹丽华和木兰单独相处。
一开始,两位女士相对无言,过了数分钟才攀谈起来,话题自然离不开新亚和医馆。
“看到新亚能一展所长,真是替他开心。”曹丽华说。
“是啊,学有所用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木兰回说。
“将来医馆会发展扩大,新亚必定忙不过来,他需要有人帮助他。”
“我也建议他以后请些同学来帮忙,这样他能腾出空来开戏院,这是他一向来的兴趣。”
“我也是他的同学,很要好的同学,我决定留下来,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希望你不要介意。”曹丽华肆无忌惮的望着不远处新亚的身影。
木兰淡淡微笑,说:“关于你决意留在北平,前两天新亚跟我提起过,我已经向他表示过并不介意,这毕竟是你的自由。”
一听这话,曹丽华愣住,她没有扭头看木兰,目光仍停留在新亚身上,心里又气恼又酸溜。
医馆营业几天后,一个晚上,新亚试探性的跟母亲说了离婚的念头,他母亲当即表示反对,神情极其严肃,语气极为坚决。
后来,曾母找木兰谈话,询问她是怎么考虑的。木兰坚定表明自己并不愿意离婚,正在设法挽回,曾母听了稍稍安心下来。
和婆婆促膝相谈之后,木兰决定再约曹丽华相见。
第二天早上,木兰差人送信去给曹丽华,相邀见面。
下午,木兰接到曹丽华的一封回信,信上除了几句客套话,还写着一个地址,请木兰到那儿相见。
木兰推断,信中所提及的地址便是曹丽华的新家。
次日下午,木兰如约来到曹丽华装潢洋派的居所。
曹丽华穿着飘逸时髦,满脸的笑容看着颇亲切,只是微微上翘的嘴角让人感到藏有那么一丝挑衅。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曹丽华优雅地端起做工精致讲究的骨瓷茶壶,给木兰倒了一杯花茶。
“谢谢。”木兰微笑说。
“到我这里来不必拘谨客气。”曹丽华放下茶壶,笑了笑,语气带点儿炫耀说,“新亚每次来,我都会为他准备这样香味的茶,你尝尝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新亚可是赞不绝口。”
木兰端起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一股特别的清香迅速溢满唇齿。
“味道很特别。”木兰微笑说。
“真高兴你能喜欢。”
木兰向四周打量一番,淡淡笑说,“新亚在我面前称赞你这里是如何的精致清雅,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原来他没有拿话诓我。”
曹丽华脸色一变,迅即又恢复常态。每回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较量,她总是趋于下风,她企图激起她的嫉妒和悲伤,一个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妒妇,抑或一个因伤心绝望而失去反击能力的女人最易战胜,只可惜她屡屡失败,她感觉自己简直要恨透了眼前这个机智冷静的女人。
然,木兰不是不伤心,不是不嫉妒,只是她心底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能及时阻止不良的情绪滋长,那股力量即是她对丈夫的爱,不过她一直没发现。
“我今儿约你相见,是因为我的丈夫,他向我提出离婚,我想这多少与你有些关系。”木兰以平和的语气说道。
曹丽华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木兰会这样直言不讳的向自己的情敌说出这种事。
“没错。”曹丽华坐直了身,她要严阵以待,“是我提醒新亚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我们的婚姻有感情基础。”木兰平静说。
“那是爱么?”曹丽华盯着木兰看,“如果你想挽留你们的婚姻,请你用心爱他,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爱,那么请你放他自由,给他一条生路。”
“你必然是想跟新亚相守一生的,对么?”
“爱一个人当然想和他长相厮守。”
“你若想与他长相厮守,一是我退出成全你们,可假若我同意离婚,我的公婆也绝不会点头,新亚是个孝子,再怎么爱你,也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二是你嫁入曾家做个姨太太,这倒是容易些,只是你可愿意?”
“当然不愿意。”曹丽华斩钉截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