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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秋风扫地而过,阵阵花香就扑鼻而来。我不愿在分别得时候凄凄掺掺,我受不了那场合,我想人生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不愿一次次的分别。
      夫子将平日里晒好的药全装进了我的包裹,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千万小心,决不能让别人碰到我的脉搏。他将昨晚烙好的烧饼包好递给我,最后从袖中掏出钱袋塞到我手上,沉甸甸的。
      我强笑着点头接过,心里却全是泪水,我跪在路上给夫子磕头,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我赶紧擦干净,笑着抬头对荀夫子说,“师傅,苏苏这就走了,您一定要多保重,等我和慕容冲回来。”
      荀夫子猛地一怔,“苏苏,这是你头一次叫老夫师傅啊。”眼中竟似有泪花“老夫开心的很,开心。”
      荀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拍了拍小黄的大脑袋对我说,“丫头,为师再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给你了,小黄是灵兽,你带着它,好有个照应。”
      我心中千回百转,泪水终于忍不住在眼眶打转,“师傅,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还能要小黄呢?小黄在您身边苏苏才能放心,才能走的安心,要不苏苏就不走了,苏苏不要悬壶济世!”
      “胡闹!”夫子白胡子都翘起来了,“为师传你医术是为天下百姓,这些你怎么能忘了?怎地这么不懂事?”夫子转过偷去,衣袖一挥,“罢了罢了,你走吧……”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小黄此刻摇着小小的尾巴就往我身上蹭过来,十分亲昵。我捏了捏小黄的大耳朵,轻声对它说“好好照顾夫子。”小黄好似听懂般的摇晃了下毛茸茸的脑袋,它前爪猛地离地而起,双蹄就势搭在我肩上,然后毛茸茸的头在搁我肩头乱蹭。
      我一步一回头,而夫子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
      小黄趴回夫子脚下安静地看着我,碧绿的眼中全是不舍。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我开始知道即使再不舍也有不得已的无奈。我也渴盼能再多救些人,我可盼能再见到慕容冲。荀夫子告诉我只要往东就能到镇上,那里是平阳府管辖地,我只要去找到知府告知一声我的身份慕容冲就会派人来接我过去的。
      我沿着野菊花铺成的小径一直往西,半天功夫就到了夫子所说的小镇。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繁荣的景象,慕容冲说的对,我不懂世事。
      过了青石桥就能见炊烟袅袅升起,屋舍一觉连着一间,嘻嘻嚷嚷的笑闹声从道路上传过来,我闻声穿过狭窄的小道就见一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坐在草垛旁逗着一群小孩,七八个小孩团团坐成一圈,少女将手中小小的沙包递过一个黑瘦黑瘦的小男孩后,拍手大叫“开始!”
      沙袋迅速在几个小孩手中传递开来,少女拍着节奏越拍越快,沙袋随着“啪啪”声在孩子们手中也越来越快。
      掌声骤然而止。伴随着猛然间的安静,大伙噤若寒蝉。
      少女清脆的嗓音猝然响起“小九,你输啦!”
      一群孩子开始欢快的笑起来,“小九,小九,小九,……”
      小九是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她红扑扑的脸满是委屈,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她看向少女嗲声嗲气道“姐姐,小九不会。”

      那声音宛若山谷黄鹂般清灵,又若溪水般潺潺,带着特有的童声,让人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孩 。
      少女笑着,走了过去,敲着小女孩的头道“这才多久,你就忘了?”
      小女孩嘟囔着嘴,那的粉唇敲得老高,快可以挂上油壶了,“姐姐,你欺负小九,小九要告诉爹爹去,小九要爹爹评理,姐姐你都不帮我!”
      少女一袭绿裙假装溫怒道,“爹爹要知道你连汉字都不会,他不晓得会不会气死哩,小九,你可不准赖皮的。”
      女孩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撇撇嘴,“姐姐,可小九不会。”
      少女用树枝将几个大大的汉字写在地上,“喏,就这么写。”
      女孩接过树枝也照着女孩的样子在地上写了大大的四个字,“忠义廉耻”。
      很快少女发现站在角落的我,她闪着晶亮的眼睛,“你是谁?”
      孩子们也一窝蜂的凑了过来,“这姐姐长得真好看,”
      “姐姐你是谁呀?”
      “要跟我们玩游戏吗?”
      “……。”
      我一直接触的人不多,被人七嘴八舌的问起话来不由得舌头开始不顺溜,不知道该答谁的好。
      少女拉着我的手很是亲昵的说,“看你应该也是从吐谷浑的战乱中逃过来吧,前几个月就有一批人从这里去往长安了,他们和你一样身上带着药香味呢。”
      “我,我”我看着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也是要去长安吗?”
      “不是,我想去平阳,我,我要去找一个人。”
      “呵呵,”少女欢快的笑起来,“你个姑娘家的,怎么独自一个人去平阳呢?你知道平阳距我们钟落镇好几万里吗?你不怕,这里距边境近的很,还常常有流寇半路打劫,你都不怕呀?”
      我红着脸摇了摇头,她手上有温度传了过来,我心中涌起异样的感受。”不怕。“
      少女笑的更欢快了,声音清脆柔软激的周边空气也十分柔和起来,“我叫谢青,”她拉过那个胖胖的小女孩,“这个是我胞妹,谢小九,”她招来剩下的八个小孩,“这些都是镇子上的小孩儿,我是教他们习字夫子。你呢?”
      我十分佩服的看着她,“白苏苏。”
      说话间,一妇人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牵过一个还吸着鼻涕的女孩。
      “南南,走,跟娘亲回家,娘给你做了好吃的。”
      “娘亲~,”孩子甜腻的将头靠在妇人的腿边裙上,她还小,个头连妇人的腰部都不到。
      “给南南做了什么好吃的哩?”
      妇人半弯着身子牵着女孩,眼中全是宠溺,”你最喜欢的炒鸡蛋。快,再不走你爹爹就馋了,会偷吃的。给夫子说再见?”
      女孩抬头看着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夫子,再见啦。”然后转头对妇人瓮声瓮气撒娇,“娘亲,南南要抱抱,要抱抱。”
      妇人拿食指往孩子额头下轻轻点了点,话语却满是温柔欢快“你呀,小懒虫。”
      妇人向谢青恭敬的行了礼,弯下身子抱起孩子走远,她穿着粗布葛衣,头上簪着木质的钗子,可那神情那话语无不让人心生羡慕,她该是有多幸福啊,连眼角都晕染着温柔欢快的光芒。
      陆陆续续有妇人或是扛着锄头的汉子过来,或牵或抱,将孩子领回家吃饭。
      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
      谢青轻挽过我的手,抬手遮着眼看了看天,水绿色的裙子就滑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胳膊,“苏苏,你看天色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我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边,暗黑的颜色逐渐浓厚起来,远处的西巫山在这样的朦胧中似水墨画一般淡出尘世,我忽的十分想念夫子和小黄,还有庄子里橘色的灯光。“我没地可去,我也是头一次出门。”
      小九就欢快的绕着我的腿,囔囔道,“姐姐,要不带漂亮姐姐去咱们家,咱爹爹阿娘肯定高兴哩。”
      谢青看着我,她眉眼和小女孩七分的相似,眼若秋水,“苏苏,你觉得呢?”
      我不好意思退却,也确实没地可去。
      我和谢青一左一右的牵着小九肉嘟嘟的手,穿过了几道巷子就到了大街上,街上人不多,一些商铺正在收拾,青灯在未暗的夜色下豆丁大小,跳动着。
      “苏苏,你爹爹一定很了不起,女子很少有作大夫的,他都愿意教你医术呢。”
      我心下顿时十分沧桑,“爹爹”这样陌生的字眼我却从未叫过,父王不在了,再也没机会
      了。
      “嗯,他很疼我,”我不知我说的是父王还是夫子,“你爹爹也一定是个好人,很疼你。”
      谢青的自豪完全掩饰不住,“爹爹娘亲都很疼我们,平常人家的女子到我这年纪都该嫁人了,可爹爹就不会逼我,除非我自己愿意。爹爹还教我识字,人家还说女孩家家学这个做什么,又不能考状元,可我爹爹却说,女子识得字才懂大义,才会离自由近一步。……”
      我听着谢青的话,心里又是酸又是羡慕。“你真幸福。”
      谢青的声音忽然暗淡下来,之前的兴奋不在,“可是现在一直在打仗,我大哥去了战场至今还没音讯,听说这两日又有人来抽丁了,我怕二哥也要走了。镇上人常说生儿不若养女,都是战争现在,男丁越来越少。”
      我们走过街道,就立在一颇为寒酸的府邸,没有卫兵把守,只有两头石狮子立在门前。有炊烟自后院中袅袅升起。府邸四周的种枫树,在曼曼秋色的晕染下红黄相间,秋风扫过,落叶便如翩跹而舞蝶,盘旋在空中,在铺满西天边晚霞映衬下,叫人无法挪开眼睛。这是这里唯一的亮色。
      小九急急的甩开我们的手就提着裙子往青石台阶上跑,边跑边奶声奶气地叫,”阿娘,爹爹,阿娘,爹爹,你们快出来呀,小九回来啦。阿娘……”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衣着素雅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只见他弯下腰就抱起阿九往下巴下扎,“小阿九回来啦,来,让爹爹看看是不是真的小阿九。”
      阿九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要推开他爹爹的下巴,边推边咯咯的直笑,“是真的,阿九是真的,爹爹,咯咯,扎人,咯咯,爹爹坏蛋!”
      “好呀!说爹爹坏,爹爹就要做坏人再扎小九喽。”说话间,一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晗哥,小九要生气了,青儿,是不是带客人来了?”
      谢青拉着我就走了过去,“娘亲,爹爹,这是白苏苏,”中年男子的脸色忽的变了一下,眼中似有千丝万缕得情续,只是一瞬,他抱着小九,“这世道这么乱,你一女孩家家,怎么孤身一人在外边,会吃苦的。”那样的语调任谁听了去都觉深入内腑。
      我朝他行了礼,“今日才离家,是要去平阳找……找我夫君,他几年前走了,说是去平阳然后就没再回来过了。我也是瞒着家父出来的。”
      妇人满眼慈祥的看着我,“姑娘家家,真不容易,快快进来吧。刚刚做好饭,一同吃饭去。”
      谢青父亲便是知府大人,他勤政爱民本就俸禄不多,却大部分给乡亲们。所以偌大的府邸也没见到什么奢华的物什,只有房中的各种花鸟字画无不透出这家人的闲情雅致。
      我们在前厅坐了下来,桌上尽是些青菜果蔬,没见几滴荤腥。夫人看了看菜,这才恍然大悟似得拍了拍脑袋,就对我说,“苏苏姑娘,你要不嫌弃就先吃点,压压,我去厨房再弄几道菜来。”
      说罢就急急的往厨房跑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夫人就端了两盘r肉菜上来了,她入席就座就劝我们多吃的肉,还往我碗里一直夹。我盛情难却,只得连连道谢。
      吃饭间,忽的有男声传来,声音清俊柔和,“爹娘,我回来了。”
      我扭头一看,却发现是一男子,身材擎长,眉眼温润,发冠未束,只是随意的缠着,却背着□□,一身猎人短装,风扑尘尘。
      “这位是?”他很快发现了我,我这才看清,他的眼睛濬秀如一潭春水,清净平和,光是看着便身心舒畅。
      “白苏苏,是我带回家的,二哥,快过来。阿娘做了红烧肉哦。”谢青,放下筷子就去拉男子,男子将背篓卸下来递给旁边的老妪,“常婆,麻烦您了。”
      我头一次觉得这才是家,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围成一桌,难怪父王说,“最是人间烟火处,其乐融融话家常。”
      彼时我不懂,竟是到这一刻才懂。
      夫人很是疼惜儿子,站起来忙唤来老妪加了副碗筷,“至儿,可辛苦我儿了。来,多吃点。”
      谢至强要夫人重新坐下来,这才自己坐下,他虽穿着麻葛短装却依旧英气逼人,行事确是温润尔雅。
      “爹,恐怕,吐谷浑人又想要开战了,我在山里看到了好吐谷浑人在往山里面逃。”
      “哎……。“谢晗长长的叹了口气,“帝王之争,苦的还是老百姓啊。至儿,你看他们能打到这里吗?”
      “这很难说,”谢至吃了口菜,安静了会才道,“要是在这么下去,也用不了几年了,边陲之地本来就一遭兵祸。”
      “要真到那时,先救人才行。这天下不是帝王的,是百姓的才对。”谢晗看着儿子教导道。他眼中透着锐利和智慧,带着说不出来的隐忍,“你大哥都已经两年没音讯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沈儿肯定是太忙,没时间给我们写信。” 夫人给父子俩分别加上几块肉,道“都吃吧,在饭桌上,就多说说家事,扯扯家常,瞧你们两个,成天忧国忧民的,还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歇口气?”
      谢晗这才看向我,“苏苏姑娘,如今的平阳也不太平,你夫君是跟着那队军走的?”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要去平阳充军。”
      谢至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平阳太守是莫容冲,听说他性格暴戾,不知你可知?”
      “不知。”我摇了摇头。
      “苏苏可是大夫,镇上不是有好些个生病的孩子吗?我想让苏苏留下来帮忙看看。”谢青开口解围道。
      “你还是大夫?!”谢晗说这话时有些激动,“镇上一直只有几个赤脚医生,称得上大夫的没有,大家也只是用土方子,苏苏姑娘,你能否多留几日替孩子们看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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