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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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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离顼,恰逢适季的枫叶染满了山头,如火如荼,仿佛要将一切霸占殆尽,将染上自己的颜色。
那时,我刚刚将一个庄子屠戮殆尽准备回宫复命,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血衣,传信的信鸽便又带来了一个新的任务:少主遇险,幽萝堂重创,速救。
少主……离顼?竟然连幽萝堂的人都无法护其周全?
我手指轻轻一动将纸揉成了粉末,转而撕下了一条布绫紧紧裹住了左手上撕裂了整个前臂的伤口。
杀手,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有什么是能自己做主的?赴死,只是将命的所属从一个人的手上转移到死神的股掌之中而已,于我而言没有丝毫差别。
我唯一能做得,只是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永远选择前者。
我,绝对不能死。
当我赶到时,血染斜阳下,唯有一个人的身影屹立不倒,倔强的身姿仿佛一头荒野的孤狼——
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身累累的伤痕血污。在他身后,纵横着留有余温的尸体,混着淋了一地的新鲜血液。
那些人,无不是死状凄惨。
这少年的手段够狠,也够绝。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血月宫少主的身份。
“你也是来杀我的?”离顼倚着三尺青锋,微哑稚气的嗓音里透着浓重的杀意。
我突然只觉得有些好笑。
眼前这个只到我下巴位置看似孱弱的少年,就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即使爪子牙齿都被拔尽也不肯低下那高傲的头颅,当真像是应了他的名字——
离顼。顼者,必非池中之物!
我忆起初闻离顼时,我还被囚在鬼山的地狱里头。那时听闻,离顼是血月宫现任宫主离岳的唯一子嗣,将来必然会执掌整个血月宫,覆手为雨;听闻,此子生性狠辣桀骜,小小年纪便杀伐决断,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便是个为祸一方的狠角色,但生在了血月宫,恐怕为祸的就不止一方;听闻……可再多的听闻又如何,在我眼里,现在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倔强任性的小鬼而已,戴着大人的面具便以为就能担起一切。
唇角一勾,我也确实是笑了。
“你笑什么!”离顼的眼神看着我又冷了几分。我蓦然想起,少主离顼年纪虽小,但向来是容不下半点侮辱的,日后得了空,必然是睚眦必报。
“我笑——堂堂血月宫少主,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我伸手随意拂了拂身上破碎的绯色舞衣,笑意未达眼底——这件衣服上仍残留着上一场杀戮中的血腥,忍受着肮脏的血液紧贴着肌肤的恶心感,我不明地很想撒气。
“臭女人,你以为自己就有好到哪里去吗?!”
“哦?还有力气来吼我,看来,你还能再撑一会儿,”我唇角微微一抿,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往前一跃随手几下便格下了他手里的剑,“撑到……看看如何才叫真正的杀人……”随手挽了个剑花,我又摇头轻叹:“啧啧……你这剑是好剑,只可惜到了不会使的人手里,倒成了一根杖拐。”
“你!”离顼身体晃了晃,生生压下一口鲜血,“臭女人,别让你落在我的手里……”
说话间,一群人突然飞奔而至,杀气凌然,训练有素地将各方向的生路一一堵死。
离顼见了却只是皱了皱眉,稚气未褪的脸上丝毫不见惧意:“你的帮手来了?要上就一块上,省的本少爷待会一个一个找过来!哼,不就是一死吗?一条命而已,本少爷还是给的起的!”
“你的命,倒还不着急给出去,”看着那一群杀气凛然的追击者,我反身不着痕迹地将离顼护在了身后,手腕一抖,手中的灵韵剑发出了声声低鸣,“至少,不能在我手里边给出去。”
“血月宫的人都敢动,敢问,你们可是多长了几个胆子?”
“你是谁!”
“这个问题,到了地下自然有很多人告诉你们。”
在离顼惊诧的眼神中,我手中的灵韵瞬息之间舞动,一场繁华的杀宴,炫然开场。
“杀人,其实只要能一剑锁喉便可,你那些手段,太花力气了。”事后,我收了剑,似挑衅般看着离顼,不跪不拜,就那么站着。“斑斓色四堂主之首,红绫,奉主人之命前来恭迎少主回宫。”
而回应我的,是离顼脱力缓缓向后倒去的身影。
许是那时候是真将他气到了,以至后来的种种,纠纠缠缠,再也脱身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