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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蝶恋花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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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靠了一会儿,远远儿地望见两位主子带着宫女、嬷嬷一道往慈宁宫方向去了,方才迈步从草丛中出来。刚一走,不禁哎呦一声几乎叫了出来,原来一双腿早已蹲得麻木了。
歇了一时又活动了几下,方觉得好些了,忙着轻挪莲步往东南边大库的方向去了。心里寻思着刚刚宜嫔母女所说的话,想必皇上奉了太皇太后和太后懿旨,已钦定了宜嫔的妹子进宫侍上。想想平日里宜嫔的为人处事,及太皇太后、太后乃至贵妃娘娘对其明里暗地的嘲讽,大约她刚才哭诉的一番委屈也不是无端而来。想来这宫里的女人,无论得宠还是失意,都有说不尽的苦处!
正在感慨,一抬头,发现已行至御花园门前。一队御前侍卫拦住了过往的去路,预备皇上通过。想是皇上刚在御花园内游赏完毕,正准备回宫。普楚尔待要绕路而去,却见到康熙已然迈步出来了。
康熙不经意地一抬头,正看到普楚尔惊慌窘迫的模样。不曾想竟意外遇见了心上人,一时也愣住了。四目相对,见康熙一脸的愕然,普楚尔连忙低下头去侍立在侍卫身后,桃面已然染晕。一时又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偷眼观瞧,只见贵妃娘娘搀扶着身形已显臃肿德嫔一道从花园里出来,后面跟着一堆的宫人、仆众。德嫔低着头,尽力掩饰着一脸的不自在;贵妃细声细气地只管同德嫔说着什么,话虽听不清,但看神态却是异常的热情。
及出了御花园的门,两人见康熙立在那里,便忙停住了脚步。贵妃抬高了声音对康熙说:“皇上恕罪,臣妾想先行告退。德妹妹身子不便宜,不如臣妾亲送了回去,倒安心些。”
康熙微微一笑道:“贵妃想得周全,只是你一直病着刚好些,就不必如此烦劳了。”
贵妃眼里含着温存的笑意,点点头福了一回道:“谢皇上怜惜。臣妾遵命。”
德嫔听说,忙着给皇上和贵妃跪安,缓缓地扶着宫女、嬷嬷退去。
贵妃又望着康熙轻声道:“皇上可曾乏了?不如臣妾再陪皇上回宫说会子话吧?”
康熙仍是微笑着答道:“不必了。朕还有事要办。逛了这些时候,想必贵妃也累乏了。”
贵妃想了想,再抬起头,枯黄的脸上居然绽出了一丝红晕,微微笑着,任谁都看得出满心的欢喜,竟仿佛不愿离去一般。一时又见康熙确无挽留之意,方才行礼跪安,心有不舍地去了。
看着贵妃的背影渐渐消逝在宫墙拐角,康熙方才回过身,对李德全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乘着便舆去了。侍卫、銮驾也跟着,往乾清宫方向而去。
李德全待众人走远了,方来到普楚尔面前,只是满面春风般地笑着。
普楚尔忙行了礼:“李公公吉祥!”
李德全忙着俯低了身子拦着,口里忙不迭地说道:“岂敢、岂敢!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普楚尔忙掏出手帕包着的褡裢,又取出慈宁宫的腰牌,双手紧握着呈到李德全面前,回道:“回公公的话:针线上缺几样小饰坠,太皇太后命奴婢往大库去领取。”说完见李德全笑眯眯地点点头,便又福了一回,即退了要走。
李德全忙唤道:“在下还要恳请姑娘体恤,劳动姑娘绕路走一趟,皇上有些小玩意儿要送到慈宁宫那边,孝敬太皇太后和太后赏玩,不如姑娘回宫时一并带了去,岂不便宜?”
说完,便对着普楚尔微一躬身。
普楚尔忙着又是还礼:“李公公说哪里话。奴婢奉命便是。”
李德全得意地一甩袖子,引领道:“姑娘这厢请——”
普楚尔红着脸,低着头,一步步跟在李德全后面往乾清宫那边去。面上依旧平常,心里却是那般急切。
李德全却在前面沉稳地踱着方步,拿着乾清宫总管太监的架势。一路上过往的宫女、太监无不一一殷勤施礼,口里呐呐问安:“老爷,吉祥!”、“李公公,吉祥!”李德全矜持地微点头,算是还礼。至看见身后的普楚尔,也都顺带着行礼问好。普楚尔拘谨地一一还礼不止,只是不知如何突然间认识了这许多宫人。
李德全渐渐有些耐不住了,回身低声说道:“姑娘,有句话莽撞了,在下不知当讲否?”
普楚尔忙说:“悉听李公公指教。”
李德全躬着身,边走边说道:“姑娘如今也是慈宁宫的大姑姑了,除了苏麻喇姑就属姑姑受太皇太后宠信。皇上也……是器重的。姑姑不必过于拘谨,该拿出应有的款儿来。”
普楚尔装作听不懂,只是怔怔地低着头不说话。
李德全正说在兴头上,一脸恳切郑重道:“只说这些宫里的人一路问安,姑姑既不必还礼,也不必倨傲。还礼了,显得没了尊卑长幼,饶行了礼,还白白被人看轻了去;若是倨傲,背不住就会传到主子耳朵里,没事找事总躲不过一顿臭骂。所以,要紧的是拿好这么个稳当劲儿,才能不辱没了主子给咱们的这份体面。”
普楚尔头也没抬,只是低声嘟囔了句:“奴婢记住了。”算作回应了李德全的一份好意。
李德全皱皱眉,转过身去,径直往前走。
心中暗想:这丫头是真憨,还是装傻?自己倒还真有些摸不清底细。如今皇上同她这样,又不给个名分,仍是偷摸着来往,大约也不是真往心里去的。但又看皇上每次见了面之后欣喜万分的态度,又像是极喜欢的。到底主子恩威难测,不能妄揣圣意。弄不好,这些年苦熬的一点儿身家,就全泡汤了。
转念又寻思起来:眼下这遮人耳目的情形,也保不准是皇上碍着太皇太后喜欢,不好开口硬要。照这么个宠幸法,出不了半年兴许就能怀育龙种,到时太皇太后想不给也不成了。竟不用皇上开口要,就怕太皇太后硬要做这个人情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竟几乎有些敬佩自己的绝顶聪慧来,越发走得轻快了起来。及到了乾清宫夹道,忙殷勤地躬身礼让,神情如同看菩萨似的一脸虔诚,回身对普楚尔说道:“姑娘且稍等,待咱家先进去通禀一声。”见普楚尔脸一红,不等回话,就挪着胖身子颠颠儿地进去了。
不多时,宫里伺候皇上的几个宫女、太监皆跟着李德全出来了。李德全仰着脸对众人道:“去,西边屋子里等着,一会儿有要紧话说。”待众人皆走远了,方才又颠颠儿地快步来到普楚尔面前,又是一番引领道:“姑娘,这厢请——”
只是待普楚尔往宫里去了,他却在宫门前止了步,仔细地带上了宫门。自己亲把守在门前,心里忍不住得意地笑,喜庆得如同是与人私会的是自己一般。
普楚尔低着头挪进了乾清宫。
宫内巨大的香薰炉内正焚着龙涎香。氤氲飘渺,蒙纱轻拢。柔和妩媚的香气,沁人心脾,几欲殢娇半醉。
“进来吧。”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平静如水,但依旧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
她屏息静气地走进了他的书房。
只见康熙站在桌前,手持御笔,聚精会神地在眼前书案铺就的宣纸上写着什么。银灰色暗竹叶纹的常袍外套绛红色团龙马褂,腰佩琳琅各色玉佩、香囊荷包,越发衬得人物丰神如玉、俊逸清秀。
写完了最后一笔,他将毛笔稳落在架上。目光仍盯着眼前的字迹,眼见着纸张将香墨的濡润一丝丝吸收。
“看够了么?”突然抬起头,眼里含着笑,乌墨般的眸子,璀璨如星。
发现他知道一直被自己窥视着,她腾——地涨红了脸。慌张着胡乱点了点头,如清泉般溢漾而出的笑颜,竟比头上那朵绚丽的红绒花更要鲜艳夺目。
“可朕,还没看够呢——”说着,跨步过来,张开双臂,一把便将她拥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