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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婴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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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哭·五
妇人见二人答应保住自己女儿命,脸色骤然好转起来,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皆有些忧虑,这分明就是回光返照,这妇人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见那妇人挣扎着要坐起,展昭扶了她一把,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由着那妇人坐好。妇人道了谢,开始讲述她知道的一切。
魏冶是她的丈夫,原是富家子,后来家道中落但好在还有一份家业。魏冶一直醉心铸剑,手艺也好,以铸剑为生倒也过得不错。一开始还是好好的,直到他无意中看到了关于斫云剑的记录,又寻到了据说可以铸成世间绝顶利器的方法——铸剑师以身殉剑,再以此剑于朔日饮童女血,满九百九十九人后所得之剑锋锐无匹,戾气逼人,仗之可纵横世间再无敌手。倘有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童则威力更胜一筹。
自二人听到“斫云剑”三个字,霎时心头一紧,更添了几分谨慎,他们能够感觉到,或许很快就会有一场大的风波袭来。展昭抬眼望向白玉堂,经历了那个预言般梦境的是白玉堂,说不定他对于斫云剑的出现会有更多的猜测。
白玉堂却没有对上展昭的视线,他眼中沉淀着思虑,手指沿着剑身上的纹路滑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响起那妇人低低的哭泣声,怀着无限痛苦与愤恨:“钺儿便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小妇人串通了稳婆说是个男孩,倒也骗了魏冶几年,如今他知道了竟要将钺儿祭剑!”
展昭明知道妇人还有许多事情隐瞒着没有说,但是看到她眼中的悲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魏钺如今在开封府。你的女儿开封府自会保护,你可知魏冶现在何处?”
妇人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低声道:“天可怜见,我的钺儿啊……”呢喃了几句,她脸上的神采迅速衰败下去,瘦如枯柴的手无力地搭在床沿,慢慢挪动着握住了展昭的手腕:“救那些孩子,在……在玄帝……庙。”话音落下,妇人头一歪,再无声息。
展昭将她放平在床上,回头看了白玉堂一眼,那人面色冷极,眉眼都带着肃杀,一手慢条斯理地拨着剑穗,只一眼展昭便知对方心思同他一致。再看了失去生命迹象的妇人一眼,展昭长身而起,巨阙杏黄的剑穗扬起一个圆弧,语声坚定:“事不宜迟,走吧。”
这一天过得并不轻松,从早上出门开始就接连不断的出事,但却让这个案子柳暗花明,终于有了出路。从早到晚奔波不休,好在二人都是习武之人精力依然充沛。人命不可稍待,被魏冶带走的孩子如今尚有一线生机,片刻都等不得。
玄帝庙离东二条甜水巷不近,二人出得门去便提起轻功,一路飞檐走壁往玄帝庙疾奔而去,片刻不停。趁着夜色翻墙进了玄帝庙,落地时点尘不惊,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浓郁的檀香缭绕在二人身边。
白玉堂隐约觉得这檀香有些奇怪,仔细辨别一番,脸色倏忽一变,从百宝囊里摸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递了一颗给展昭。
展昭毫不迟疑地吞下,而后才道:“怎么了?”
白玉堂冷笑一声:“以为檀香重就能把软筋散的味道盖过去,白爷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展昭恍然大悟:“怪道这玄帝庙香火不见多盛,檀香却如此浓重。”
“猫儿,你白天来时可还有什么异常?”白玉堂眼眸微眯,锐利的目光扫过各个角落。
“并未留意太多。但那方丈曾言同魏冶是故交,想来当可往客房一探。”寺庙的格局大多相似,展昭白天来时虽未四处走动,但看僧人走动的方向,周遭厢房的布置,大致可以知道玄帝庙的客房应在何处,此时便同白玉堂一道往东边去了。
甫一踏入东厢,二人便知此处定不简单,四下里空空荡荡,院子正中有一口井,空气中的檀香味道愈发浓烈,即便他们有丹药相助不受软筋散的干扰,单这檀香几乎就能熏得不常出入寺庙的人头晕脑胀。
白玉堂脸上浮起一个冷笑:“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这院子有鬼吧。”一手按上画影,随即直接迈步走进跨院:“魏冶,给你白爷爷滚出来!”
展昭叹气:这耗子又擅作主张!也罢,他在侧提防着便是。
没有人应声,就是不远的西厢也没有人因为白玉堂这一声冷喝有任何动静,四周安静得不似人间,远处夜间乌啼清晰可闻。白玉堂冷哼一声,心思一动,向井里丢了颗飞蝗石,很快便传来“骨碌碌”的声响,原是口枯井。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边:“你怎么看?院中无人应声,一口枯井。”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纵身跃下枯井,展昭想了想,伸手摸了摸井壁,触手粗糙,料来借力不难,就是没有绳子也困不住白玉堂。便向井下道:“白五爷自去井底逍遥,展某不奉陪了!”
井底下隐约传来白玉堂骂了一声:“臭猫!”
展昭犹豫了一下,将很久以前白玉堂丢给他的信号弹从百宝囊中取出揣到了怀里,然后去查看各处厢房,希望能找到之前不见了的孩子。
而白玉堂一落下井底便注意到了一处暗记,晃亮火折子稍一打量,嘴角一勾,数了数砖块,按下坎位、离位和无妄位的三块方砖,左手边就出现了一条甬道,两侧的墙上有火光摇曳。白玉堂熄了火折子,扫了一眼墙上烛台的位置便抬脚走了进去,轻巧避过所有陷阱的时候还有心思留下记号:谁知道那不懂机关的猫会不会跟上来!白爷才不要只身上带伤的拖油瓶猫呢!
甬道尽头乃是一方祭坛,中间端坐一人正背对着白玉堂,祭坛下昏迷着两个女娃娃,衣服上有血迹,但依稀可以看到胸口还有起伏,尚有命在。旁边捆了几个和尚,也都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一个年长的僧人目光炽热地盯着祭坛的人,甚至无暇顾及闯进来的白玉堂。
白玉堂心道:这且给白爷省事了!手一扬,飞蝗石带着内劲挟着锋芒如电般直击那年长僧人额头,那僧人未及反应就摔倒在地晕了过去。祭坛上的人仿佛这才被惊动,手上提着剑缓缓转过身来。
白玉堂挑眉:“魏冶?”
那人点点头,慢慢露出一个笑来,也不管白玉堂,出手刺向祭坛下的两个孩子。
白玉堂喝骂一句,纵身扑来,画影瞬间出鞘格开魏冶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抖出如意绦系了两个孩子的腰,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魏冶有些奇怪的看着白玉堂:“你为什么不把祭品给我?我会给你一把绝世好剑的。”他看了白玉堂手中画影一眼,露出嫌弃的表情:“比这好,好多了。”
白玉堂冷笑一声,内劲轻吐,将两个孩子远远送到通道口,小心控制着手中如意绦不让孩子摔痛。而后才面对魏冶道:“斫云剑?”
魏冶猛点头:“你知道的,这才是好剑,你有了斫云剑,天下再无敌手!”
白玉堂剑锋一转刺向魏冶:“用不上这腌臜玩意儿白爷爷照样天下无有敌手!”
魏冶功夫不大好,在白玉堂凌厉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却还坚持道:“斫云剑是最好的!”
白玉堂一招快过一招,剑尖向魏冶下盘连点数下乱了对方步法,一个旋身绕到魏冶身后抬脚踹上魏冶腰眼,魏冶一个踉跄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正要爬起来画影冰寒的剑刃已送到了他颈边。
白玉堂念着展昭官府还要留活口问话,颇不痛快地倒转剑柄敲晕了魏冶,帮那边被捆着的僧人松绑,解下的绳子正好拿来捆了魏冶和那个年长的僧人。
许是孩子已经找到,魏冶也已抓住,白玉堂一时有些松懈,谁料就在这松懈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因为魏冶被敲晕而掉落在地的斫云剑一阵轻鸣,剑身泛起血红,竟自己飞了起来直奔被白玉堂安置在甬道口的两个孩子!
白玉堂心神俱裂,身法从未如此快过,白色残影紧随斫云剑而去,只恐再晚哪怕只是一息就救不下那两个孩子。只是白玉堂离两个孩子稍远,眼见就要赶不上了,斜刺里飞出一枚袖箭击中斫云剑缓了剑势,随后画影剑至,挑飞了斫云剑。
展昭紧随袖箭而至,巨阙亦已出鞘,同画影一道拦在了斫云剑之前。
斫云剑在空中抖了抖,偏偏无人执剑,这景象直教人脊背发凉。白、展二人不敢稍有疏忽,紧紧盯着斫云剑,却见那剑突然带起一声尖啸,顺着甬道飞出,几息之间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