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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责任结局 ...

  •   小聿走过去,责恼道:“修,你下手也轻些,她是个好女子。”
      修点了点头:“没用力。”
      又把她扶到床边,让她能够倚着床柱坐好。
      小聿递了一个白玉盒子与他。他接过,挑出一些在掌心。
      只稍微催动内力,暖热的香气便飘散开来,盈室而笼,气息氤氲。
      花非花,雾非雾。
      花样雾似的白烟中,修指着她的额头,喃喃念诵。
      声音低磁而温和。
      随月起,应春生。
      潮汐涌,漫过滩。
      手指画下一个大大的圆圈,银色从指尖如流星般坠落,在空中残留一道银白色的轨迹,又慢慢嵌入肌肤中。
      失去痕迹。
      小聿抱着双臂在一旁笑着。这一幕,即使他看过多次,每一次再看时依旧觉得惊。
      修的言灵,一点也不像世间应有的存在。它能把一个人最宝贵的记忆抹杀,再替换成扭曲的假象。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太好的天赋,但是不得不说,很实用。
      可惜的是,它也有它的缺陷……不然的话,修就能够带自己离开这有如桎梏的金璧皇宫了。
      可惜了……
      “咣啷!”
      小聿瞬间张大眼睛,瞪向门外。
      门口那人退了一步左脚,又退了一步右脚……影子斜斜地拉着……
      忽然地,他转过身子拔腿就向外跑去。
      小聿没有动。
      他不需要动。
      他的眼角已经瞥见一方青蓝色的衣角,自他跟前一晃而过,飘了出去。
      而当蓝色再次飘回来的时候,手里倒提了一个人。
      泼茶是被晕着丢在地上的。
      门槛处,还有被他打泼的,朝晨用来清口的茶。
      小聿蹙着眉摇了摇头。他就说嘛,泼茶……真不是一个好名儿。
      霉得很。
      霉人霉己。
      他觉得自己真有预见。
      修抹去泼茶的记忆,又回到床边。
      泼茶歪着脖子,不省人事。稚嫩小脸上扑了地板青莲的灰。
      小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把泼茶从地上抱起来,安于靠椅上。
      修闻声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你何必呢?他不过是倚凤那小子的狗爪子。”
      小聿看了泼茶一眼,又抬起头,笑得从容不迫:“他,好歹也是我们渔阳的啊。”
      修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算是随了他。
      小聿笑嘻嘻地又抱臂倚在墙角,笑嘻嘻地看着修大手一抖,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块白面皮来,覆在暖泉面上。
      几下揉捏出轮廓,再修剪、去水、勾勒细节。
      修的动作很快,中间毫无停顿。他做着一张小聿的脸。
      小聿笑呵呵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在他手下诞生。
      修的动作越来越快了。
      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小聿现在的模样……他的脑海中,有一个最深刻的影像。
      那影像是那么清晰可见,栩栩如生。也许闭着眼睛,修也可以勾勒出这张他最爱的人的面孔来。
      这张面孔,长在他心上,那么根深蒂固。
      眉如青黛,目如远山,不语含情,脉脉得盈。
      修把手放下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恍惚。
      真的太像了。
      而且,是任人摆布的姿态。
      修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才站起身来。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失态。
      那些他,求了许久仍旧不得的,这般猝无防备地袭来--他竟是,难以抵御。
      好在心里的理智依旧在,总是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这是赝品,这是假的。
      好在,真人就在身边……
      把暖泉扔在一边,修回过头,迎上小聿的视线。
      已换了宫装的小聿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牌子,道:“走。”

      有了御赐的牌子,出宫,不过一桩小事。
      两人买了马,一路疾驰,向东驶去。
      山色欲小,马踏芳草。
      景物从耳旁掠过,劲风呼啸。
      小聿拉着马缰。在他印象里,自己总不曾这样恣意地策过马,怎么却会有这样好的骑术?
      不暇细想。
      已至山头。
      远看苍翠欲滴的地方,近看树木扶疏。
      分开枝叶,穿过山头,他们行到一座隆丘之前。
      树木沙沙作响。
      小聿静立半晌。
      然后,他拔出腰上水袋,跪了下去。
      “义兄,弟霆钧无用,只能以水代酒,敬义兄一杯。”说着,就着水袋喝了一口,把水向四周洒去。
      “这两年,有修陪着霆钧在宫里,霆钧过得很好,义兄不必操心。”
      “嫂子她们也安泰,无有病难。”
      “义妹许了人了,对方虽不是什么德隆望尊身份高贵的家世,却对义妹一片痴心。”
      “还有,义兄,你瞧,修都已经这样大了。”
      修在小聿身边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唤道:“十六叔。”
      小聿续道:“修对我很好。只是,我每次唤他出宫去他总是不听话,固执着。在宫里多辛苦啊,他还……”
      “小聿……”修握上他的手,“别说了。”
      小聿点点头,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抱住石碑。
      碎声道:“义兄,霆钧想你了。”
      身后的修微微震了震。
      小聿修长的手指摩娑着石碑,上下来回。最后沿着篆文细细描摹。
      洛阳曲十六。
      洛阳曲十六公子。
      小聿忽然回过头:“修,你怎么、不刻名字?”
      修再次震了震。
      “……把剑借我。”
      名剑削铁如泥。
      石头,在剑下不过是一块灰颜色的豆腐。
      小聿以剑代笔,飞快地书下两字:谦居。
      字迹龙飞凤舞,张扬潇洒,似是曾经练习过多遍。
      修慢慢地捏紧手心。
      小聿扔开剑,望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头脑有一些疼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硬是要从脑袋里头钻出来。饱涨欲裂。
      小聿闭上了眼睛。
      脑海深处,似乎绰约站着一个白影。
      先是朦胧难辨。
      随后,渐渐,变得清晰。
      宽袍广袖,气质闲雅。
      那眉眼,那容貌,分明就是自己。
      可是,那气质,那动作,又怎么会是自己?
      他的头更疼了。
      修从身后温柔地抱住了他。
      “小聿,你怎么了?又头疼了么,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别多想了。”
      小聿“嗯”了一声,攀住修的肩,正要把重量靠过去。
      动作却忽然定住。
      透过修的肩,他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长空倚凤。
      倚凤身边还有一个更不应该在此地出现的人:泼茶。
      修发现异状,也回了头去,警惕地将小聿护在身后。
      倚凤慢慢向小聿走去,最后,却是停在修的身前,双眼直视着修。
      他一开口,问的对象也是修。
      他说:“郝修,你身后的人,究竟是聿沐雨,还是曲十六?”
      这话一出,小聿和修的面色都白了。
      小聿呆了呆,又慢慢地笑了:“倚凤,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义兄他已经……你还要对他不敬吗?”
      “死的人,才是聿沐雨,两年前为了民生疾苦而葬身渔阳的霆钧大人。”
      小聿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你……你开玩笑……”
      倚凤笑了:“我若告诉你,郝修是巫月族的人……你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巫月族,一个擅长各类催眠、迷惑、易容的种族。
      而修所擅长的正是……
      “不,怎么会……”
      小聿不停地摇头。
      可是,若他是曲十六,那么许多事情便可以得到解释……例如史官的记载,例如他完全不同的性情,例如他熟练的签名。
      还有方才脑中的那抹翦影……
      他不住后退,最后,背抵上树干。“不……不可能的……”
      修却笑了:“他是曲十六,那又怎么样?倚凤,你不是憎恨小聿么……折磨他的爱人,又有什么不好?”
      “是挺好,挺解气的。”倚凤笑着从修身边跨过去,“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说着,他拉起了小聿的手腕:“他是我的人……而我,很护短。”
      修动了动嘴角:“那么……如果我不让呢?”
      “哼,你不让?”倚凤讽刺地笑了,“泼茶已经调查得够清楚了。你们巫月族的法术是有限制的。第一,不能对有龙气加身的人出手。”
      “第二,如果有人在中了法术后却受到干扰恢复记忆的话……你不能对他施第二次法。”
      “我说的,有错么?”
      倚凤笑着,眉眼弯弯的,像一只狐狸。
      风卷起,满地落叶作蝶飞。
      纷纷漫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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