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落凡尘怎生烟》凉夏の忆

2、初识非初

　　是他，真的是他，她至死也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那样温柔的看着她，恍若她是他眼中的无价之宝。也曾经，他满目寒意地望着她，避她如蛇蝎。如今，这双眼睛的主人终于又出现在她面前，两种情绪都不曾有，有的只是陌生与疏离。是了，他的记忆已被自己封印，即使他神力高深，也是破不了自己以命相封的封印，只怕，他破除封印之日，也是自己命丧之时。不过，这一世，能与他并肩便好。
　　“湮儿，这是你六哥的三师兄，百里封聿，字百年。你六哥的师兄也是你的哥哥，就叫百里哥哥好了，不用客气。”说完，季非兴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知道三师兄为什么是‘百年’吗？我告诉你哦……”
　　正当季非兴兴致勃勃想要道明他最敬重的三师兄表字由来，却被百里封聿一声轻咳打断，心知是自家三师兄不想自己说太多，也便罢了。
　　非湮掐指一算，“可是百年传承之意？家中百年才出这一位男丁。”
　　季非兴眼睛一亮，“没错，小妹。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卜算之术的？”
　　连带着，百里封聿也略有兴味地看着非湮。
　　“不过是随便翻翻书，无意间学得的，不足挂齿，怎比得兴哥哥和……百里哥哥的本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非湮失去了全部修为，连一个简单的法术都施不了，加上自己元神受损，仙根也跟着受损，修习不了法术，也就只好学学周易之术，幸好天资聪颖，略有所成，能卜算前后一年之事。
　　“季小姐过谦，想是聪慧过人，方能自学成才。”百里封聿口中仍一口一个“季小姐”，口中疏离之意立现。
　　“什么季小姐，三师兄，你也太客气了吧，随我叫湮儿好了。”
　　“兴哥哥！”非湮娇羞的看着季非兴，埋怨他的白目。随后又调整了下，问道：“兴哥哥，你们此次下山是为何？你可是学成下山了？”
　　“学成？你的这位兴哥哥离学成之日尚早。”
　　非湮看着面前的百里封聿，较之之前确实是完全不一样，至少，他现在话中的疏远之意没有之前那么深了。
　　“三师兄，你怎么能在我最疼爱的妹妹面前如此诋毁我！”
　　看来，这对师兄弟间相处的不错。
　　百里封聿没有理他，道：“此次是下山历练，途径此地。九师弟正好回家探亲。”
　　“九师弟？”原来兴哥哥排行第九啊。
　　本来嘛，非湮也没想什么，倒是季非兴炸毛了，“三师兄，不是说好不讲我的排名，湮儿知道了，还不笑话我！”
　　非湮一愣，自己？为何？脑子转念一想，当年，记得他好像说过，他上山之前，师门只有五个弟子，他如今却排名第九，莫不是……念及此，非湮掩面一笑。
　　“兴哥哥定是偷懒了，不然怎会从六到九？”
　　季非兴重重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湮儿，我与三师兄只是回来看一眼，即刻就得赶路，下次回来再给你带好玩儿的。”
　　“你们……可能带着我？”非湮的话倒是让人吃惊。
　　“湮儿，我们此去不是出去游玩！”季非兴难得的正色，他们此次是要去除妖，那么危险，若是湮儿跟着，出了什么事，自家五个哥哥可定不会饶他，说不定连带着地下的父母也会来找他！
　　“你们此去，”非湮顿了顿，似是有难言之隐，“……有危险，具体的，我不能说。我虽没办法帮你们除妖，甚至自身难保，但是，我知你们朱绛门并无预知之术。”
　　季非兴深知自己法力低微，定是无法保护湮儿，只能求助般地看着百里封聿。
　　百里封聿好似是在认真思考，依自己的如今的法力，若说要护住一个普通人，甚至是这么一个娇弱的大小姐，是不成问题，他思考的是，有没有这个必要？片刻之后，百里封聿望向非湮。
　　“可以。”
　　季非兴倒是很高兴，三师兄的术法是众师兄弟中最为厉害的，他此刻答应了，也是答应护湮儿安全，太好了。
　　非湮是很开心，可以日夜伴他左右了，只是，未来的路，绝不会平坦。她刚才竟然算到，帝君……不，现在是百里封聿将会有一个大劫，具体什么时候，她还未算出，唯一知道的是，他会有性命之忧，她跟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打算就是，若是他由来致命的危险，她便可在第一时间解除封印。
　　一般的，下界历劫的神仙只会带着自身修为的一成投胎，其余的只能在回天之后重获。而当初的封印，不仅仅是封住了他的记忆，非湮还为他留了一条后路，她为他聚合了那剩余的九成神力，一同封印住。也就是说，封印解除之日，不仅百里封聿的记忆会回来，所有神力都会集归一体。若问非湮为何由此一举，多亏在下界前一夜，深夜她睡不着出去散步之时，在僻静处听到司命星君与太上老君喝酒时，谈及此，记得当初也未听清，只听得，拔魔帝君……魔尊……大劫……度不过就会灰飞烟灭……原来，此次历劫不仅仅是自己与他的情劫。非湮立时大惊，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她处处为他着想，却丝毫不为自己想。
　　待到山花烂漫时，伊人何处拈花笑。
　　百里封聿看到了非湮眼中的欣喜……与苦涩。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听到非湮这个名字之时突然涌来的熟悉之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触及她眼中的苦涩之时自己会心痛？把她带在身边，自己也是有一部分的私心的吧，师父说过，若想成仙，必得清心寡欲。从小到大，自己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非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依稀像是个人的名字，听名字还像是个女子，直到九师弟的到来，整日提起他的宝贝妹妹，初次听他提起“非湮”这个名字之时，多年来，“非湮”这个人竟然在我心中初次成型。第一次见她之时，他竟然毫不意外，仿佛“非湮”本就该是这样子的，分毫不差。许是天性使然，他并未反应在脸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她提出要一起去时，他竟然像立刻答应下来，仿佛本该这样，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思前想后，他还是答应了。
　　季非兴哪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路途上有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妹，一定不会那么枯燥！
　　“迦叶魔尊，你们……此时定是对付不了的。”
　　非湮的话，让百里封聿大吃一惊，这事，甚至连身边的季非兴都不知道，她是从何知晓？
　　“魔尊？什么魔尊？”季非兴一头雾水，不明白非湮说的是什么。
　　非湮看向两人的神情，百里封聿明显知情，而兴哥哥则什么都不知道，想是还不知道，估计不是此次下山的任务，那她便放心了。“无事，书上的人物罢了。”
　　“哦。”季非兴本就没什么心眼，既然妹妹这么么说了，他当然信了。“今晚我们先住下来，过几日出发可好？”话是对着百里封聿说的。
　　百里封聿点头表示认可。
　　“最好，明早就起程，不然，兴哥哥，你就走不了了。”
　　“为何？”
　　非湮慧黠一笑，“因为，我已经让人通知了各位哥哥，最迟明天傍晚，最早明日中午，你就得留下帮忙家里生意了。”
　　季非兴一想就头皮发麻，大哥是在信里提了多次，“好好好，妹妹，你今晚收拾好行礼，早点休息，天一亮就出发。三师兄，你就随我住在我嗣音院的客房。”说完就拉着百里封聿走了。
　　非湮望着两人的背影，将目光锁定在那个盼了十五年的身影上，不禁浅笑，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