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恶纪》公子迷魂

6、第 6 章

　　八．

　　他耳边还充斥着急救车唔咽的声音。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太平，总是警报环绕。

　　沙沙从水管下湿淋淋地钻出径直走到奚九面前。

　　“我会回家。”

　　“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你能借我些钱吗？”

　　“为什么？那是你母亲的遗愿。”

　　“我家离这儿有700公里，我想走起来会累。”

　　他们总是如此，自顾自地说话，彼此明白。

　　“她不希望你知道。你母亲不希望你知道她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

　　“我想我只好走回去了。”沙沙第一次面无表情，他脸上总是会有简单的笑，露出两排牙齿的笑。

　　奚九感到恐惧，未知的恐惧。

　　“能不能留下来，把大学上完？不好吗？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奚九情愿放下自己卑微的自尊，——或许在八年就丢了，哀求，“我想我快撑不下去了！”

　　沙沙将奚九的紧紧握住的双手甩开，退后一步，吼叫。

　　“我只知道她死了！九，我连她的坟墓都没有见过，给她磕过一个头。陪她聊聊天，这是我最想做的事，她很孤单，她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沙沙！”如果可以，他愿意跪倒地上祈求上苍。

　　“你需要你自己，没有人不需要自己。奚，记得，叫我全名。”

　　“沙”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沙沙的名字，记忆中沙沙就叫这个，一棵树，一眼泉怎么会有名字，那是纯净的羁绊。

　　“我不会借钱给你。”

　　“你害怕什么？娘亲说过，如果想化解失去的悲伤，那就为你的亲人守孝三年。我也会这么为你做的，如果将来，你需要。再见，九。”

　　这就是全部。一切都在丢失。

　　沙沙要回家了，他也应该回家，或许父亲会担心他，或许母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拥抱他，他禁不住地妄想。

　　学校的对面是医院。从医院走过五条街就是他家。破碎的家。

　　他熟悉这里的一切。

　　第一条街上，他第一次打架，遇见漾和他脚下被打得模糊不清的人脸，还有一只被紧紧护住的猫。漾现在生死未知。

　　拐弯左转，第二条街上，旁边有一个小公园，他在那棵大槐树旁拥抱沙沙，沙沙却只望着身后的高楼说想吐。沙沙大约是走着回去的。

　　直走，第三条街上，右边的右边，有一条死胡同，颓圮的土墙，几乎很少有人去那里。十年前，那儿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有格子衬衫晃荡，还有一只毛手套，从那儿起他痛恨毛制品。从那儿起母亲开始哭喊。一切罪恶的源头。

　　忘记它，右转，第二条街，他和梦手拉手肩并肩走着。或许，梦从未爱过他。

　　他放下脚步。第一条街，父亲母亲同他一起放风筝嬉笑的模样。那年那条街上有很多小吃。

　　现在只有一个捡垃圾的小哑巴和一只脱了毛露出骨头的老猫。

　　一切都该结束了。在一个又一个谎言被融化后。

　　他走上一阶又一阶旋转，无尽旋转的楼梯。