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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剑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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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器·五
魏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别院里就剩下了自己和丁月华两个人,但这并不妨碍她依旧像个小尾巴似的时时刻刻跟着丁月华。小丫头动不动就拽一下衣服,里头多穿了件不合身的软甲,丁月华又改得粗糙,她穿着总觉得不舒服。
丁月华见着魏玥扭来扭去扯着衣服,小脸也皱着,多少有些怜惜:“玥儿,可是不舒服?”
魏玥点点头,一只手伸到背后拉了拉。
“不舒服也不许脱,晚上睡觉也穿着。乖,师父给你做梅花糕吃。”丁月华安抚道,蹲下来替魏玥把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抿好。
魏玥听话地应了,跟着丁月华进了厨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做糕点的动作,也不出声,更不捣乱,脸上的神情竟是说不出的认真。等到糕点蒸上,香气慢慢透出来,魏玥抽了抽鼻子,眼里带上了期待。
丁月华看着好笑,逗她:“怎么,馋了?”
魏玥仰着脸:“师父会教玥儿做梅花糕吗?玥儿想给师父做。”
丁月华一怔,随即笑容满面:“不急,等你长得比灶台高了,师父再教你做这个。蒸梅花糕可得有一会儿,来,师父先教你扎马步。玥儿可怕吃苦?”
魏玥摇头,走到院子里按照丁月华说得扎起了马步,不多会儿小脸就泛了白,却还咬着牙坚持。丁月华看着不声不响的孩子努力扎马步,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来,更多了份喜爱,习武本就是这样辛苦而无聊的。不是不心疼,但必须这么做。
“玥儿做得很好,能坚持到梅花糕蒸好么?”
魏玥点点头,身子不自主地晃了了一下,小小地喘了口气站稳,米粒似的牙咬住了嘴唇。丁月华便退到一边,抽了湛卢出来走了几趟剑法,青光烁烁包裹着她鹅黄的身影,步法轻灵,裙袂飘飘,细韧的腰身一拧一折间进退自如,于十分杀气中透出灵秀,飘忽若仙。魏玥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直接就看呆了。
丁月华收了剑,见魏玥这般神情,抿嘴一笑:“可是羡慕?你且好好练习,终有一日你也做得到。”
魏玥眼睛一亮,连扎马步的辛苦都忘了。
又过了一阵,梅花糕蒸好了,丁月华端了糕点出来,叫过魏玥,一面任她拿了热腾腾的糕点慢慢咬,一面挑了些粗浅的入门心法讲解给她听。魏玥睁大眼睛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梅花糕,注意力全在丁月华讲的心法上了。
在丁月华开始教魏玥习武的同时,整个开封府加强的戒备,衙役巡街的频率增加,范围也扩大了,张龙和赵虎各自领了一队人,轮流在城外村落比较密集的几个地方来回巡查,叮嘱百姓加强戒备,家中有女孩儿的更要好生看护。
白玉堂出面在杨楼要了一件客房,二人夜间便宿在那处,当真是剑不离手衣不解带,就是休息也是小心警醒,担心丁月华和魏玥那里遭逢变故。白日里还分出精力四处探察,不想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丁月华也知道他二人辛苦,自己不出门,也不叫魏玥出门,用习武来消耗孩子的精力,每日用度也是着人送来,自己并不出去采买。魏玥初初开始习武,身体还不习惯,往往不到晚上就累得一点精神都没有了,脚步摇摇晃晃,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点着头,硬撑着自己洗漱了爬到床上去,总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丁月华便和魏玥睡在一起。
如此过了几天并未见异常,但没有人敢放下警惕。展昭和白玉堂最为辛苦,好在二人功夫在身,每天抽些时间,真气行几个周天便又精神奕奕的了,看着倒比轮流休息的衙役精神还好些。
并不如何出人意料的是危险来得毫无预兆。丁月华在浅眠中乍然感觉到彻骨的冰寒,未及睁眼便凭借身体本能一手抱住魏玥向床内一滚,另一手瞬间掣出枕边湛卢,险险躲过第一次攻击,肩头的衣服被划破,一丝血痕悄无声息地沁了出来。下一刻,丁月华美目一凛,湛卢大开大阖挟着内力划出一道剑光逼退斫云剑,跟着翻身而起蹬了床边绣鞋站了起来。
魏玥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朦胧着眼睛看到悬在半空的斫云剑,心里害怕得很,一声惊呼哽在喉咙里,让她用手捂了回去,缓了缓才抱着被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师父。”
丁月华也不回头:“别怕,小心些把衣服穿好,软甲可没偷偷脱了吧?”
魏玥应了一声,窸窸窣窣地穿起衣服,然后跳下床穿了鞋子跟在丁月华身边。
丁月华横剑在前,领着魏玥步步向前,斫云剑剑身上红光闪烁不定,始终距离丁月华不过一丈余。堪堪走出房门,丁月华便反手摸出信号弹和火折子扔给魏玥,随即剑势陡变,抢攻而上。魏玥也是机灵,晃亮火折子,点着了信号弹就奋力往天上一丢,也不去看夜空中炸开的白老鼠,蹬蹬蹬跑到回廊的柱子后面,只探出个脑袋看着院子里丁月华与那诡谲的斫云剑打斗。
白玉堂和展昭来得很快。他们到时,正瞧见丁月华一个旋身躲开斫云剑,长发却被凌厉的剑风带下一缕。白玉堂立时抢上前去,拦下欲往魏玥处去的斫云剑,展昭紧随其后,一手揽了丁月华的腰将她带出战局,送到魏玥身边,另一手持了巨阙在地上一点,脚尖顺势在回廊上一踢,整个人凌空而起,恰恰替白玉堂挡住了斫云剑冲他后心而来的一击。
斫云剑毕竟只是一把剑,白玉堂和展昭身法再好亦是凡人肉身,不及斫云剑变招迅速,好在二人配合默契,一来一往,互为屏障,一人露出少许破绽必有另一人全力弥补。一时间针尖麦芒无分胜负,两人一剑斗了个旗鼓相当。剑器相击的金戈之声不绝于耳,丁月华护着魏玥一刻不敢松懈,手中湛卢握得紧紧,为白、展二人掠阵,眉目间全是少见的肃杀。
丁月华不知道的是,缠斗中的二人眼中已只剩下了那把妖异剑器,其身如处玄妙之境,并不是他们在使着手中神兵,而是那利刃带着他们变幻着剑招。明明还是同样的招式,却多了几分助力,威力更胜往昔。
巨阙和画影上隐约流动着光泽,只是那光泽同月色太相近,看起来就像是冰冷的剑刃反射了月光。那浅淡的光泽渐渐从剑身蔓延到二人手腕,极不显眼,而在那一瞬间,他们手中的剑突然轻巧了许多,变招之际更加灵巧。二人在打斗的间隙交换了一个惊异眼神,不及多想,又专心对敌。
斫云剑比之前一次相遇,剑身红色更浓重了些,且速度比上次所见又快了许多,同上次的无知无识死物一般的模样相比,斫云剑多了灵性,倒好似有人操纵一般。这个念头在展昭心中一闪而过,而后便不可遏制地扎了根。脑中存了疑惑,手中招式却半点不慢,一面架住迎面刺来的斫云剑,一面对白玉堂道:“这剑似乎不对。”
白玉堂一时没明白展昭的意思,手上稍缓一下,左臂立时便是一道血淋淋的剑伤,而就在斫云剑划破皮肉的那个瞬间,他明白了展昭的意思:这剑突然变得难缠了。虽不知斫云剑至此究竟饮了多少童女血,但想必并未足数,否则不会还觊觎着魏玥。
若是如此,按他们找到的册子的记载只会有一种情况,那便是——
斫云剑已认主,或者说,有人能够操纵斫云剑了!
“三丫头,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丁月华不知白玉堂此言何意,却依然照做,足尖轻点拔身而起,飘飘乎跃上屋顶,回头向院中看了一眼,魏玥躲得小心,画影与巨阙白芒大盛,笼着白玉堂和展昭二人,隐隐便要盖过斫云剑的红光。丁月华放了心,翻身落地往周围查看去了。
院中争斗依旧。
巨阙格开斫云剑,那斫云剑一抖一滑,便要从二人中间的缝隙穿过攻击魏玥。二人怎会给斫云剑这个机会,画影随即向上一撩,顺着斫云剑剑身往上,擦出一路细碎火星,巨阙趁机向下猛劈,展昭使了十成的内劲,意在要就此断了斫云剑。谁知斫云剑突然一转,巨阙打滑,竟是只在斫云剑剑身上磕了个口子,顺带着让画影一偏,居然就此脱困。
就在二人以为斫云剑就要奔魏玥而去的时候,隐约传来了丁月华一声娇叱:“什么人!”斫云剑应声落地,展昭剑尖一挑就要将斫云剑夺下,白玉堂在旁一面警惕,一面提了内力将话音远远送了出去:“五爷倒要看看什么人要同陷空岛还有茉花村作对!”
夜色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很快又归于寂静。被展昭拿到手的斫云剑却忽然变得灼热烫手,展昭一时不查,拿捏不住,手上松了劲,斫云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真是消失……
白玉堂和展昭就那样震惊地看着斫云剑在空气中化作尘埃沙砾消散无踪,如同滴水入海,一叶归林,再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