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衿佩

16、月魄·一

　　月魄·一
　　丁月华返回的时候一脸悻悻，手里拿着湛卢一阵乱劈，显然在因为没有抓到背后弄鬼的人而赌气。见着了白玉堂还生气得很：“谁要你乱喊话，本来就快抓到人了。”
　　白玉堂也不怕她闹脾气，道：“那是你轻功太差了追不上。”
　　丁月华提着湛卢张牙舞爪地就冲着他劈过来了：“你闭嘴！”白玉堂不慌不忙，画影还鞘手腕翻转，剑鞘抵上湛卢剑锋，随手一带将这本就没多少力道的一剑荡开。
　　展昭淡定地看着这俩瞎闹，巨阙“锵啷”一声入鞘，转身往小花厅去了。魏玥左右看了看，跟着展昭跑进小花厅，小声地问：“师伯，刚才那是什么？”
　　展昭将小孩抱到身上坐着：“不过是些弄鬼的宵小，玥儿可是怕了？”
　　魏玥先是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展昭失笑，只当她是怕了不好意思承认，道：“怕了便说怕了，无甚紧要。你且还小，日后自然知道世上之事，天灾不可免，人祸却可避，那骇人的实是虚张声势的居多，不过是任他狠去，你自不动如山，不惧分毫。”
　　魏玥似懂非懂，补了一句道：“原是怕的，后来师父在，师伯也来了，就又不怕了。”
　　门外那两人闹够了进来，恰见展昭抱着魏玥在说话，白玉堂过去将魏玥从展昭怀里拎出来塞给丁月华，正色道：“小孩子要早睡。”
　　丁月华不屑地哼了一声：“司马昭之心！”
　　展昭笑了一声：“月华，不早了，你先带了魏玥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
　　丁月华气鼓鼓地瞪了白玉堂一眼，到底体谅魏玥年纪小，今晚恐怕受了惊吓需得安抚，便牵着她回去睡下，如何开解尚要考虑，小心看顾却是第一位的。
　　“说吧，为什么非要将那人吓跑，月华功夫不差，对手既是人，纵使赢不了，自保却不成问题。”展昭把巨阙往身边的小几上一搁，俨然一副要问话的样子。
　　白玉堂笑着凑过来：“三丫头能不能逮住人且不说，你这猫儿会想不到这后边未必只有一个人这种可能？若是那丫头一个不小心被人引着入彀，你我还不被丁家兄弟生吞了？”
　　“丁家兄弟……确实做得出来。”展昭似乎是笑了一下，思量片刻又道：“这人，或者说这伙人必然知道开封府已经在追查，而今加上陷空岛与茉花村，再要犯事定然要好好想想，开封当可保一时无虞。明日起严加盘查可疑住户，也许能够找到这些人吧。”
　　白玉堂知道展昭仍旧对那几个孩子的性命不能释怀，想了想道：“猫儿莫要担忧太多，此事固然处处透出诡异，但并非无解，如今既然有人掺和进来就有形迹可寻。”
　　展昭呼出一口浊气，眼中添了几分神采：“是了，加紧些探察，总能找到的。”
　　白玉堂暗自想着是不是要给陷空岛去信看看江湖上有些什么消息，忽而记起一事：“对了，猫儿，那沈峻有消息了。昨日才来的信儿，一时忘了同你说。”
　　“怎么说，可知他如今人在何方？”
　　“具体落脚何处还需再看，但沈家一家上下并三五仆役近日刚来了开封，他们一行人不少，想必最迟明日掌灯便会有消息了。”
　　展昭“嗯”了一声，道：“那就先歇下明日再看。”
　　白玉堂勾了展昭的肩，探出手指抚过展昭眼下的一小片黛色阴影：“今日你这猫儿总是可以稍稍安心了。”
　　展昭打掉白玉堂作怪的手，道：“你白五爷也不比展昭好到哪里去。”
　　白玉堂耸肩：“这不是陪你么！”
　　展昭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道：“有五爷作陪，展某荣幸之至。”
　　白玉堂先是有些不屑地翻了翻眼睛，随即笑道：“所以你这猫儿应当好好报答于五爷方才不负五爷厚意深情，此夜此月美景良辰不可空负，五爷说得可对？”一面说一面作登徒子状一手揽了展昭的腰，一手去挑他下巴，可惜两人身高相差仿佛，这挑下巴的动作便有些不伦不类。
　　展昭只是笑，避开白玉堂试图挑他下巴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白玉堂又不肯放开隔在展昭腰上的手，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有时候两个人走路节奏没踩到一块儿便你踢了我脚跟我踩了你脚面，胡乱笑闹一阵进了客房，洗漱了睡下，也是这些日累得狠了，竟是沾枕即眠，一夜无梦好睡至天明。
　　次日晨起之后，丁月华让魏玥在院子里自己学着扎马步，而后便去找了白玉堂和展昭。三个人在小花厅坐下，丁月华也不等二人发问便自顾自地形容起晚上交手的那个人：“那个人很谨慎，暗中操纵也不忘了蒙面，一身黑衣，质地不差，应是有些身份的人。那个人很瘦，个子不大高，身上有股脂粉味儿。”
　　“脂粉味儿，难道是个女人？”白玉堂道。
　　丁月华摇了摇头：“不好说，看起来不像。那个人面巾遮了鬓角和颈子，只依稀见着眉宇间很是硬朗，眼神又有点阴翳。”
　　“月华，你能不能把人画下来？”展昭问道。
　　丁月华笑得不好意思：“画是可以，就是我画得不太好，可不许笑。”说着自去取了笔墨纸砚铺开，从茶壶里倒了些水出来研磨。
　　白玉堂看着她那架势，欲言又止：丁月华的画功……惊天地泣鬼神都是往好里说了，可她明知道自己没有挥毫弄墨的天分就是喜欢乱涂乱抹，能画出什么来？
　　最后丁月华的画稿出炉，白玉堂直接扭脸，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欠奉，展昭看着纸上那一团人形和丁月华清秀小字做的标注，控制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违心道：“月华，辛苦你了，会有用的。”
　　丁月华瞧了他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去教玥儿习武，虽说画得不好，标注总是不错的。”
　　展昭看着丁月华冲他二人做了个鬼脸而后蹦跶出去，微微笑了一下，不再看丁月华抹出来的一团黑色人形，细细去看丁月华做的标注，心里倒是大致勾勒出了个样子，另铺了张纸提笔画了起来。白玉堂搬了凳子来在他身边坐下，视线跟粘在了笔尖上似的，展昭的笔画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展昭专心于手上的事情，时不时看一眼丁月华写的记录和只画出了个大致形状的东西，一面考虑一面犹豫地落笔，好半天才勉强画完，并未画了多少，丁月华只见着了那人的眉眼，凭着交手时的看到的侧影，大致能辨明鼻子和嘴的线条，因而展昭画的也不过是个大概，单只眉眼就画了不下三张，只待丁月华再辨别一下。
　　停了笔又细细看了看，展昭觉得差不多了，便抬头要找丁月华过来，却正正对上了白玉堂专注的眼神，一时反应不及，有些莫名地问道：“玉堂？”
　　白玉堂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还伸了个懒腰，冲着外头喊话：“三丫头，过来看个东西！”
　　门外传来丁月华答应的声音，展昭没在意，却眼尖地发现白玉堂下颔的线条有些紧绷，很像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被抓包时的模样，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展昭伸手拍拍白玉堂的肩膀，道：“五爷觉得展某画得如何？”
　　白玉堂瞥一眼正跑过来的丁月华，又瞧一眼展昭，道：“三丫头会想拜你为师的。”
　　展昭道：“这徒弟功底太差恐怕教不来，展某看五爷形貌出尘，想必颇有灵气，这丹青修身养性可要学上一学？”
　　白玉堂“哼”了一声，扯过桌上的画纸举到走进来的丁月华面前：“看看，哪个像些？”
　　丁月华扫一眼画，随即一声惊呼，灵动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扫过，留意到展昭指尖的一缕墨痕，欢喜道：“展大哥，这是你画的？好厉害！”说着便拿过画来，一面手上比比划划地凌空描摹展昭的画，一面比较着哪个更像夜里碰上的的那人。
　　“眼睛和这个最像，不过似乎还要更细长一些，眼皮有些耷拉下来。”丁月华指着其中一张道，手指随后又点向另一幅：“脸型是这个样子，那人下半张脸被遮了看不到，露出来的部分和这个差不多。”
　　展昭点点头：“多谢了。”
　　丁月华撅嘴道：“展大哥，你这是跟我见外么？要谢什么，若是要谢，倒不如教教我怎么画成这样？”
　　展昭忍不住笑了一下：“画画需得静心，平日里事多，哪里有时间？”
　　白玉堂撇撇嘴：还不就是猫脾气懒得教？啧，反正这猫碰上事儿了就忙得没点注意，闲暇功夫可不能分给丁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