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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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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秋寒之时,燥气流行,镇上好些小孩一直咳嗽不止,眼睛赤红面色发青。
谢青将他们带到府邸,让我瞧瞧,我一看便知是秋天金运太过,孩子们体质稍弱就易被邪气伤肝。我按了按一小孩的两肋之下及少腹处,他们便喊疼,我便知是燥气太旺给他们配了些药,日服三次,三日便好。孩子们的父母连磕头带拜的谢过我们,领着孩子各自回家。
谢晗奇怪的看着我,“苏苏,你都不用把脉的?人说望闻问切,最次等就是切脉,看你跟青儿年纪相仿,已经精通到这种地步了,将来必成大器啊。”
我脸红了,“大人过奖了。”
他抚须一笑,“我还从未看错过人,苏苏,你太过谦了。”
谢至从后院过来,他换了身衣服,一袭玄色长衫头发竖起,身姿擎长英气逼人,“苏苏姑娘,孩子们的病并无大碍吧?”
我点了点头,“谢公子放心,只是,我昨日听说周边常有兵祸?”
他蹙眉点了点头。
谢晗眼中忧虑顿起,“许是苏苏姑娘有什么担忧?”
我点了点头,“兵祸之后,便易生疾病瘟疫,即使在山那一边,若是有水源从那方来,人只要饮水就会患病。我这有些药,若是哪日发现水色气味有变,将药投入水中就可避免瘟疫。如今秋冬还好,到春夏时,望大人留心些。”
谢晗眼色晦暗不明,眼角有忧愁。“但愿,还不至于打过来才好。”
谢青看着我眼中全是钦佩,”苏苏,你若能留下来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有人生病了。”
我施施然一笑,掩藏起眼中的无奈,不发一言。我若留下来那慕容冲呢?他会怎么样,夫子说过他是利刃,终将会饮血,若没了鞘恐会着魔。留下来是救人,离开还是救人。
谢晗在府里逗留了一会,就被衙门的人叫走了,说是公事,谢晗脸色猛然大变,只是稍纵即逝,我却全落入眼中。先时荀夫子让我通过知府见慕容冲,我想这条路恐怕是堵实了。谢晗显然不是站在慕容冲这边的,就连这么偏远的钟落镇似乎都不在他的管辖内了,慕容冲现在怎么样了?若是被孤立的话,他岂不过的很煎熬?
谢青硬要拉我去跟她教课,她教小孩,我教镇上的土大夫基本医术。就这样耽搁了大半个月,我想是时候该走了。
看谢家的意思他们似乎很想留下我,念及这些日子的恩情我又推脱不掉,实在很伤脑筋。
思量前后,我打算趁着夜黑风高溜之大吉,西巫山里从来没有外面世界这么多礼节,除了尊敬巫王贵族外,大家都是直来直往,喜欢了就笑,伤了就哭。可在这里,我不得不处处着意,事事小心,句句话得斟酌。
我背了包袱,就翻窗而出,这才反应过来,直接走后门呢就行。我住的是客房,正对着的是那一墙的爬山虎,在长毛的月色下爬山虎层层簇簇的铺满墙头。我望着这一面的墙有些犯愁,府邸虽说寒酸,可这墙桓依旧高不可攀。
我又只好从窗户翻进去,这间客房的格局有些独特,只有孤窗独对一墙爬上虎,这一面墙被左右两侧均被青石封住,而门与窗相对,且只有从门才可以自由来往府邸间。
我灰溜溜的出了门,出了前厅,就直直的冲向正门,一路上我总觉身后阴风阵阵,浑身毛骨悚然。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无风自开,我汗毛瞬时炸起来,冷汗涔涔哆哆嗦嗦的问“谁……谁在那?”许是安逸的生活久了,我已经忘却了那份恐惧,如今这样的画面无意识将那几日的恐慌全勾了出来。
“苏苏姑娘,是我,谢至。”清俊温和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这是要去哪?”
谢至一袭黑衣劲装,踩着朦胧的月光从门外踏了进来,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白梅冷香。
我迅速将自己藏进了壳子里,还是那个大家闺秀的摸样,“二公子,我想离开去找我的夫君,我在这里……耽搁的太久了。”
谢至一身黑衣,让他之前那清风明月般的儒雅未失半分,依旧温润尔雅,“苏苏姑娘,”他顿了顿,转口道,“我正好从好友那捎来了梅花酒,今日月色刚好,陪我饮一杯可好?”
我担心自己身份暴露,脑子在飞速盘算,面上仍是大家闺秀的摸样,“二公子,这恐怕有伤风化,我乃有夫之妇,半夜陪您喝酒,会落下话柄,再说,我不善饮酒。”我字字在理,分寸不乱。
谢至却轻声痴笑了一声,“苏苏姑娘,你手上的朱砂还在。”然后就靠在门楣上含笑看着我,“那么,你说的每句话,我是不会信的。”
我狠狠的掐住自己发抖的手,抑制住直打颤的舌头,厉声道,”纵使是这样,我确实有夫君,只是洞房花烛之时被充军。”
谢至按了按太阳穴,“都是假话,苏苏姑娘,你这编故事的水平还相差甚远。”依旧温润的声音飘起,却带着些捉摸不透的寒意。
他移步过来抽到我面前,“真不打算露出你的本性?我知你绝非平日里所见那样,我十分好奇,你本性如何?”
我心下又惊又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手紧紧握住袖中的软骨散,心想对不住了,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迅速抬起头望向他,手很快就动了起来。谢至却比我更快,狠狠得钳住我的手。
“医毒自古不分家,你这点小把戏,瞒不过我。”他看似温润,可力气却奇大,若是对上慕容冲估计也是不分伯仲。
我恐惧的缩了缩手,手纹丝不动,腕部处被勒的奇疼。“你快放手!很疼。”
谢至猛地甩开我的手,沉声问道,“你的脉搏很奇怪,你究竟是何人?”
我嘴角噙起笑,“你还是看看你的手吧。”
他手上掌心中有个红色蜘蛛样的斑点在蠕动,很快斑点就消失不见了。
“你给我下了毒?”我冷冷的看他,“你以为我会明着给你下毒?我才不会那么傻,对付你这种聪明,我也得聪明点。”
谢至毫不在意地看着我,眼神竟是十分清亮仿若天上的星子,“这就你真正的你?”
我懒得废话,“你若想活命,就把我身上的秘密烂在肚子里!我无意取你性命,你若保守秘密我自会给你解药,这种毒很奇怪,会在血亲之内传染,你也别想耍花招。”
他忽的一笑,“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我听说岭南有毒王,以血喂毒,你这法子倒是像极了他们的手段。”
“随你怎么想好了,”我不愿再啰嗦,如今不得不脱身离开了,“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
他提起手中的酒笑,“你陪我喝了这梅花酿,我就愿意替你保守秘密。”
“以什么为凭证?”
“我的誓言,我,谢至,今许诺,绝不泄露半分白苏苏的秘密,否则……,你觉得后面该怎么说?”他温和地问道。
我从没用过赌誓,也不知道什么样式最狠的,就没好气的道,“用你认为最狠的就行!”
他眼中忽的闪过明媚又忽的似忧伤,“ 我若违誓,终身爱不得,恨不得。”
我们就在庭院的枫树下坐下,就着朦胧的月色赏着枫叶喝着酒,谢至本身长相温润,喝了一阵后似乎更加超凡脱俗起来,那感觉与他老爹谢晗完全不同,我甚至在霎那间闪了神,觉得谢至绝非等闲之辈 ,完全不同于谢晗的清雅高贵让我都怀疑起他的真实性了。
我盯着他看,他从袖中掏出青竹叶,放在嘴边开始吹奏起奇特的曲子,不似我曾在镇上听到的豪迈旷广的北方悍歌,而带着些似水般的温暖和煦,柔柔潺潺而起,悠悠扬扬而荡。
谢至已经中了我的毒,我的防备立刻松懈下来,我好奇的问,“你这曲子是哪里听来的,好似青山绿水般,与这里常奏的曲子不同?”
他却微微一笑,那笑中意味难耐,情绪混杂我竟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悲,“小时候听来的,后来就会了。喜欢吗?”
我喝了口酒,点了点头,“十分悦耳,配着着梅花酿真真是人间美事!”
“呵呵……”他展演而笑,“古有伯牙子期,今有苏苏谢至,今日得知音若此,实在快哉。”
说罢,很累口酒,就将竹叶放在唇边,又是一曲,依旧缠绵婉转,悠长悦耳,可似乎其中藏着淡淡说的忧伤,越是投入越觉忧伤,反倒是不在意听时,却听出欢喜的味道。我佩服的简直要五体投地。
这样的曲子究竟是什么样的造出来的,竟能将两种情感融在一起,我瞬间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种情感,不由的好奇的问,“为何曲子本来是以悲调为主,却藏匿的如此之深,越是不用心就越是听不出,反倒听出了欢快的调来了。”
谢至眼中晶亮晶亮,“苏苏,你果非平常人,听这首曲子所有人都以为是欢喜的,就你能懂其中哀伤,来,再喝一杯!”
我放下警惕后就索性放开了喝酒,这些日子,我觉得实在憋屈的很。如今正好放松放松。我们看着偶尔飘落的枫叶,看着时明时暗的月色,听着风声就喝开了,结果我头一次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