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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身成仁(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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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副军校了。
虽然他是嫡子,但他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最小的儿子,更不是被父亲宠爱的妾侍所生的儿子,在家里,他的地位几近于透明。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存在。
叛逆,在战场了混了近一年,他从一个普通的士兵混迹成了副军校,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夔国被打败,他就可以荣归故里了。
夜里,他踹醒了熟睡的同伴,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大白日见了鬼,你会怎么办?”
今日虽赢了战争,但做低级军官基本都是朝不保夕的,此时同伴本已睡熟,骤然被踹了一脚,自然不爽,他闭着眼睛回道:“告诉他大白日的阳气太重,晚上来合适。”
“…………”
士兵深吸一口,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违背那名生前身份高贵,死后也看起来非常厉害的女鬼。
月光微亮,将整个河面照耀出一丝星亮的水光。
纯妃半坐在水中,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只这一眼,士兵就看出了她怀里这人的身份。
现今被送来镀金的二世祖,京城右相的侄子,此时他裸着身体,被纯妃抱在怀里,一点一点的汲取身上的阳煞之气,在怀里的人彻底干瘪后,她顺手将尸体一扔,从水中站起身。
她的身上就一件薄薄的衣服,湿透的长衫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难言的现出玲珑曼妙的曲线。
士兵低下头。
纯妃的声音传来,借了这具身体,原本由原来的主人说来是吴侬软语的调调如今却只有没有情绪的冰冷,她俯下身体,轻轻将他的下颌挑起,温和的说:“看着我。”
士兵对上那双没有眼瞳,只有一片漆黑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寒颤,但他这次没有移开眼睛。
“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功名、权利、美人、钱财,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女子幽幽道。
士兵看着她。
“我要你,帮我一些事情,我忘了我为何而恨。”她苦恼的皱起眉头。
“我忘了我为什么这么恨。”
那时候,女子一双空洞的眼睛里却有了一丝悲伤的情绪,堞玉麟回忆着女子空洞悲伤的眼睛,对比现在这个牵着自己衣角,垂着头的姑娘,完全看不出任何共同之处。
那天之后,有纯妃的帮助,夔国很快就被灭去,他也被升为圣明帝国的镇北大将军,不用母亲的谋算、不用讨好父亲,他自己就挣到了自己该有的爵位,甚至连父母都要敬畏他两分。
这一切有七成是他自己的努力,有三成是纯妃的帮助。
如今她的身份是镇北大将军认的义妹,是正经上了族谱的大小姐。
“等了一年,终于到收回利润的时候了。”她点点头,看着美丽的新家,又看看自己已经萎缩得几近皮包骨头的惨白双手,抬头瞥了堞玉麟一眼,“这一年你做的事情我很满意,等一切结束了,就算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也会有机会的。”
“为什么要等一年?”此时男子的城府已经深了好多,曾经也不是没遇到能看出她不是人的高明道士,但没一个能抵抗她的,基本只要对上她,不是被吓疯、就是被吓傻的命,照理说,如果只是找皇帝算账,她完全不会有任何需要人帮助的地方。
却见纯妃眉宇间浮起一缕寒冷的笑意,她瘦弱的手指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轻轻说:“天地本就有运道,因果报应不爽,现在那人是皇帝,气运加身,不除掉他的气运,我进不了皇城。”
“你的意思……是夔国?”堞玉麟皱着眉头,还是开口问了。
“不,这只是其中之一,”她歪着头,整张脸上没有一点肉,双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脖子上露出明显的血管和肌肉的纹路,可想而知宽大的衣服下身体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她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这也是她平日里唯一的饮食,她脱口而出,“曾经有一个故事,有一个叫潘多拉的女人,她很美,她手里有一个魔盒,有一天,她因为好奇打开了魔盒,然后灾难和瘟疫就传遍了人间,她吓了一跳,又关起了魔盒,但也把最底层的希望锁在了魔盒里面。”
“老子敢打包票,神在创造潘多拉的时候绝对忘了给她相对应的智商!”说这话的时候,女子正坐在桌子前面画眼线,她翘着二郎腿,听完故事很中肯的评价。
一本书扔在对面的女子头上,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的头往下一探,大声道:“马勒戈壁的你能不能不这么屌,你能不能有点艺术细胞?”
“你能指望内里是抠脚大汉的妹子有艺术细胞吗?”下面的女子抬起头,随手打开电脑,翻出喜欢的游戏,利落的登录,最后一脸兴奋的……玩游戏去了。
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和如今她所见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成不变的生活,枯燥却温馨,而她自己呢,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个爱打扮、爱购物、也爱学习的普通小女生。
她喜欢那时候的自己,如果不是一个意外,她或许就平淡的走完一生了。
这一年来,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些记忆,零散的片段,有前世的、也有今世的,有哭,也有笑,但都是一些毫无价值的记忆,这一次她的记忆却似乎连贯起来了。
有一个声音哭着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只是想死,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长、死掉,对不起!”
然后再次睁开眼睛,她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一个小女孩。
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
她的眼瞳骤然在恐惧中睁大,她想做点什么事来缓解这极端的恐惧,但没办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发出一声空洞的哭声,然后,从来没有看过她除了愤怒意外情绪的堞玉麟这次看到她哭了,她的左眼,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右眼却依然干涸,她喃喃:“来不及了。”
几天后,堞玉麟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一部分,夔国神秘灭亡,夔国部族林立,本就是桀骜不驯的国民,在中原风雨飘摇时常自立为国,这次打下后,皇帝也命人安抚当地百姓,可是现在,夔国灭亡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在无声无息中爆发,直接夺走了十分之九的百姓生命。
“既然如此,也就只有这样了,”她叹息,“皇城的气运已经弱了一些,再来一些瘟疫,皇帝的宝座就会动摇了,而你要做的,目前就是静观其变,然后在关键时候将皇帝拉下来。”
堞玉麟点头,手指却在发抖,一个国家,说没就没了,这位纯妃生前也是个强人,但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在她死了五年后,她真的从地狱中带着瘟疫爬出来了。
她是为了寻找皇帝报仇的。
短短一年的时间,天下大乱。
她幽暗的笑容如点燃的冥火,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不曾想还有人认识这个皮包骨头的女子前身。
在庆功宴上,皇帝坐在位首,身侧是与他同享荣耀的皇后,男的俊逸、女的端庄,端的是一对璧人。
她坐在镇北将军的下首,在众多低头垂目的人群中静静凝视着皇帝。
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记得死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但忘了曾经为何而恨。
如今乱象渐起,刚成立的帝国就要陷入战乱,皇城中却依然歌舞升平,在皇帝问及镇北将军想要的封赏时,他没有照自己父母的意思向皇帝讨要爵位,而是将身后的义妹拉出,跪拜在皇帝脚前。
在看到她的一刻,娇养在闺阁的仕女均面上一惊,若不是顾及不可殿前失仪,只怕要惊叫出声了,但见这女子面颊凹陷,眼窝深陷,露在广袖下的双手虽皮肉细嫩,但没一丝肉,就像是骨头上覆了一层皮,这名女子垂着头,站在镇北将军身后。
镇北将军言:“皇上,若不是由舍妹搭救,臣下在战场曾险些丧命,臣请求皇上,赐臣下义妹一个封号。”
皇帝点点头,对这位出身平民的女子赐一个封号并没有任何不满,相反,一个封号相对于一块封地,更让他放心,皇帝斟酌一下,开口:“传朕手谕,镇北将军义妹德行……”
“皇上且慢!”正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却是皇帝身边一直微笑不语的皇后,她紧紧盯着下面垂着头的女子,慢悠悠的问,“见了皇帝,为何不拜?”
镇北将军扯扯她的衣袖,又不敢太过逼迫她。
她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帝后,这是她第一次注意这个女人。
一年的时间,她利用镇北将军和自己培养起的傀儡收集了她生前的信息。
她生前的信息真的很少。
这位被册封为纯妃的嫔妃曾经留下的传奇很多,但真正的信息却少得可怜,就像是被人刻意的淡化抹去一般,她的生平留下的,只有寥寥数语,纯妃,现今皇后的嫡亲姐姐,皇帝登基后曾打压现今皇后,插手前朝事物,意图迷惑君王,只手遮天,最后被皇帝下旨判处腰斩之刑,一代祸国妖妃,就此得到她该有的下场。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顺手将脚下的男人从地上拖起来,她的视线这才落在上首的皇帝身上,她慢慢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皇上,这江山缺少的装饰,是鲜血,血染的江山,才是天下最美的风光。”
皇后一怔,随后冷笑一声:“你以为变成如今这副鬼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没想到你还有能耐回到这里,不过,这次你会比上次更惨!”
皇后只想着过去面对这女子的憋屈,并不曾注意到身侧的帝王,已经是面色大变,皇帝怔怔盯着堂下的女子,明明有着世间最恐怖的外貌,但一双最干净清冷的眼睛。
“是你,”皇帝的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都死在这里吧!”
皇帝的话音刚落,无数禁卫军就从外面冲进来,团团围住了她,就像是在隔离瘟疫一样,此时,镇北将军呆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对上皇帝杀气腾腾的眼睛,他果决的退到了禁卫军的身后,该做的,他已经做了。
原本该为她要到的郡主之位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了,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再于帝后二人面前屈膝,她站在中间,拉长声调:“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你手下留情啊。”
她嘴里说着尖锐的话语,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感情,而她的话换来的只有皇帝的一句话:“放箭,就地格杀。”
万箭穿心。
干瘦的身体里却没有一丝鲜血,她张嘴,但声带已经破了,一支箭从她的喉咙中穿出。
女子干瘦的身体倒下,但无数箭簇却拥着她,让她无法彻底倒下,她闭上了双眼。
正当皇帝松了一口气的时刻,他听到了皇后牙关打颤的声音。
她看到从尸体中站起一个人。
一个红衣女人。
她的下身还埋在身下的尸体内,上身却单独立在外面,黑色的雾气在她周围翻滚,她突然有点想笑,她沉吟一下,歪着头:“我忘了曾经的很多事情,我知道皇后是我的妹妹,但我忘了皇后是我的妹妹,我知道我是被你下旨杀死的,但我忘了我曾经的绝望。”
一支长箭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慢慢说:“你忘了,我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来到这个人面前,也不过是为了记忆中那丝执念,如今,那丝执念已经消失了,随着那一句就地格杀,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她并不曾听到,在她消失的瞬间,皇后叫着她:“姐姐!”
江山崩,尸横遍野,血流大地。
曾经平和的帝国再次陷入纷乱中。
再次见到皇帝,镇北将军已是义军首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前任皇帝不仁不义,为天道不容,天下灾难。
说来也怪,但镇北将军义军所到之地,瘟疫都神奇消失了,伤病欲死的人也都从新焕发生机,当皇帝和皇后以及皇后一家被绑上刑场的时候,镇北将军站在她的身侧,问:“全杀了?”
“全砍了,”想了想,她补充几句,“全部腰斩。”
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姐姐,就算我罪该万死,爹娘也是无辜的,你就放过他们吧。”
她摇摇头,冷静的说:“死的时候太痛了,所以这份痛,必须转嫁到你们身上,是你们,害死了我,让我永世不得轮回,所以,我毁了你们的江山,处死了你们的孩子,也算是因果轮回。”
皇帝身后的阶下囚似乎是她的父母,他们的面部即使在她最深刻的记忆中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这一刻,她坐在正午的烈日下,看着她曾经的弟弟妹妹,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她用了一年的时间去找回记忆、散播瘟疫,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扶持了一个新的皇帝,如今,新的帝王气运在皇城上方冉冉升起。
“因果轮回?”曾经的皇后痴痴笑起来,她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一字一顿,“你说,当初,是谁杀死了我只有一个月大的儿子,你说,当初我和皇上两情相悦,是谁强行插足中间,你说,当初,又是谁亲手将我们的结拜大哥送上了断头台?”
她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这些事情,有发生过吗?”
曾经的罪人罪有应得,但本该烂得只剩下骨头的罪人最后却从地狱的幽冥中爬出来了,带着满腔恨意,向抛弃她的帝国发动了最猛烈的报复。
就在她思考的片刻,皇帝已然人头落地。
“如果有穿越大神,她肯定会选你去穿越。”闺蜜凑上前来,顺手将她手中的书抽走。
“为啥?”她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
“因为你冷血,”闺蜜凑到她的耳朵旁边,说,“你可以为了你所坚持的东西,踢掉一切挡在你面前的绊脚石,所以,如果你穿越了,你绝对不会成为所谓种田、空间之类的普通人。”
“还是你最了解我。”她笑嘻嘻的掐着闺蜜的脸蛋。
闺蜜随手将她的手指拍掉,从她一只手握着的书本上看了一眼,闺蜜知道她一向没有做笔记和勾画的习惯,但这本干净整洁的历史书页上,却是用红笔勾画了四个字。
——杀身成仁。
似乎有什么从她的记忆中闪过,她抬起手,本该死在屠刀下的皇后侥幸得生。
她飘到皇后面前。
有极端的痛苦从额头渗出,一股悲凉从灵魂中油然而生,她骤然明白了一切,她低下头,对上皇后充满恨意的眼睛,慢悠悠的问:“我问你,是谁,判决了我腰斩之刑?”
皇后一怔,正午的阳光炽烈如火,她青梅竹马的恋人,携手相伴了十几年的丈夫如今已经身首异处,眼底有泪,但还没流出来就已经干涸了,看着面前女鬼纯黑的眼瞳中透出的强烈渴望,皇后瞬间明白了,所有的死亡,包括皇帝的死,身后父母的死亡,都没有这个问题来得重要。
想要用这个问题换回儿女父母性命的想法只在一瞬之间,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掐灭了,江山倒,帝国亡,对于前朝余孽,即使这个女鬼放过了他们,现任的皇帝也不会放过她的子女。
皇后抿着嘴唇,对着眼前恨毒了的女人灿然一笑:“在圣明帝国还没有成立前,我和你曾有过一个共同的结拜大哥,他曾经在乱军中救过我们的性命,后来他被你送上了断头台,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他才会受你算计死的这么惨,当初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女人,她喜欢了我们的结拜大哥很久,最后那个女人为了报仇,假传了圣旨。”
“那个女人是谁,说出来,我饶恕你们。”她似乎已经触及到她为何带着怨恨死去的真相。
皇后鬓发散乱,眼神浑浊,但她的仪态却依然像最高贵的贵族,而不是一个阶下囚,对上她没有眼瞳的黑色眼睛,皇后阴惨惨的笑道:“你真想知道?”
她屏住呼吸。
皇后说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我要你,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话说完,皇后在旁边的铡刀上利落一抹,干脆利索的死了。
【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们对不起我,我的父母,包括皇帝,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只有我知道,从一开始,想要辉煌,我就必须成为一颗弃子,曾经的江山狼烟四起,饿殍满地,那时候,我便想,我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亲爱的妹妹,我可以帮你,坐上皇后的位置。】
【你答应了,那好,你下不了手,就由我动手,用你的一个孩子,换皇后、德妃和淑妃被废,简直是一笔再换算不过买卖,你还在犹豫什么,错过了这次,就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
【你问我为什么毒死大哥,你自己不是知道吗?】
【大哥义薄云天,是英雄,也是一个好人,他救过我们,可这都没办法掩盖他功高震主的事实,他为人不懂变通,只效忠皇上,但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多得皇上留着他只会让他成为一个障碍。】
【我的好妹妹,你哭什么,从你选择了皇上开始,你就该知道,你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杀了她,把她点天灯,剥皮!”无数石头砸在她的头上。
“祸国妖妃!”这个人曾经是她帮助过的人。
在这个国家里,她是一个清道夫,帝国成立强盛的时刻需要她,当帝国固若金汤后,她也只能黯然走向死亡的结局。
皇帝问她:“淑妃呢?”
她说:“在莲花亭下面,她死的时候,正是莲花亭新建之时,我让人把她砌在里面了。”
皇帝咬牙:“德妃,她本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为什么你连她都不放过?”
她冷静的回答:“她的确不争,但她有一个皇子,她的父亲可万分期待她的孩子成为新一任的太子。”
皇帝的眼睛里沉寂下去:“她呢?”
“您所说的是您曾经的皇后吧,”她妩媚一笑,端的是妖娆无比,她轻轻回答,“我当然是要为我登上皇后之位扫清障碍呀,你承诺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忘了?”】
真真假假,她爱过皇帝吗?
她不爱皇帝,只是要皇帝相信一个女人,最大的筹码就爱情,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可以为了江山不顾一切,女人却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轰隆一声雷霆响,她眼前一黑。
再一次睁开双眼。
一张白玉般的桌子,萤光柔和,她端坐在座位上。
对面是一个孩子。
孩子在对着她哭泣。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孩子抽抽搭搭的说。
她低头,身体上缠绕的无数锁链让她再无法直起脊梁,她茫然惶惑:“不,不该……是这样的。”
这次,孩子眼底没有怜悯,她裂开嘴,一脸忧伤:“本就该是这样的,你为了能杀了皇帝,将地狱的瘟疫散播到了人间,皇帝死了,最后该为这些死去的灵魂忏悔的人却没有一丝悔意,因果轮回,你犯下的罪行,最后当然是全部报应到你头上!”
“你太骄傲了,”孩子笑了,“所有的一切都照着你的路线来,包括圣明帝国的成立、你的妹妹成为皇后,也包括你的死亡,你把一切规划得太好了,所以当你没有死在断头台上,而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后腰斩,你不能容忍你是这样惨痛的死的,你最怕疼,但这个你不知道的仇人给了你人间最惨烈的痛苦,你没有像你计划中的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所以你恨了。”
“你知道,是谁,折磨我,让我如此恨?”
“你不是,早就报仇了?皇后虽然恨你弄死了她的孩子,但她也感谢你为她荡平了障碍,所以,皇后早就为你最后所受的苦报了仇。”孩子抬起手指,在白玉般的桌子上画下一个圆,她画的圆很完美,首位相接的位置处,她着重打了一个点。
场景一换。
她再次站在一片黑暗中,黑色的雾气在她体内窜来窜去。
“听,有人在唱歌。”孩子稚嫩的声音在空灵的灵魂世界中回荡。
“小姐姐,再见。”孩子看着被怨气超度的女鬼,幽幽一笑。
因果报应,不死不灭,无过去、无未来,自然也就,没有现在,只有永生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