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青城碧雨

5、第 5 章

　　“至东汉以后，随着匈奴势力衰落，慕容家族开始崛起。慕容先祖披荆斩棘这才逐渐在北方立住脚跟。我父王袭位燕王，乘后赵亡，灭冉闵正式称帝。那也是为我大燕极盛时期。父王只花了三年时间就天下独尊，只是没来的及灭掉秦吴两国，他就积劳成疾病逝而去。”慕容冲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全是惋惜，忽地眼中透出寒光，“父王若是多活些年，燕国就不会败在狗贼符坚手下！”
　　“父王过世时，我尚还年幼。这么多年了，我至今还能隐隐约约记得他爽朗的笑声。自幼我就是在长兄喡的照料下长大，可王族又怎么会真有亲情呢？”他冷笑，“那时我一直敬重他，当他亦父亦兄。可他不过是当我做颗棋子，他忌惮慕容垂手握兵权后夺他王位才封我为中山王，不过是个虚名。我那时也有理想，希望能像父王一样，終横沙场一统天下！可这世间总叫人寒心，叔父慕容恪病逝，慕容评贪婪无能，慕容垂叛变。符坚率兵来攻，燕国内乱不堪，守军节节败退，最终被灭。”
　　慕容冲说这话时，眼中寒意渗人，蓝色的眼眸中如寒冰万年未化，他右手捏着的杯子就在话音刚落时，“砰”的一声碎了。他却不放开，鲜血从指缝中汨汨而出，顺着他苍白的指尖直往地下落。
　　“慕容冲！你快放手！”我惊叫，扑上去就要扳开他的手，他一把又把我拉回怀中，左手紧紧扣住我，“苏苏，没事，小伤而已，不碍事。”
　　“可你在流血，”我几乎带着哭腔，“你在流血啊！”
　　“男儿生在这乱世哪个没有流过血，苏苏，莫怕。”他语气渐渐缓和，“只要有你在，我会一直活着的。”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道。
　　“我已经没有能相信的人了，只有你，我愿意相信。八年以来我一直活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有看着你我才会觉得我还有活着的生气，”他猛的搂紧我“苏苏，这次回平阳十分险恶，我不愿将你至于政治争斗中，那里已经有太多的血猩。只要你活着，在不在我身边，我都是安心的。苏苏，没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恨着上天，我恨这人世，我甚至想过杀光人世间的人，我怨恨上天为何要给我这样的人生！我绝望愤怒的恨着所有，我想若是我有能力我甚至愿意毁掉这个世界！”
　　“从出生开始我就没有幸福过，我渴望母后的爱，可母后从来没对我笑过，哪怕一点点的关怀都不曾给我。我那时常常偷溜出来，趴在城墙上看民间的小孩，他们有父母疼，他们给他买麦芽糖，拨浪鼓，抱着他们绕着城墙转。我羡慕啊，”他似乎极难受，将我紧紧的往心口处压。
　　“我一直一个人，除了清河还陪我说说心里话，我就自己跟自己说话。你不知道我爱着我每个哥哥，可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嫌弃。他们说我太像父王，他们记恨我早早就受父王宠爱，成了中山王。可我那时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我渴望的爱从来都没有人给过。只有清河还会抱着我笑，安慰我。可是当符坚将她与我撸入宫中～”他的声音在颤抖，沙哑的厉害，“他凌辱我，欺负清河，连清河也不再笑了，她一直哭，一直哭……我天天替她盘发想让她开心些，一天接一天，任我盘的再好，她再也不笑了。”他几乎快带着哭腔，“连这世上唯一的笑容上天也不愿给我，苏苏，我不在乎我怎么受凌辱，甚至不在乎死。死……呵呵，太简单了！我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又有何惧！”
　　他将头搁在我肩上，“遇见你之前，我不止一次想过死，可是大仇未报我死不瞑目！我还要救出清河，苏苏，你来了，你浑身有着太阳般的光芒，让我不自主想靠近，我渴望了二十年的幸福啊，是你给的。我从不知生活也能这样欢笑，心情能这样平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我狂暴的心渐渐洗去血色，有了鲜活的生命。”我脖子上有温热的东西掉下来。
　　“慕容冲，”我全身哆嗦的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再也不用这样痛苦了，”我伸出手抱住他流着血的右手，“真的。”
　　他搂的更紧了，喃喃道“苏苏，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够了……。”
　　我伸出手，抚摸着他流血的手，轻声道，“我给你包扎好吗？我不喜欢你总是这样身上带血的，我会害怕，会担心。”
　　慕容冲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苏苏，别动，这样就好……”
　　慕容冲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我，有温热的呼吸声在我耳边耳边，温柔而缱绻。我俩就以这样的姿势在青灯下坐了一宿，我自从出了西巫山身体就大不如前，常常困的厉害，后半夜的时候我已经撑不住睡着了，隐隐约约梦见见慕容冲对我说，“苏苏，我不能将你带回平阳，那里太危险，我怕我会像对清河一样保护不了你。留在这里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就一定会活着来找你。苏苏啊，我真舍不得你，只有这半年与你一起的日子我才觉得真正活过，只要杀了符坚，我一定会来找你，带你一起看这一统的天下！……”末了，他说，“苏苏，我爱你。”
　　说罢在我额头落下了个绵长的吻，我脸颊上似有湿湿的东西滴漏。他又顺了顺我的发尾，将乌黑的头发放回我胸前，抚摸着我的脸良久，才站起身来转身出去了。我着急的喊，“慕容冲，你别走！别丢下我啊！”可我发不出声，心口处生疼生疼。
　　他走了，连他都走了，又抛下我独自一人。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雪下得铺天盖地，似要把尘世的全部都埋藏在这样圣洁的白色之中。我开门望着呼啸而来的寒风加雪涌进来，心中一片苍凉。荀夫子说，冲儿他本就是翱翔于碧空雄鹰，如今他的翅膀硬了，是时候去飞翔了。他本就深知这世间的痛苦，只要更慈悲些必将成就大业。苏苏，你也别难过，就等他的好消息吧。放心，老夫已经给了他能用上三年的好药，什么刀伤箭伤不在话下。
　　我这才明白荀夫子为何日日里晒那么多药，哽咽的说，可我还是担心他。
　　荀夫子沉默了一阵，看着我的眼神像极了父王，他慈祥的看着我，苏苏老夫早知拦不住你，要不也不会说上回那样的话了。
　　他转身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山，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并非常人？你的脉搏与常人不同，冲儿说你来自西巫山，我便知你身藏雾珠。只是这乱世贪婪者众，若是你被发现必将是王族争夺的对象，到时候又是场腥风血雨啊。
　　荀夫子转头慈祥的看着我，雾珠传说能逆时开花，呼风唤雨，试问那位君王不想纳为己用？冲儿既将你留在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他怎会不知只要用你身上的雾珠，对付符坚就会轻而易举呢，只是他不愿啊。这孩子向来就感情用事的很，又遭受了那样的屈辱，能让他这么珍惜的也没几个的。苏苏啊，老夫劝你还是留下来，跟老夫学药经。老夫这一身绝学至今也没传过后人，不想就如此糟蹋了，你在医术上天赋异禀，是个少见的奇才，老夫想收你为徒，学成后你再去找冲儿，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