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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不过何大姑奶奶想得不差,毓瑱手头上真有上千的银子。这些银子来路还清白得很。
      毓瑱很想对何大姑奶奶说不是你家宋闵洪不攒银子,而是大概他自己手头上也没什么银子。
      梁氏刚刚嫁给程五四的时候,生活过得拮据,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程五四一个人的俸禄压根儿就不顶事儿。那个时候一家人在丹霞胡同的督邮官邸里住着,拥挤不堪。主仆几个人要吃要穿,逢年过节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还要应付程家二爷时不时的打秋风,梁氏还好点面子,没钱也要装点面子出来。更要命的是毓谦天生不足,从出生之日起就没断过药,那会子总怕他活不过五岁,还得省钱给毓谦治病,一个铜板也巴不得掰成两半花,毓瑱那时候也才几岁就爱攒银子,梁氏偶尔给几个铜板她都要一个一个的放在枕头底下存起来。过年去人家家里拜年时得的压岁钱也都一个一个的存起来,买块糖都不舍得。后来梁氏觉着日子不能一直这样捉襟见肘下去,那会子北齐与匈奴刚刚通商,梁氏咬咬牙把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的一百两银子和在教坊里头攒下了的几套金银首饰拿出来,又从昔日窑子里的姐妹那里借了些钱,凑了一笔银子在宿县当街的地方赁了一个铺面,又请了几个伙计组成一个商队专门去匈奴收兽皮放在铺子里卖。后来买卖做大了渐渐认得内地收皮子的大行商,从此就专门从匈奴收便宜的皮子贩到内地去。十二三岁的时候毓瑱就帮着梁氏打理家里头的事情,梁氏对毓瑱不小气,时常塞给毓瑱一些银子,毓瑱自己不用钱,这些钱也都存下来了。毓瑱不仅要管着铺子里的账面,还要管着家里头的一堆杂事儿,比如说采买东西,毓瑱细致买东西喜欢货比三家还要划价,起先余下来的钱毓瑱都放回公账上了,后来梁氏知道了,觉着毓瑱帮着打理也怪幸苦的就对她说这些采买东西余下来的钱都自己收着,毓瑱也就自己收下了,这也是一笔,这些钱虽然不多这一年二年三年存下来也是一大笔。
      毓瑱刚刚打理事情的时候一直都弄不明白那会子为什么总有一些庄子上的庄汉削减了脑袋把十几岁的孩子送到程家皮货行来做个小伙计。皮货行最低等的小伙计根本就没有月钱,就管三顿饱饭,被掌柜的呼来喝去的,还不如在家种地虽然也没什么钱起码不用成天挨骂受气。现在想想也对,若是真的困在农村的庄子上,一年二年三年考刨土正口粮,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日子,没有天灾能混个饱饭,有天灾全家就要挨饿受冻,前途未卜,生死不知。把小孩子弄到外头去好歹还是一条活路,若是这个孩子人机灵勤快些,做了几年伙计,在外头有了熟人,懂了门道,总能走一条道来。
      比如说毓瑱自己不是个多要强懂钻营的人,她跟着梁氏本本分分的做事情,毓瑱没什么野心,没想其他的,不过这几年下来也知道了一些做生意的门道,一些在程家常来常往的伙计,生意人,掌柜的她也认识一些。可巧梁氏以前的妈妈徐干娘要开一家酒楼,手头上短银子找梁氏借钱,梁氏那会子正好新进了一批皮子没脱手,还欠着外头钱庄的钱。这恩人轻易不求人,这时候却偏偏求到自己跟前了,断不能拒绝,怎么着也要凑出一笔钱来。梁氏寻思着再出去借一笔,这钱不是说借就能借的,最后还是毓瑱站出来把自己的体己银子全都拿出来,梁氏又拿了一些凑成一笔给徐干娘送过去。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徐干娘知道了,徐干娘就笑道:“我原不知道是我外孙女的钱,你个闺中女儿,钱都是自个儿这儿抠那儿省存下来的,可怜!我要是知道这茬,说什么也不拿着!这钱我如数还给你!”
      毓瑱想了一下,这笔钱书目不小,放在自个儿这里也是压箱底,酒楼不像窑子的生意,顷刻见就能把本钱收回来,徐干娘那会子酒店也开张没多久,只怕又要从哪里去借钱才能把毓瑱的钱还上,毓瑱横竖也不缺钱就半开玩笑的道:“姥姥短了钱,掏钱应该的。”
      徐干娘搂着毓瑱,一边婆娑一边笑道:“钱放在我这边也好,横竖这饭庄生意也还好,你的钱等这个月过完,我手头上宽裕了如数还给你,这钱就当你入股从我这里分的银子,你借我的这笔钱我就当你在我这里入股,每月让下面的小子送利钱过来,你没了父亲,你母亲照管不过来,眼看着也十五六岁要许人家了,你不像下头的妹子有父亲给你置办嫁妆,手里头攒点钱,不用婆家的钱,到婆家腰杆子硬些。”
      毓瑱笑道:“我还没许人家您老就扯这么远。”毓瑱知道徐干娘不过是一时手头紧,不缺这几个钱,不过毓瑱心里头感谢,难得人家有这份心思。
      酒楼的生意虽然不像皮货生意那样赚钱,不过每个月都有钱入账,这事儿也开启了一个闸门——毓瑱算得上酒楼的东家,有话事权,毓瑱不再像以前跟梁氏后头处理杂事一般干一堆琐屑的事情,而是学着自己做主处理事情。这楼的生意是一个开头……
      毓瑱从何大姑奶奶那里出来,王福媳妇就笑道:“姑娘真大方,这么一大笔银子说借就借连利钱都不要。”毓瑱明白王福媳妇的意思,何大姑奶奶不是借钱做生意是用钱买宅子,这钱啊不可能立刻就能换回来总要过个几年,过几年又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纵使毓瑱有点赚钱的营生,北齐的在闺中的女孩子也不兴在外头抛头露面,能攒下这些钱确实不容易,说借就借了,一个男人都未必有这样的魄力。
      “没事,我乐意,明天寻个空挡出来去钱庄把这笔银子取出来。”毓瑱小时候随着她娘颠沛,好容易才安定下来,小时候万事不随心就养成了一个疑心病,胆子也小。比如说全家大小都出门,她定是最后一个走的,带领仆人来来回回检查门窗还有灶里的火熄没熄,柴房里头是否又小火星儿。出门宁可带一堆没用的东西不方便也不愿意路上短了东西不就手。对于钱财也是,毓瑱爱存钱人倒不是多爱财,她就是担心有一天没银子用,她的钱向来分成三份,一份少一点的平日里零用花销,一份多一点的应急。这笔银子是她留着防身的钱,存在钱庄里轻易不拿出来的,至少王福媳妇跟她也有十来年没见她动过,这会子说那就拿出来了。
      “小姐重情义。”
      “她从成亲前就叨念这要出去单过,在我跟前提了好几遭,前几日就请我去,偏偏我不在,昨日回来今儿才来看她,她说她想买宅子自个儿短了些,我估摸着她这么巴巴的请我来,又说少了钱只怕是想找我借钱又不大好意思。与其让她求我还不如我先借给她。”有句话说得好亲兄弟借钱难,什么事儿牵扯到钱财方面就变味儿,毓瑱自己没多少钱,这钱借出去也不见得收得回来,人家开了口不借伤情分,借了人家承你老大一个情也别扭,等何大姑奶奶自个儿开口还不如她先借没那么多牵扯。
      从何大姑奶奶处回来毓瑱仍然走后门,倒不是毓瑱愿意偷偷摸摸,前些日子梁氏忽然起意要在院子里种花,程家的宅子小,院子就那么点大,腾挪出一块地方种花,梁氏风风火火,立刻就找了花匠挑了土进来,弄出一块花圃,还让花匠仔仔细细培土翻土就等着开春种了,院子小腾出一块花圃就真的没地方下脚,马车拉进门就得踩着花圃,梁氏知道准得发火,于是家里的几个女人坐车出门只能从后门进去。后门窄小堪堪只能容马车一个车身进去,稍不注意就卡在门上了,可不今儿进门的时候马车夫又不注意卡住了,车夫只得进去唤人过来推,毓瑱和王福媳妇先从马车上下来进屋,这时候梁氏带着小霞和小红过来,未语先笑:“好好地不走前门在怎么从这个门进来,马车都给卡住了,”说着转头对一旁的年轻人说:“让人家笑话了。”
      那人赶忙回答说:“不碍事。”
      见到毓瑱立刻作揖道:“多人未见,小姐好。”毓瑱抬眼望他穿着锁子甲是军里的人,高个子,黑皮肤不过眉眼生的不错,毓瑱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一是不记人二是不认路,这人毓瑱肯定见过,可是毓瑱看脸还真不认得了。只得行了个礼笑道:“您万福,近来可好!”
      李复讷讷的答道:“近日一直都很好!”
      这句话本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这人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毓瑱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那人见毓瑱笑了一下越发不好意思,脸都红到耳朵根儿了,毓瑱还没见过二十几岁的人这么害羞,只觉得这人可爱,又不自觉抿嘴笑了一下,那人越发不好意思,毓瑱想起来自己外出没换衣裳,这个男人不是自家亲戚还是避开的好当下接了他的话头道:“那就好,我先进去了。”
      “唉!”
      毓瑱一进屋子梁氏也跟着进去了,一进门就忍不住骂道:“没事的时候天天窝在屋子里头,有事的时候寻不着人。”又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也忒素净了些!”又转头对一旁的小喜说:“你把小姐带到我屋里去,我屋里左边第三个箱子里头有意见银红撒花对襟褂子还有一条白绫石榴裙让小姐换上。”毓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推了出去,小喜给她换了衣裳,还在她脸上敷了粉和胭脂,毓瑱觉着奇怪问小喜怎么回事,小喜憨憨的不太机灵压根儿就问不出什么。收拾停当梁氏又打发人来请毓瑱到前边去,才到大厅的捎间准备进去,被梁氏瞥见,一把拦下。梁氏悄悄的走过来又是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最后才笑道:“这样看着还成,就是胭脂淡了些。”毓瑱不理会梁氏的言语,用小指头把帘子掀开一些就看见程五四和刚刚那个人在一处说话,北齐礼教还是比较严厉的,边疆虽然规矩少些,也没有家里头的女人拉出来见客的,毓瑱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外头闲话,你找我来做什么。”
      “你个榆木疙瘩!”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这上头缺根弦。还好梁氏今儿心情好只是指了指毓瑱的额头笑骂。
      毓瑱再怎么木这么大岁数了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脸不禁红了红,毕竟是年轻女孩子,在怎么稳重这会子也端不住,忍不住用小指头又把帘子掀开了一点,把头凑在帘子边上看:“这人是谁?皮肤黑了些,相貌不错,还成。”
      “瞧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害臊。这是军里的小李督邮。”梁氏说这句话的时候掩饰不住得色。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害臊呢。”毓瑱回头对她母亲说道。
      “快闭嘴,你才多大。看了一眼还不快走,让人家瞧见了以为我们家闺女多没规矩。”毓瑱瘪瘪嘴,心里道,这是您老巴巴的请我来的,您不叫我来我还不来呢,心里想着还是随着梁氏一同走了。
      梁氏本想让女儿好好收拾收拾出来让人家惊艳一把,但是男人就是那么贱,想要男人死心塌地得端着还得哄着,这不梁氏故意给毓瑱拾掇一番却不让他见,只让他隔着帘子在外头看一个侧影,把人心里头挠得痒痒的。
      若是毓瑱知道梁氏是这个想头打死她也不会站在帘子后头还用小指甲掀帘子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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